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正当他以为颜凤临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却沉沉的开口了:「父皇去时就嘱咐我照顾好稚儿,所以我不得不周全到她的一生,尤其是这种事。由你来说,让他嫁给一个成过亲又有儿子的男人应该吗?再说这人趁朕不备,偷偷摸摸的勾引公主,是朕错看了阮佑山!」
「但若阮侍卫对公主是真心呢?」苏明安试探着问。
「是不是真心,朕自会瞧清楚。」颜凤临丢下这一句,旋即看了眼苏明安,「这回的事,你联合着公主瞒着朕,该如何做,你自己应该明白吧。」言罢,从龙椅上起身,一面摆弄着扳指,一面往内殿里走,「朕要去看看书,别让人进来打扰。」
「是。」苏明安应声,第二日乖乖的去慎行司领罚去了。
都说西凉国君是出了名的好脾气,被图央屡屡欺负,被朝中的老臣打压,连朝中的大将军都敢忤逆他,可这一回,在妹妹终身大事上,他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说什么都不肯放颜凤稚出来,倒是对阮佑山,网开了一面,没有惩治他,而是将他轰出了宫。
阮佑山并没有立刻走人,而是在宫外徘徊了许久,最后索性在宫墙脚下铺了个铺盖,睡下了。
另一边,颜凤稚被禁足在永宁宫内,听说了阮佑山在宫墙脚住下的事,忍不住心甜。
「蠢蛋,去租个宅子住就好了嘛,住墙角做什么。」
「奴才看这样也好,若不然皇上怎会知道他的真心呢?」苏明安笑着说。
「就怕皇兄根本看不到啊,他现在哪里能看到阮佑山的好呢,光记着他是勾引自己妹妹的登徒子呢。」颜凤稚叹了口气,笑容散了些,转而忧心仲忡的看向那偷偷来给自己送消息的苏明安,「照计画,姓许的那边已经有所行动了,那恐怕皇兄的计画也就要在这一、两天实施了?到时候会不会伤了阮佑山啊?」
「皇上这几日正在称病,恐怕计画不日就要实行了。」
「我也知道,皇兄禁足也是为了保护我,可是……可是你一定要提醒下皇兄,别忽略了阮佑山,若是皇兄不肯,你遣个人出去把他赶走,千万别赶上了大乱子,也被牵连了进去。」颜凤稚越想越不放心,来回的嘱咐。
「奴才都明白,公主放心吧。」
苏明安离开后,灵之鬼鬼祟祟的凑了过来。
颜凤稚瞥她一眼,低声问:「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当天,阮佑山就接到了宫内传来的消息,话是苏明安亲自给他带出来的,大致的意思就是颜凤稚让他赶快从墙角下搬走。
彼时阮佑山正端端正正的盘膝坐在墙角下,身上干净清爽,一点也没有在外面夜宿了好几天的狼狈样子,苏明安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小心翼翼的问。,「阮侍卫,这就别坐着了,咱们走吧?」
本以为他会坚持一下的,可谁知阮佑山双膝一弹就站了起来,毫不犹豫的跟他走了,苏明安心里还有些犯嘀咕,不知这阮佑山怎么这么好说话了?
再见到阮佑山,那已是三日之后的事了。
那夜皇宫大乱,将军许严启趁皇上抱病,联合了图央部落夜袭皇宫,并且轻轻松松的就直逼到了仪元殿。
夜幕被火把照得灼眼的亮,宫人们骇得四处逃窜,混成一团,异族人涌进了皇宫,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许是因为打得太过轻松,一帮异族人只觉得天下已定,忍不住得意起来。
颜凤稚是被尖叫声给惊醒,她迅速翻身下床,打开窗子,只看到了满夜空的火光。
颜凤稚呢喃了一句:「终于是来了……」
这个计画皇兄筹谋了数年,只等着让许严启彻底的放松戒备、得意忘形,而这些年他已经和东夷、龙南有了共识,以五座城池换取东夷和龙南的协助,准备在这一夜,把这帮窝里反的贼子一网打尽,然后在宫内的事情平定之后,立即传讯到边境,直接打到图央的老窝去。
这些年真以为他西凉这么好欺负吗?瞎了他们的狗眼!
「公主……公主……」灵之吭哧吭哧的跑进来。
「怎么了,可是皇兄出事了?」颜凤稚瞬间紧张起来。
「不……不是皇上,是阮少傅。」灵之气息都没喘匀。
「他怎么了?」颜凤稚眼睛瞪得更大。
「方才苏公公遣人来说,阮少傅跟着贼子一起混了进来,现下……现下正在仪元殿外跟着御敌呢!」灵之缓过劲儿来之后,表情兴奋了起来,手舞足蹈的说,。「听说能以一敌十呢!好厉害啊!」
听到这话,颜凤稚的心却没有完全的放下来,不过阮佑山的功夫她是了解的,只是想着他胸膛上的疤痕,自己就忍不住揪心。
「快,传话过去,说我突然恶疾,让阮佑山来看我。」
「公王,可阮少傅他正……」
「就这么去传。」颜凤稚咬牙将灵之赶出去传话,然后折回来在柜子里翻腾了一阵,最终翻出一小瓶的药来。
她将小瓷瓶攥在手心,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下定决心似的点了点头,这回不管阮佑山同不同意,她都要孤注一掷了。
正当贼子们在仪元殿外叫嚣的时候,无数侍卫不知从哪涌了出来,兵力足有他们的五倍,将他们团团围住,堵得是水泄不通,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无数的兵器指着。
明晃晃的刀光和火光晃晕了他们的眼,为首的许严启先是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大吼了一声,拔刀冲了出来,他好歹是个大将军,自然是功夫了得,竟是与无数侍卫厮杀得不相上下,浑身浴血,虽然浑身是伤,但竞有些要鱼死网破的气势。
殿内坐镇的颜凤临也是满心紧张,来回的踱步,知道许严启不好制服,所以早就传召了几位武将入宫,可等了一会儿,苏明安进来汇报形势的时候,颜凤临听着听着却是皱起了眉头:「四位?朕记得只召了三位入宫。」
苏明安眼珠一转,往外看了一眼,「第四位是阮佑山。」
走他怎么进来的?」颜凤临一瞪眼。
「阮佑山一直宿在宫墙下,方才贼子们逼宫,他也跟着进来了。」
「打得怎么样?」颜凤临静了静,阴晴不定的问。
「其他三位被图央贼子缠得分不了身,阮侍卫正与许严启交手。」
颜凤临沉默了一瞬,旋即又开始安排接下来的事。
他现在无暇去顾及阮佑山的事,不会反感,也不会感激,因为他要兼顾的是全天下,而不是自己的家事,所以颜凤临也不客气,大大方方的开始使唤阮佑山这名良将,当他费力制服了许严启后,又将他遣出去清理余孽。
忙忙碌碌了一夜,当翌日破晓,东方泛出了鱼肚白的时候,这场大乱才算过去了。
颜凤临累极似的坐在龙椅上,闭目养神。
这场筹谋了数年的计画终于得以施行,眼下大局已定,乱臣已经伏法,囤积许久的兵力也在这一夜倾巢而出,打得图央措手不及,或许不几日,就能接到边境的捷报了。
颜凤临揉了揉眉心,接过苏明安递过来的醒神茶喝了一口,这才想起来一件事,「阮佑山呢?召他过来。」
「皇上要赏他?」
「朕功过分明,他昨晚立了功,自然要赏的。」
苏明安暗道这事有谱了,正准备去召他,就听殿外有小太监来传旨,跟他耳语了几句,苏明安立刻就变了色,回殿后斟酌了许久,不知道该如何跟皇上开口。
颜凤临看出了他的踌躇,问了一句。,「怎么不去传旨?」
「皇上……」
苏明安搓了搓手,「长公主她……跑了。」
颜凤临倏地站起来,只觉得脑袋一阵晕眩,「跑去哪了?」
苏明安送上一封信来,「只留下了一封信。」
颜凤临扯过信来,俐落的撕开,迅速的看了几眼,而后脸色一变,「怀孕?」
琢磨了一会儿后,他骤然把信给扔到了地上,勃然大怒,「混蛋,居然弄大了朕妹妹的肚子!」他一甩袖子,愤然的走下龙椅,「来人,朕要亲自领兵追出去!一定要把那个混蛋给抓回来!」
刚要走出仪元殿的大门,太监就又来报信了。
「这回又是什么事?」颜凤临不耐道。
「回皇上,皇后……皇后娘娘她回来了。」太监吞吞吐吐的说。
「什么?」颜凤临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响。
天色逐渐亮了起来,山那头的太阳露出了大半个,一辆马车飞奔在宫城外的街道上,驾车的是阮佑山那日在阮夙玉身边看到的男人,阮夙玉、阮佑山、阮麟儿和颜凤稚则是坐在马车内,被颠得是七荤八素。
阮麟儿伏在阮佑山怀里,只有他觉得颠来颠去很好玩,一直咧嘴笑:阮夙玉和颜凤稚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嘴唇儿泛着青白,至于阮佑山,则是躺在颜凤稚的腿上昏睡着,马车行出去好远后,他才被颠得醒来。
头昏昏沉沉的,他迷茫的睁开眼,怔仲了一会儿后缓缓的打量了一下四周,而后哑声问:「这是……哪儿?」他记得,自己上一刻还在仪元殿外跟许严启交手。
对了,解决了许严启后,他得知了颜凤稚生病的消息,然后就迅速的解决了手上的事,因为太过心急,还受了些轻伤。
接着他奔到了永宁宫,之后发现颜凤稚好端端的站在那里,还出其不意扑上来吻住自己,他来不及反应,就感觉到她从嘴里送了口茶进来,下意识的吞咽后就昏了过去。
「你醒了?」颜凤稚小声说,神色有些闪躲。
「嗯,我们怎么在马车里?」阮佑山拧眉皱起来,揉了揉太阳穴。
「是啊,我们怎么在马车里……」颜凤稚转了转眼珠。
阮佑山探究的看着她,一转眼,就看见自己的儿子与小妹,大脑有这一瞬的混乱,而后他用了片刻来理顺思绪,最终恍然大悟……那口茶里有蒙汗药!
那现在这又是什么情况?他们私奔了吗?
阮佑山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你……」
「告诉你哦,现在后悔也晚了,回去就是死路一条。」
「妳……」阮佑山只觉得目眩,稳了稳心神后问她:「我们怎么出来的?」
「唔,昨晚乱得很,我化装送尸体的太监了,而你……」颜凤稚不说了。
「我就是那个尸体?」阮佑山无奈的问。
「嗯。」颜凤稚点了点头,不好意思的笑。
「你呢,你又跟着干什么?」阮佑山转而看向阮夙玉。
「啊,我……我也是要跟你回家的……」阮夙玉肩膀一缩,小声说。
「你们早就商量好了?」阮佑山瞇起眼睛。
「夙玉,出来透气。」这时候,驾车的男人突然单手撩开车帘,头都没回。
「喔。」阮夙玉眨了眨眼,如获大赦的就要钻出去。
「外面风大,你出去干什么?」阮佑山一拧眉,拉住她。
「没关系,我也……我也挺闷的。」阮夙玉干笑,钻出去坐在了男人的身边。
阮佑山往外看了几眼,拧着眉有些不悦。
颜凤稚凑过去,打量着他的侧脸笑道:「哎,我现在算是理解我皇兄为什么这么反对我们了,原来每一个哥哥都不大喜欢自己的妹婿哦。」她笑嘻嘻的捏了捏阮佑山的下巴,「瞧你这样子,吃自己妹夫的醋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