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群小鸟跳怪舞
装睡昏昏沉沉反真睡了过去,再睁开眼已是暮色四合。太阳的火热被云朵包裹住,屋外温度渐渐降低。她来到院中伸展胳膊腿儿,躺一下午,身体都麻痹了。
傍晚的空气有点闷,风中弥漫着湿润的泥土味,但她心情莫名愉悦,居然跳起舞来。舒展手臂,一个圈接着一个圈的旋转着,层层折叠的裙裾,错落有致的散开,犹如盛开的石榴花。
忽然,飞来一只体态扁长的鸟,落在她手臂,出叽叽咕咕的声音。她探头想看个仔细,那鸟扇动翅膀飞上天空。明明爪子悬空,却翅膀张开收拢,或左右交替做着极其古怪的动作。不一会,西面飞来一群鸟,围着她做起同样的动作。
香妃舞一曲蝴蝶翩跹侧,掠影舞一曲小鸟群作怪。她边跳着边竖起大拇指赞自己,吟的一手好诗。心情愉悦的放声大笑,惊的鸟群呼啦啦刷一下全飞走了。
那轻盈的背影,竟然和女孩子爱折的千纸鹤很像,她揉揉眼睛,肯定是错觉,刚明明看到那些小鸟皮毛俱全,红色尖嘴还泛着亮光。她停下舞蹈,努力回忆。
君掠影偏着头单手掐腰,脸上煞有介事的认真和疑惑让路过的桃红忍俊不禁,停下笑着询问:“小姐,西瓜冰镇的有些时辰了,现在切呢?还是等您玩够要吃时再切?”
“现在马上立刻切。”井水里浸泡过的西瓜咬一口下去,能凉到每个毛孔去。她想着手起刀落那瞬间满溢的清甜,什么奇怪的小鸟全抛在脑后,撩起裙子就冲进屋去。
君府里并不只君掠影注意到这些怪鸟。
霍梓舟每天在鸡鸣第一声就起床,盘腿端坐在老榆树上闭眼冥思,直到月上树梢才停止。练习法诀和静修本是他在昆仑每天的必修课,回家后被君掠影缠的没时间练功,长此以往怕是要在“阆风会”上给师傅丢脸了。于是趁她最近乖很多,他赶紧辟谷,不食五谷去秽气,兼静思汲取天地灵气,以期最短时间内提高修为。
这天傍晚,他心绪无端端紊乱起来,焦躁不安。这是静修的大忌,一股炽热的气从指尖沿手臂在体内肆意乱窜,他默念宁气诀压制全身的气息,额头上沁出薄薄细汗。
好不容易宁心静气后,他全身力气像被抽干,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急速飞过的符鸟!他扶住树杈站起身,凝目望去,符鸟飞去的方向竟是疏影阁!
他下意识并拢两指,剑气慢慢凝结,杀意若现……
符鸟是修仙用符咒制造用于传递信息和引路的,因需要耗费制造的灵力,一般送信派一只符鸟就行。这大群出动莫非是……
一恍神,符鸟群已飞出了他的剑气范围。
他担忧的望着疏影阁,左手从袖子里拈出一张黄纸,平摊于掌心,手指在纸上笔走龙蛇,然后伸手道空中,喝了一声“去”。那黄纸竟然化作鸟型追着那群符鸟飞走。
等到早上,他放出去的那只符鸟也没回来。应是对方察觉到跟踪而把自己的符鸟剪掉了翅膀。他想不明白,通常用来探查妖魔才出动的符鸟群为什么会被派往疏影阁……
不仅他一夜无眠,君掠影也是没睡好。
半夜忽然热了起来,屋子里闷得像蒸笼,拼命贴在寒玉上汲取凉意,辗转反侧了整晚。小眯了会,又热醒了,天微微亮起来。
她下床推开窗子,被迎面的风吹的倒退半步。好凉快,她靠在窗户上,探出半个身子。身上的汗很快被吹干,抬头看见厚厚的云块,近的仿佛伸手可及,窗户伴着风声呼呼作响。山雨欲来,她想起这个词。
果然,吃过早饭,就下起了泼天大雨,她无聊的站在窗前,看着水淌过屋檐滴水成线。
“杨总管,你带这些人来小姐的闺房做什么?”桃红厉声问道,她转过身,愕然现,一群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自己房间里。
这群人有部分穿着布满倒刺的铜制软甲,腰间别着刀;还有几个一身玄色长袍,腰系明黄锦带,头顶挽髻用木簪别住。前看着像武士,后倒像道士,咋看之下很不搭调,他们怎么会一起出现呢?
“这些是‘妖狩’的人,他们说奉国师大人之命请小姐去玉虚宫做客。”杨总管不接桃红的话茬,走到窗前躬身向君掠影禀报。
碧云抢着叫到:“什么妖兽怪兽的,那是人去的地方么?我们家小姐不去,我说杨总管,你怎么胳膊肘向外拐?”
所有的丫鬟异口同声嚷起来:“对,我们小姐不去那种地方。”
“小姐,这国师大人的命令连皇亲国戚都不能违抗,所以我只好带他们……”杨总管满脸苦笑的辩解。
怎么都这么激动?君掠影完全没明白,现在是什么状况,茫然的睁大眼睛。
那几个武士齐刷刷的拔刀出鞘,明晃晃的刀光闪过,屋内安静下来。
“说是做客,却不是你们能选择去或不去的。”一道士打扮的人越出人群说。
“这位大人,我们家小姐好歹是君家嫡女,下任家主。总不能没个理由就给你们带走。”桃红站到他面前,挡住他凝视君掠影的目光。
他扬扬手,一群符鸟飞出,围着君掠影尖叫着。
“啊,是昨天那群奇怪的小鸟……”她抬头仔细研究它们,的确是有血有肉的样子,昨天肯定是幻觉。
“昨天我派这群符鸟来探查,君府内果然有妖气。”他推开桃红,指着她重重的说:“而这妖气就是从你们的小姐身上散的。你们觉得这个理由足够么?”
桃红闻言软软的瘫倒在地,其他丫鬟惊的张大嘴傻愣愣的。
他微微笑起来,解下腰间锦带,绕过桃红走到君掠影面前:“谨防你逃跑,还是捆着吧。”她惊恐的向后缩,却被他捉住双手,牢牢绑住,想大呼救命却不出一点声音。
直到她被拖走,她们还没回过神来。以至于,霍梓舟赶来时,只瞧见一屋子的木胎泥塑。
“掠影呢?你们小姐去哪了?”
她们双眼无神,空洞的望着前方,丝毫无半分反应,像是吓的失了魂。他聚起气息:“掠影在哪儿!”
声音不大,却穿破心之墙,直抵心灵深处。她们的脸上渐渐有了神采流转。
碧云“哇”的一声哭起来:“小姐被‘妖狩’的人带走了……”
墨师叔的人?他奔到院中宽敞处,凝结起剑气,斩开水雾,径直朝玉虚宫方向追去。几只燕子被大雨砸的飞不起来,跌落下来,街道上偶有人行色匆匆,也是狼狈不堪。他心急如焚不断力催动剑气加速,。
小半个时辰,已飞进玉虚宫地界。透过朱漆大门缓缓掩上的缝隙,看见一群人里隐隐半袭石榴色裙裾。他急降下剑气落地,用力叩打门环,久无人应,干脆放弃门环,张开手掌,将门拍的震天响。
这厢他急的心如火灼,那厢半天才有人施施然的来开门,却只开到身体大小。
“吵死人了,拍这么响做什么?玉虚宫是随便撒野的地?”那人探出头傲然开口。
他强压下怒色:“这位小哥,可劳烦你向我师叔墨尚秋禀报声,说他……”
“国师匡扶天下正义,肃清妖孽,每天忙的很,岂是你想见就见的。”砰一声关上门。
任霍梓舟有再好的脾气,也是急的一脚踹去,厚重大门轰然倒地。他俯身向面朝下躺着地人说:“事出紧急,对不住了。办完事定当给你赔罪”。
跑出几步远,身后有声音传来:“有敌人入侵!快来人啊。”
他也顾不得许多,纵身跃上屋顶,居高俯瞰。陆续有人跟着跳上屋顶,二话不说,念起法诀或操起武器施展攻击。
“我并不是来挑衅的,只是想见玉虚宫主人。”他只闪躲并不反击,朗声道。
高喊数遍,他们仍旧摆开阵法,将霍梓舟团团围住,丝毫没有通融的意思。从他们指尖溢出的灵力在空中交织成透明的网。
刚才见疏影阁的丫鬟全惊的丢了魂,掠影这半大点的孩子被人当妖抓走,指不定多害怕。思及此,他便再也不犹豫,握紧右手。
玉虚宫门下多年后回忆起这个白衣少年,仍心有余悸,庆幸他并未痛下杀手。起初他们见他一味躲闪,便当他的温文有礼是怯懦。个个都存着卖弄本事的心思,想叫宫主墨国师大人另眼相看。
见他被困在阵法里,连闪躲也放弃了,便欣喜的慢慢收拢法力,拉紧罗网。他抿着唇,额前丝飘荡,在网当头罩下的那瞬间。
他们眼前晃过一道紫光,还没反应过来全躺平动弹不得。
霍梓舟将额前丝绕到耳后,低头高声说:“诸位,得罪了。”
飞身站在高塔尖顶,四处张望。
“好厉害的剑气,竟一招将我玉虚宫门下打趴。”空气仿佛凝固住,霍梓舟荡起剑气飞到另一个屋顶时,刚落脚的塔顶竟轰然粉碎。
他御起气全身防备,浑身绷紧一触即。
“难得遇上对手,我倒很想和你比一场。只可惜师傅吩咐让我带你现在去见他。”那个少年的玄色长袍,在风中鼓起。
霍梓舟闻言忙抱拳行礼:“那有劳你了。”
他微微一笑,在前头领路:“你是蔚师伯的弟子,按辈分我应该称你为师兄才是,不必如此客气”
霍梓舟回以颔微笑,凝神静气恢复消耗的灵力。
“是师伯有什么事遣你来么?”
“不是,我此次来时为了家妹。她刚被‘妖狩’的人带到玉虚宫。”霍梓舟丝毫不隐瞒。
“君家的那个女孩?”他回头惊讶的问:“怎么会是霍师兄的妹妹?”半响没听到回答,他略有所悟,粲然一笑:“那倒是个有趣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