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或许……去东夷救他?」颜凤稚也不确定。
「糊涂!东夷路远,你孤身前去,朕怎么放心?」颜凤临立刻否决。
「那身为朋友,我总不能在这看着他死吧。」
「妳去了又有何用?表明身分是不可能的,但隐藏身分,你又如何帮他?况且,阮少傅在东夷不可能没有朋友,除了你,还会有别人帮他的,朕敢肯定,那些朋友和他相识的时间绝对不比你短。」
「可是……」
「行了,回宫好生待着,不要闹事了。」
「我……」颜凤稚吐了口气。
「东夷那边朕会留意着,如果可以帮忙,朕会出手的。」
话说到了这分上,颜凤稚也没办法再纠缠了。
皇兄说的不错,他也有朋友的,并且认识的时间也不比她短,只是总觉得他们俩是不一样的,比朋友的关系要复杂些,毕竟他们有过肌肤之亲,但跟情人相比,他们又太爱吵闹了。
他们到底算什么?颜凤稚回宫后想了几个晚上,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知道自己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阮佑山死。
东夷的朋友算东夷的朋友,他们做了什么颜凤稚不管,只是身在西凉的她,绝不能什么都不做!
皇兄的说辞根本无法留住她,长了这么大,颜凤稚也偷偷出去逛过不少地方,东夷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既然身为西凉的长公主她无法插手,那她就跑去东夷做百姓吧!
颜凤稚赶在颜凤临对她做出禁足措施之前,就连夜扮成小太监溜出了宫。
提前托人买了船票,于是当夜颜凤稚就坐上了南下的船只。
「长公主,我们这样做……是不是不大好啊。」随她而来的灵之担心道。
「看你机敏才带你出来,可不许拖后腿。」颜凤稚瞪她一眼,又嘱咐.「这船厢里只有我两人也就罢了,等下了船,你不许再叫我长公主,要叫小姐,记住了没?」
「是,奴婢记住了。」灵之点了点头。
「嗯,前些天让你打听的事如何了?」
「噢,奴婢打听到了!」灵之又精神起来,「在东夷朝中,和阮少傅最交好的是将军完颜千里,可惜前几年他交了兵权、辞了官,不过这回听闻阮少传入狱也赶回了帝都,现下正到处想办法救阮少傅出来呢!」
「很好。」颜凤稚赞许的点头。
「那长……小姐打算怎么办?」灵之问。
「先去找他吧,那个叫完颜……完颜千里的男人。」颜凤稚想了想。
从西凉到东夷本是一个月的路程,但人命关天,颜凤稚不敢耽搁,专挑捷径定,又肯花钱,只走水路,包了一艘房船,夜里宿在船上,也就省去了中间停脚休息的时间。
但饶是这样,她们还是几乎走了半月才到,好在东夷国君在彻查此事,还没有给阮佑山定罪,只是一直在关押着,完颜千里也在四处奔波,拖延了不少时间。
抵达东夷帝都后,颜凤稚立刻打听了完颜千里的住处,因为已经辞官远走他乡,所以现下他只是租了一处宅子暂居。
那是个高大又壮硕的男人,眉目刚毅,皮肤略黑,他身边还有个女人,笑容柔和,但却让人觉得疏远。
颜凤稚表明了身分和来意之后,完颜千里很大方的接受了这个来自异国的女子,「相信妳也知道了,我是完颜千里,这是我娘子,梁以柔。」
梁以柔对她笑了笑,「长公主请坐。」
颜凤稚报以一笑,坐下后,开门见山,「你打算怎么救阮佑山?」
完颜千里张口欲言,却被梁以柔拦下,「那敢问公主打算怎么救佑山呢?」
颜凤稚眉心一蹙,虽然心有不满,却难得礼貌的反问:「完颜夫人的意思是?」
「坦白讲,以公主您的身分,不会帮到佑山的。」梁以柔也缓缓落坐。
「既然我只带了一个丫鬟来,就代表我并不打算曝露我的身分。」颜凤稚说。
「一个丫鬟?那外面的那些人呢,我以为都是跟着你来的。」完颜千里皱眉。
颜凤稚心一惊,忙起身出了厅堂去看,果然瞧见几个黑影迅速的闪开,她咬了咬牙,皇兄好快的身手,居然这么快就摸清了她的行踪。
整理了表情走回来,她微蹙着秀眉坐下,「那些人定是我皇兄遣来的。」只是没想到,完颜千里这么好的眼力,只扫了一眼,就知道有不少人尾随着她。
「公主矜贵,多些人跟着也是对的。」他又转头看向梁以柔,「只是以柔你刚才的意思是……」
梁以柔笑着睨他一眼,掩不住的温柔,「你这榆木脑袋,用兵还可以,用到别处可就不行了,佑山被诬的是里通外国的大罪,此刻若是西凉的长公主出面调和,岂不是把罪名给坐实了?只是长公主此行匿了身分,应是放心不下佑山,才特来探望,但若说插手,恐怕是不能了。」
颜凤稚忍不住赞叹这个女人的聪慧,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提醒了颜凤稚,却又不至于得罪她。
「完颜夫人说的是,阮少傅是我的老师,自然会挂心的。」
「原来是这样,那公主自当在我府中住下,若有什么消息,我会告知你的。」完颜千里掩不住的失望,还以为来了个长公主,会对此事有所助益,却不料完全派不上用场。
他叹了口气,「只是佑山这事……」
「说来也巧,千里今日正说要入宫求见皇上。」梁以柔从容的淡笑。
「我何时……」完颜千里登时拧眉,出了声。
「不如委屈公主扮成小厮.随着一同进去瞧瞧情形如何?」梁以柔不理他。
「如此也好。」颜凤稚觉得这个提议不错,正好让她去会会那东夷国君。
「昨晚不是说好了,先等等再说吗?,你知道的,我不想进宫,息未那小忆他……」
「何时说不去了?总是你小心眼,我都没什么了,你还别扭什么,当下还是佑山的事要紧。」
粱以柔劝说了几句,就见内室走出了个姑姑,说是少爷、小姐才起,现下吵着要娘。
梁以柔和完颜千里便对着颜凤稚道歉,又给她安排了住处,旋即匆匆的离去了,颜凤稚便携着灵之到房间安顿了下。
东夷的天气比西凉要湿润很多,颜凤稚有些不适,晚上吃了些东西,半夜却又呕了出来,但几天后,她还是忍着不适扮成小厮跟着完颜千里进了宫。
东夷的宫殿格局与西凉的不同,但奢华程度差不多,颜凤稚弓着身尾随在完颜千里身后,在御花园里被皇上赫连息未召见。
御花园里没有大批的侍卫,只有一个男人在剪花枝,身后尾随着一个一袭黑衣的高大男人。
「草民完颜千里见过皇上,吾皇万岁。」完颜千里撩袍跪下。
「来得这样早。」先听到「喀嚓」一声,息未剪下了一朵牡丹,旋即转过身来,这个男人长着一双桃花眼,五官俊美,只是那唇上的胡子将那阴柔之气掩去了几分。
他将牡丹掷开,看着完颜千里笑道,「完颜,好多年没见了。」
「是,多年未见,皇上还是没变。」完颜千里也笑了笑。
「怎么会,朕都老了。」息未摸了摸胡子,转身在龙椅上坐下。
「这么多年,草民也是老了,不过人一老,便容易想起当年的老友,总想着要聚一聚,还能像当年那样……」完颜千里在皇上面前倒不显得拘束,大方的样子就像是与息未是多年的好友一样。
颜凤稚小心的低着头,跟在他后面悉数听着。
「朕猜,你说的这个好友,肯定不是朕吧?」
「皇上与佑山亦是交情不浅,当然了解他的为人……」
「人心难测,朕谁都看不透。」息未却是倏地沉下脸了,打断了完颜千里,「但完颜你是了解朕的为人的,朕若是狠下心来,向来是不论亲疏的。」吊着眼角打量着完颜千里白下来的脸色,轻轻的勾了勾唇。
颜凤稚垂首听着,唏嘘着自己果然没猜错,所有的皇上都是一样的,她的心忍不住又沉了一分。
完颜千里咬了咬牙又跪下,「皇上……」
息未却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侧首道.「哎呀,朕糊涂了,怎么把牡丹给扔了?快,给朕捡过来。」方才一直背身而站的黑衣男人,默默的走过去捡起来牡丹,然后走到息未身前奉上。
息未接过来嗅了嗅,又笑起来,「你看,这么多的人都为你求情,完颜还特意从那个什么村赶来了,怎么,你得意不?」
「微臣惶恐。」黑衣人冷漠的开口。
话音方落,完颜千里和颜凤稚双双抬了头,那声音、那语气,不是阮佑山还有谁?
颜凤稚瞠目抬头,一下子懵了。
都说东夷国君的性情古怪,颜凤稚起初还不信,这回却是完完全全的信了。
阮佑山被诬了里通外国的大罪,他却还淡定,对外说押着阮佑山,其实则是把他拴在身边当侍卫,完全顶替了回老家看爹娘的影卫。
她随着完颜千里进宫的那一天,息未竟是下旨让阮佑山和完颜千里回家,并命完颜千里好生看护,不能让这「死囚」给跑了。
完颜千里显然也很惊讶,但不如颜凤稚,毕竟他和息未早就认识,对他喜怒无常的性子也是十分了解。
阮佑山显然也是和息未打过不少交道的,所以比之于他放了自己这件事,阮佑山更惊讶的是颜凤稚为什么会出现。
「你来干什么?」
「你很不希望我来?」颜凤稚反问。
「回去。」阮佑山拧眉,二话不说的就打开柜子开始收她的衣服。
「喂喂,你干什么!」颜凤稚冲过去挡在柜子前,怒气冲冲的瞪着他,「本公主来东夷……体察民情,你有什么权利赶我走?」
看阮佑山推开她继续收,颜凤稚忍不住跳脚,「阮佑山,你……你放肆!」
「快回去。」阮佑山弯腰翻出了包裹。
「住手。」颜凤稚扑上去,用力的扳开他的手,然后把包裹丢到了一边。
阮佑山被她推得一趔趄,蹙眉看她,还是那句话:「回西凉去。」
「你怕什么,怕我坐实了你里通外国的罪名?」颜凤稚的胸口起伏着,莫名的委屈起来,她千里迢迢的瞒着皇兄来看他,到头来却被人往外轰,「告诉你,我就是不走,我来就是为了看看你到底有多狼狈!看不高兴我绝不走!」
阮佑山看着她,抓着她衣服的手一松,眸子颤了颤。
颜凤稚喘了一会儿,瞪着他的目光渐渐软化起来,几乎两年没见,他消瘦了很多,精神有些委顿,下巴也泛起了胡渣。
借着窗外洒进来的皎洁月光,颜凤稚打量了下阮佑山,心头莫名的泛酸,也觉得自己方才可能说的过火了些,「你……」
「我妻子死了,儿于送到了别处养,父亲也忧郁成疾。」阮佑山轻轻的背过手,面无表情的说道,眼底却有着凝结的痛,「高兴了吗?」
颜凤稚心咯噔一跳,「我不知道你父亲也……」她舔了舔唇,「你也放宽心些,邪不胜正,一定会有人给你洗刷冤屈的。」刚刚激怒了人家,她又笨拙的安慰。
「我被诬陷。」阮佑山的眉心舒展了些,「妳信?」
「当然是信的。」颜凤稚脱口而出,旋即又道:「你那么蠢,连本公主都斗不过,哪里还有脑子里通外国?本公主信,全是看你看得太清了而已。」她硬着脾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