第九章

第九章

上苍,全是他的错,但能不能在他犯下那不可饶恕的错误后,将所有罪罚全降至他身上,不要再让云菫受到任何伤害……

当甘莫语窜身而出后,马车突然停下了,而车外传来了几声闷哼声。

怎么回事?

轻轻掀开帘幕一角,云菫望见甘莫语手持长剑,和海老国侍卫一起,与一群不知从何而来,而且人数远超过他们的蒙面黑衣人拔剑相向。

哼!又在演戏了,而这回,他竟还想拖海老国的无辜侍卫下水!

他到底要卑鄙到什么样的程度才肯收手?

但无论他做什么,都休想她再相信他!

想杀人灭口就来,她云菫不怕,可若她有幸活了下来,他这辈子,休想再有好日子过了。

心中虽是这样想,但望着马车外那倒了一地的海老国侍卫,望着他们身上的箭,望着直勾勾射入甘莫语手臂、腿际、肩背上的箭,以及他身上那不断汩汩泌出的鲜血,云菫的脑子,开始凝滞了。

这怎么回事……

难道,真的有人要杀人灭口?可这回想灭的,不只是她,还有海老国的侍卫以及甘莫语!

为什么?

当心中缓缓浮出“隐婆之术”四个字之时,云菫蓦地有些明白了。

看样子,有人并不希望张大人的真正死因遭泄,更不希望这世间有人知晓“隐婆之术”这事,可如今,甘莫语知晓了,而一直与甘莫语在一起的她,也被认定为知晓一族。

难道甘莫语并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事实也并非全如她所想?

还是这也是一场戏,一场骗取她信任的戏?

真相,究竟是什么……

乱了,云菫的脑子全乱了,所以她只能紧咬着下唇,望着狂风乱沙之中倒成一地的尸身,以及唯一还苦力支撑着与蒙面黑衣人相抗的甘莫语。

云菫望着那群黑衣人一剑凌厉地刺向甘莫语,望着他躲过大部分,却躲不过伤人的暗箭。

云菫望着甘莫语脸上、身上满是鲜血,望着他踉跄一下后,再度拔剑上前,在努力挡住所有人的攻势之余,还不断注意着所有想靠近马车的人。

这马车车板上,如今早被钉成箭林了吧……

她的女儿国侍卫军,恐怕根本不知道她身在何处吧!毕竟既然有人能截杀她的信使一次,又为何不能截杀第二回呢?

也罢,就算她云菫再被骗一回,她也看不下去了。

牙一咬,云菫举起弯刀便要窜出马车,却立刻被一股内力逼回。

“回去!”甘莫语哑声嘶吼着,然后将所有逼近马车的人全一一逼退。

完全无视甘莫语的话,云菫又一次窜出马车,而后,又一次被逼回。

这霸道男人!

仅管心中着急,但为了不想再让甘莫语浪费体力,因此云菫小心翼翼地等待着时机,然后在他努力专心拼杀,夜空中突然响起了一阵此起彼落的响箭声,而黑衣人被由远方射来的响箭一个个的射中倒地之时,毫不犹豫地举起弯刀冲向甘莫语,为他扫去不断射向他的响箭。

一支箭,钉住了云菫的裙角,她一刀削去自己的裙摆;一支箭,射向了她的身后,甘莫语挥剑挡却之余,挥落了她的顶冠,但她视若无睹地继续举刀而上,与身中数箭的甘莫语并肩御敌。

血在空中飞,箭在空中坠。

究竟过了多久,甘莫语与云菫已感觉不出来了,但当一阵诡异的火光以及马蹄声渐渐靠近他们之时,眼见大势已去的甘莫语眼一闭,牙一咬,一把将云菫逼至马车旁,然后用自己的整个身子护住她,仅管他明白,这样的守护,根本无法长久……

箭雨,突然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古怪的乐声。

“妻族……”听着那多人齐唱的古怪乐声,甘莫语喃喃说道,话声中,有股绝望。

甘莫语根本无需多说些什么,云菫便能明了他们如今的处境是如何的险峻。

因为他们现今所在之地,正是妻族的圣地!

而在妻族圣地上杀伐的代价,只有一个,熟悉天禧草原周边所有族群文化与禁忌的他知道,她,也知道。

纵使如此,他依然护着她,紧紧护着她,纵使他身上流出的血早浸湿了她的粉绿衣衫,纵使他与她都明白,他的守护,只是螳螂挡车,但他依然想护住她。

“抱歉……都是我的错……若我……请帮我找出……伤害我舅父……承平宫中……猎人……隐婆之术……”

听着甘莫语恍若交代后事般的断续话声,云菫的眼眸,缓缓闭了起来。

是的,他或许曾欺骗过她,但现在的他,她如何恨得起来……

是的,他或许欠她一个道歉,可她要的,不是一身鲜血的他,用这样的语气,对她说与抱歉!

“够了,甘莫语,我不是你们易天国那连走路都怕折了腰的纤弱女子。”听着身前男子浓重的喘息声,云菫睁开了有些酸涩的眼眸,而后,轻轻挣脱开他的肉身护卫,一个跨步,走至他的身后,与他背靠背,然后缓缓叉开双腿,平伸双手。

寒风中,云菫沾了血的小脸是那般坚毅,一双坚定的美眸清澈如星,一头凌乱的乌黑长发随风飞扬,浸了血的粉绿色及膝破碎裙摆,也飞扬着。

是的,她要守护他,就算她的守护只剩这瞬间。

寒风中,甘莫语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转过身,右手长剑斜举护在云菫身前,左手则缓缓拉起披风,将手由她的左腋下斜举而上,以手臂稳稳护住她的心际,手掌紧紧握住她的左肩,头垂在她的右肩上。

是的,他要守护她,就算他的守护只剩这刻间。

四周的歌声,缓缓地低了、停了。

月光下,望着眼前那身影交叠,虽不发一语,却彻底生死与共、祸福相依的执着守护,妻族女子的眼眸渐渐朦胧了,而妻族男子的眼眸,温柔如水。

“他(她)是你的谁?”许久许久之后,妻族族长缓缓走上前来问道。

“沙耶。”

“沙摩。”

两个毫不犹豫的嗓音一齐在草原中响起。

是的,沙耶与沙摩,妻族对自己夫君与娘子的称呼。

“铁娘子。”

“好汉子。”

整整半个月,云菫都守在甘莫语的床旁,几乎未曾合过眼。

他身上的伤多得简直惨不忍睹,但万幸的是,并没有真正伤到要害,因此在妻族神秘巫医的诊治、祷告与神奇药草的帮助下,他的呼吸总算平稳,伤口也以超乎云菫想象的速度快速愈合。

可是,望着那道道伤口,云菫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地微微抽痛着,因为这些伤口,有些本该是在她身上的。

为什么他老要这么做?

青山国那回是这样,这次,也这样。

他这人的保护欲就这么强吗?强到连与他毫无瓜葛的她,他都要将她纳入他的保护网中吗?

分不清了,云菫真的分不清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他了。

是那个目空一切,高傲、寡言、强势霸气的外事官?还是那个会在黑暗中故意与她拌嘴来安抚她,并在事后将一切温柔用冷漠掩饰住的寒血石雕?

是那名心底暗自恋慕着一名女子,却恋得那般沉默又那般小心翼翼的纤细男子?抑或是曾被她认为是卑鄙、无耻,但现今却为了她而浑身伤痕累累的昏睡铁汉?

但就算再分不清,云菫还是能由他昏迷前的话中知晓,知晓他之所以出现在承平宫,是为了揪出一名“猎人”!

是的,云菫曾打听过他,所以她知道,过往的他,就如同一个隐形人一般,无人听闻,无人知晓。

而这样一个人,竟会那般突然且高调地成为易天国的外事官,云菫曾不明白为什么,但此刻,她已全然了解原因何在了。

之所以会那样做,一定是为了保护某个人,而那个人,就是他口中的舅父——萧老大人吧?

之所以会这样做,一定是因为承平宫中出现的那个“猎人”伤害了萧老大人,所以,他隐姓瞒名地来为他尊敬的舅父,讨公道了。

在心底的慨叹声中,云菫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温柔的嗓音。

“小菫,你睡一下吧!要不没等你的沙耶醒来,你就先倒下了。”

“我没事的。”对族长之妻笑了笑,云菫双手接过她递过来的马奶茶,然后遵照妻族习俗一饮而下,“谢谢。”

“放心,他不会有事的。”望着小脸整个瘦了一圈的云菫,族长之妻轻轻将她搂在怀中,“你一定要记住,我们妻族,是不时兴道谢与道歉的。”

“好的。”眼底有些模糊,但云菫还是笑着,笑着感谢这群人们口中充满暴戾之气,却其实温柔,其实族如其名的以妻为尊,其实热爱歌舞与自由的草原流浪民族。

“傻丫头!”感觉着云菫缓缓虚软的身躯,族长之妻一把将她扛起,放至甘莫语身旁,“你那沙耶,一定会同意我们这样做的。”

是的,云菫睡了,受迫性的睡着了,整整睡了两天两夜,睡到她在朦朦胧胧中,似乎听到甘莫语的声音之时,才猛地由床上坐起。

“你跟你的沙摩真的都累坏了。”

“是的,毕竟想将我的沙摩由情敌魔窟手中解救出来,着实不是件容易的事。”

帐外传来的,确实是甘莫语的声音,虽还有些沙哑,但真的是他的声音!

心中一阵狂喜,然后望着帐外一群看似要去狩猎的妻族男子,以及那名在发现她之时微微一愣,却立刻含笑飞身下马向她走来的男子。

这是甘莫语?

望着眼前那名愈走愈近的男子,云菫的眼眸,轻轻地眨着。

他过去盘整在顶冠下那齐整的前额发丝,如今凌乱地在他绑着一条黑头带的额前飞扬,过去他总一尘不染、一丝不苟的那身黑衣如今已不复在,取而代之的,是妻族男子那身双襟半开的灰色宽松长袍。

而最让人惊异的是,他脸上的笑容,是那样的炫目,那样的自然。

是的,云菫真的愣住了,因为今日ideas甘莫语再没有过去那种浓厚的冰冷。疏离与禁欲气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野性的自在狂放,甚至,性感……

“我的沙摩,若你再这样望着我,我恐怕没有办法随着狩猎队离你而去,为你取得今日的食物。”当终于走至云菫身前一步之时,甘莫语缓缓停下了脚步,嗓音低沉地道。

当他说完这句话后,他身后的妻族男子全意会地笑成一团,因为今日的云菫,虽一头长卷发胡乱地在风中飞散,虽衣衫不整还赤裸着雪白的小腿与双足,但她依然美得惊人,而那红唇微启的狂喜模样,更是可爱至极。

四周的暧昧笑声,与甘莫语深邃且古怪的目光,让云菫终于发现自己的失态。

该死,就算演戏,也不用演得这么暧昧、逼真吧!

“我的沙耶,那便是我此刻的目的。”昵了甘莫语一眼后,云菫双颊嫣红,以温柔得不能再温柔,甜腻得不能再甜腻的语气说道:“让你因不合群而遭我们亲爱的妻族朋友们万箭穿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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靓女爵与狂天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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