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紫清,你怎么……”
“你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沈紫清不平的低喊,“而且我比你年轻比你漂亮,没道理选你不选我!”
“紫清,你糊涂了吗?”沈绿荷握住她的双肩,“你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
“我才没糊涂,我知道根本找不到柳哥哥了,所以我喜欢长得一模一样的华哥哥,这有什么不对?有什么不好?”
“你怎么……怎么可以把三少爷当替代品?”无怪乎人家要大怒了。
虽然她也曾经这样想,但她当时以为华卓轩对沈紫清多多少少有点意思,会错意才想撮合两人,更别说有那个胆直接要人家当替代品啊!
好歹华家是支撑着东芹镇的最大家族,几乎有一半的镇民都是靠华家产业过活,这跟骗子柳裕阳绝对是不一样层次的呀!
别说相提并论了,还把人家当成替代品,只是把人撵出去算轻饶了,至少人家还记得把工钱算给她。
沈绿荷看着沈紫清手边的钱袋,暗暗叹了口气。
这或许就是上天的旨意吧。在她为离开华家而犹豫时,沈紫清就被撵出去了,不就是上天告诉她,是该走的时候了?
“沈绿荷,把你妹妹送走!”华卓轩冷声道。
“呜……华哥哥……”沈紫清一面对华卓轩,语气软软的不断哭泣,想引起他的恻隐之心。
已经无可挽回了。沈绿荷心知肚明。
“我去整理行囊。”沈绿荷叹道。
沈绿荷起身,经过华卓轩身边时,纤臂忽然被扯住。
“我派人送你们回去沈家村。”
她定定回望。
“谢谢三少爷。”她觉得嘴里满是苦涩味。
到要分离的当头,她才发现自己有多舍不得离开这男人。
总归不是她的人呀。
“把你妹送回去后,你再回来。”
沈绿荷惊讶的水眸瞪大。
“你在沈家村不也无容身之处?就把这当成你的归宿吧。”
归宿?
当下,纤躯几乎要因为感动而颤抖起来了。
她一直想拥有的不就是“归宿”?然而,当华卓轩转身跟小六交代事情时,小六以狐疑的眼神看着沈绿荷,看得出来他心中有疑虑,却还是附和主子的频频点头,她蓦地发现蹊跷之处。
“当作”你的归宿。他只是因为她在沈家村无容身之处才收留她,给她一个栖身之所的,是吗?
当她胡思乱想之际,华卓轩像想起什么似的,又回身走向沈绿荷,在她手中塞了某样冷凉的物品,这才走进大门。
“沈姑娘,你去整理行囊,我备马车在门口等你。”小六对她说道。
沈紫清闻言起身,“我也……”
小六一把挡住企图跟着走入华府的沈紫清。
“你不准进去,你只要敢踏进一步,我就差官府来抓人!”
沈紫清恨恨咬牙。
“紫清,我进去整理便可,你在这等我。”沈绿荷以安抚的语气轻声道。
回应沈绿荷的是一双充满恨意的眼。
“你们把人看好。”小六吩咐门房,“不可让她进去!”
“是。”门房点头,小六这才走往马房准备马车。
“他刚跟你说了什么?”沈紫清质问沈绿荷。
“他……”沈绿荷眼眸游移了一下,“他说会派人送我们回沈家村。”
“然后呢?”沈紫清往前踏了一步,逼问,“他还给了你什么?”
“没……”
“我刚看到了!”沈紫清发疯似的硬要掰开沈绿荷的手,“他有塞东西在你手里!”
“紫清,你不要乱来!”
“我要看!”
“不……”沈绿荷忍无可忍打了沈紫清一巴掌。
“你打我?”沈紫清难以置信的捂着脸颊,瞪着沈绿荷。
“抱歉,紫清,但我想我没必要跟你报告三少爷跟我说了什么,或是给我什么。”满身倦意的她绝望的说,“先反省一下你自己的行为吧。”
“那你呢?你不也跟他行苟且之事!你怎有颜面说我!”
沈绿荷沉痛的深吸口气,直视沈紫清,“至少我与他,没有谁强迫谁!”
沈紫清一听,更是被惹恼了,发疯似的冲上前,硬抢沈绿荷手上的东西。
沈绿荷五指被硬掰开,在拉扯之间,那样物品飞了出去,在地上打转。
沈紫清快沈绿荷一步,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
当她定睛看清,高声蔑笑。
“哈哈哈……我还以为是定情之物,玉佩还首饰之类的东西,想不到竟是根木头簪子,一点都不值钱。”
“还我!”沈绿荷将簪子抢回来,仔细审视。
红棕色的木身,有着淡淡的香气,在作场工作了一阵子的沈绿荷很快的监定出这簪子是用高价的紫檀木刻成。
荷花绽放的形状代表的是她--这是属于她个人独有的簪子。
她的眼前微微朦胧了起来。
华卓轩在家业主要负责的是设计,约有一半以上的家具图案、样式是出自他手。
他运用本身的才华为她精雕了一支簪子,她可以自花瓣上那精致的纹理看出他的用心,她情不自禁用力握紧了簪子,心头震荡。
这就值得了。
她抿紧双唇,遏止欲夺眶而出的泪。
这厢,完全看不出簪子价值的沈紫清还在得意大笑。
“原来我误会了,我还以为华哥哥很重视你呢,原来你的价值跟木头没两样!再怎么说,也该给个玉佩嘛!好可怜喔,绿荷姊,你只不过是暖床的工具吧!呵呵……哈哈哈……”
对华家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木头啊……
沈绿荷在心里默默回着,对于沈紫清讥诮的发言,一句都不反驳。
就让紫清误会吧,她无所谓的。
她自个儿心底清明即可。
马车行了将近一个月,终于抵达沈家村。
这一路上,沈紫清性情变化难以捉摸,一会怒骂沈绿荷是贱人,勾引华家三少爷,一会又哭着说她要找柳裕阳,拜托沈绿荷陪她一块儿去,一会又说她要自己去找人,叫沈绿荷别管她……
心思一日数变,比春日的天气还要难以预测。
沈绿荷起先费神去应付,后来也不管她了。
“不管你要干嘛,都等我把你送回你父母手中再说。”沈绿荷以很平静的态度,面对沈紫清的无理取闹。
她当初答应过沈紫清的父母,如果找不到人,会把女儿送回去,她现在只是在履约而已。
闹了数天,困扰不到沈绿荷后,沈紫清改以假关心的姿态,询问沈绿荷接下来的去向。
“你要回华家去当华哥哥的玩物吗?”
“你觉得他有可能娶你做妾吗?”
“人家家大业大,外头等着嫁他的姑娘可绕华府数圈,你一个大龄姑娘赢得过人家的年轻貌美吗?”
屡屡被激怒的沈绿荷差点反唇相讥:你不也是年轻貌美,人家可没要你。
想想,这话太刻薄,没必要在口舌上争高下,还是作罢。
“我听说有人要把弟弟介绍给你,不过对方是个痴人。”沈紫清笑得差点岔气,“你也只配得起这样的货色。”
“总比有人脱光爬上人家的床,还被撵出去的好。”沈绿荷终于忍受不了的回讽。
一忍再忍的结果就是对方得寸进尺,还真以为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沈绿荷的反讥果然让沈紫清脸色大变,冲上前来就是一阵乱抓乱打,最后还是靠小六跟马夫帮忙制止--再不制止,马车就要翻啦!
一路吵吵闹闹,终于回到沈家村,沈绿荷也因此松了口气。
对于没找着人,沈紫清父母倒也不意外,不过这两个姑娘手挽着手出趟远门,却是翻脸回来,倒是令他们好奇。
沈紫清凭着一股恨意,四处散播沈绿荷看中有钱人家的钱财,主动献身当暖床丫鬟,结果却不被当一回事的谣言。
当年她被退婚时,难堪的谣言又仅是这般小儿科?
还曾传说她是因为红杏出墙才被退婚,让她百口莫辩,只能躲在父亲盖在半山腰的小屋,尽量不与村人打照面,好躲避好奇蔑视的眼光,直到谣言渐歇,才较频繁下山来走动。
但这会,她已经不管那么多了。
上回,她虽然打定主意离开,但尚未将家中产业,也就是父母留下来的房产做处理,这次,她将房子土地卖掉,虽然因为时间太过紧迫所以卖的价钱不好,但总是一笔经费。
房子买卖的处理,小六一直在旁帮忙,他说少爷交代要把人带回去,所以不能让她离了他的视线。
带回去,然后呢?
一人独眠的孤单夜晚,沈绿荷把玩着华卓轩送给她的簪子,思考着这问题。
她没那么天真,以为会在华家有个名分。
她听闻过华家三位少爷的风流轶事,明白他们女人缘有多好,就是因为流连花丛,才都那么晚婚。
还记得在杜心娅那边帮忙时,听闻二少爷婚前的种种,每一项都令她瞠目结舌。
风流的二少爷可是连有夫之妇、寡妇都不放过哪。
华卓轩必定也是不遑多让!
杜心娅也说过,华卓轩都已经二十三岁了还没有婚娶的念头,让父母十分担心,可华家这三位少爷一直以来就是不受父母控制,除非遇到能让他们动起想婚念头的女子,否则谁也无法奈他们何。
不知能让华卓轩动心想念的,会是怎样的女子?
沈绿荷轻叹了口气,事实上,早在决定送沈紫清回沈家村时,她就已经作下决她不回华家。
她要的不是一个暂时的栖身之所,不是被收容在床上的丫鬟,即使世道如此严苛,即使她曾多次失望,她还是想找到一个真正属于她的容身之所。
她没有人可以依靠,所以除了靠自己给自己一个“归宿”,她没有别的选择。
她终于明白。
她本想偷偷溜走,但又怕小六因为她而挨骂,故在回东芹镇的路上时,不识字的她以图代字,画了一间堆满木头的屋子代表华家,再画了一朵荷花飘向远方,以砚台压在客栈的桌上,然后杳然无踪。
那时,距抵达东芹镇的车程,不过剩三天的时间。
华卓轩五指一抓,揉皱信简,过了好一会又恼怒的摊开,再次确定图上的荷花的确独自飘向远方,离华家越来越远,又再度恼怒的将纸简揉成纸团。
这个举动,他这两天来已不知做了多少次,就算扔进字纸篓,他还是忍不住捡了回来,摊开抚平再揉皱。
这个女人从认识的那一天开始,就一直不肯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愿意给她富足的生活,她不要,宁愿选择最累最辛苦的一条路走。
脑子傻了吗?
“小叔?”细软温柔的女嗓在不远处响起。
华卓轩连忙将手上的信简揉得更小,完全缩在掌中才转过身来面对。
“大嫂。”他摆出最符合形象的斯文微笑,迎向华启斐的妻子,也就是他的大嫂,邱任萱。
邱任萱自小父母双亡,被姑姑所领养,饱受虐待,直到华启斐将她救出,才重获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