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张阿姨笑了笑,那表情十分到位的诠释了这个蛋糕做得到底有多么的秀色可餐。

她踩着拖鞋进屋去拿钥匙,声音又飘了出来,「你今天休假吗?这么早就回来啦,我瞧瞧,才三点钟,怪不得你爸不在家。」

唐小鱼已经懒得纠正她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才让张阿姨产生这种固执的、不易改变的看法。

廖大叔不是她的爸爸,哪一个二十九岁的男人会有个十八岁的女儿的,他十岁就生小孩吗?

不过唐小鱼还是忍了下来,乾笑着接过了张阿姨递来的钥匙,对她之后的问话回应了几个敷衍的笑容,然后就迅速的离开她的公寓,回到家之后她先将被整齐摆放在盒子里的点心放进冰箱,然后拿了瓶饮料出来,喝了几口之后,她立刻去浴室里冲了个澡,洗去了一身汗后才觉得舒服了很多。

唐小鱼换了睡衣出来,拿起饮料接着喝,在公寓里闲闲的逛了几圈,她才不情不愿的将目光挪到餐桌上那张考卷上。

考卷皱巴巴的,而这都拜廖远康所赐,都怪他昨晚非要给自己辅导功课,结果辅导到最后,他自己气得把考卷给揉了。

廖大叔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差了,不知道是不是最近那个案子搞的?

唐小鱼坐下来,把饮料放到一边,然后拿起考卷旁的笔夹在指间转来转去,另一只手则是托着腮,接着她开始发呆,像廖大叔喜欢的那样,虽然她只有读书的时候才喜欢发呆。

唐小鱼瞪着那张考卷,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的震动打断了她和考卷的「深情对视」。

还是刚才那个电话号码,唐小鱼拧眉接通。

对方的声音有些耳熟,「小鱼吗?我是涂铭。」涂铭?是大叔的那个同事。

唐小鱼哦了一声,问,「是我,怎么了?」虽然廖远康要求她叫人家哥哥,但她从没叫过。

涂铭的声音有些凝重,犹豫了半天后才说:「我在市立的医院,队长他……出事了。」

市立医院住院大楼。

一个穿白色睡衣的年轻女孩从走廊里飞奔而过,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唐小鱼冲进病房的时候,头发都还没有乾,她用力的推开病房的门,病房里的几个男人齐刷刷的将目光扫了过来,然后一致摆出了呆滞的表情,难道这个穿着睡衣和拖鞋,头发湿答答的女人,就是传说中队长养在家里名不见经传的小美女?拜托,她如果头发上个发卷,嘴里再叼根菸就可以去演包租婆了好吗?

涂铭先开口,「小鱼来了。」

唐小鱼呼吸还没有平复,目光就先落到病床上,「大叔他、他怎么了?」

涂铭走过来安抚的拍了拍她的头,缓缓道:「我们在执行任务的时候,队长不幸中了流弹。」

唐小鱼一吞口水,「伤、伤在哪里了?」

涂铭吸了吸气,停顿了一会才说:「头。」

唐小鱼脚下一软,脑袋里中了子弹,那不就是要死了吗?虽然知道他最近在忙的案子很危险,但经过两年的接触,她一直以为廖大叔是个铁人,他不会累、不会死,受伤了也不会喊痛,可现在他却躺在病床之上,安静得像个睡着的孩子。

唐小鱼的喉头有些哽咽,眼眶也酸涩得厉害,她一步一步的走到病床前,然后看见廖远康的手动了一下。

是的,他动了一下!

唐小鱼几乎叫了出来,「他还没死!」

涂铭也被她的叫声吓了一跳,「是、是啊,队长没有死。」他有说队长死了吗?

唐小鱼维持着捂着嘴的动作,瞪大了眼睛,「流弹都到脑袋里了还没有死?」

涂铭走过来将她轻轻往外拉了拉,离病床远了些,以防她吵醒廖远康,然后低声说:「队长很幸运,流弹没有威胁到他的生命,只是伤害了他的视神经,所以……」涂铭停顿了一下,调整了一下呼吸,显得有些难过,「所以他现在看不到了。」

没有死但是失明了。

唐小鱼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等等,她为什么要哭,又为什么要笑?廖大叔是死是瞎,跟她有任何关系吗?

唐小鱼抹了抹眼睛,然后一吸鼻子,笑起来,「我还以为他死掉了呢,那样的话我可就没地方住了。」说完她乾笑了几声,不过并没有得到房间里其他人的附和,虽然她这身打扮确实挺搞笑的,涂铭尴尬的笑了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病房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唐小鱼再度开口,「谁能借我一件外套?说真的,虽然已经是夏天了,但只穿个睡衣还是有些冷。」

涂铭将廖远康的外套给了她。

又待了一会儿,来探望廖远康的同事们纷纷离开,最后只留下了涂铭。

唐小鱼披着廖远康过大的外衣,嗅着上面的血腥味道,心中滚动着各种他怎么受伤的疑问,可一个都没有问出来,因为她觉得问出来显得自己好像很在乎他似的,不过她完全忽略了自己穿成这个样子跑过来已经出卖了她。

和涂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会儿后,又有一个人赶到医院来,那是个很年轻的男人,大约才二十出头。

他穿着黑色的西装,好像刚从某个公司会议上溜出来的一样,只是唐小鱼还是太天真了,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公司职员才穿黑西装的,黑社会也会穿。

他的头发是深棕色的,有些长,像是很久没有打理,不过脸上倒很乾净,没有邋遢的胡须和横行的眉毛,他年轻的五官让他看起来像是个大学生。

唐小鱼见过这个男人,他是廖远康的弟弟廖淳。

他一进门就开始连珠炮的发问,「我哥怎么样了?他哪里受了伤,怎么受的伤?这次的任务是什么,他妈的还会有人伤得了我哥吗?他重要部位没有受伤吧,我爸妈可还指望着抱长孙……」又问了几个问题之后,廖淳的表情突然凝重了下来,他提了一口气,「我哥他……」

「没死。」唐小鱼看也没看他就说。

「啊,谢天谢地。」廖淳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接着涂铭将刚才与唐小鱼的解释又说了一遍给廖淳听,之后又在廖淳的询问下说出了廖远康受伤的经过,大致来说,就是去追毒贩时发生了一场枪战,在警方胜利的前一刻,廖远康为了保护一个无意间闯进来的小女孩而受伤,那颗流弹就这样打进了他的脑子里。

唐小鱼在一旁支着耳朵听,突然间就想到了两年多前,那时他的任务就是被一个突然闯入的女孩搞砸,那个女孩就是自己,廖大叔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似乎很有女孩缘嘛,唐小鱼抽了抽唇角。

廖淳听完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我哥他知道自己……」他没有说完。

涂铭点头,「知道了,他很激动,医生不久前给他打了镇静剂,队长这才睡了会。」

唐小鱼惊愕的看了他一眼,这么重要的事刚才不说,廖大叔这么一个工作狂,如果知道自己看不见了肯定会很崩溃吧?他现在虽然还在睡,但总有醒过来的时候,他醒来了该怎么办?她可不想看廖大叔发狂的样子,那会让她有些难过,不、不是难过是害怕,她可不喜欢看一个瞎大叔发狂。

唐小鱼拉了拉自己的裙摆,恐怕他醒来以后也不会想看到一个穿着睡衣的疯女人,于是她决定先回去换个衣服,或许回来的时候廖远康已经冷静下来了。

可她刚站起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涂铭……」

该死的,他怎么偏偏这时候醒。

廖淳先凑了上去,「哥,你醒了。」

廖远康揉了揉额角,「一直没睡着,你们很吵。」

涂铭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队长。」实在是廖淳的问题太多了。

廖远康始终没有睁开眼睛,虽然涂铭说他的眼睛并没有任何变化,换句话说他变成了睁眼瞎,但他还是阖着眼,拉起被子转了个身,背对着几人,「我想睡一会,你们都出去。」说着似乎猜到了廖淳会抗议,所以在他刚张口的时候就开口,「都出去,廖淳你也是。」

廖淳吃了瘪,撇了撇嘴之后也灰溜溜的离开了病房。

走廊里有股难闻的消毒水味道。

唐小鱼坐在椅子上,低着头盯着自己并起的脚尖。

廖淳倚在墙壁上搓了搓手,乾笑了几声,「我哥他还是蛮镇静的。」

廖远康躺在病房里,眼前一片漆黑,他浑身疼得麻木,头部的伤更是钻心的疼,不过这些疼都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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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她夜不成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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