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秦乐乐挣扎的瞪着李楷。这少爷太不乖了,可如果他真倔着,她也拿他没办法。
「好吧!奴婢可以帮少爷算帐,不过顶多一半。」秦乐乐退了一步,看她这个复健师做得多委屈,还要帮伤患算帐本。
幸好这儿的算帐没有现代那么复杂,不需要做什么资产负偾损益表等等,这儿就只是结算金额,查看收支、帐目有无错漏而已,厉害的再看看有没有贪污做假帐,简单,她小学学的心算刚好可以派上用场,速度一流的。
「你?」李楷一脸怀疑,他只是说说而已,就像平常斗嘴一般,并没有真的要她代劳,也不认为她会,毕竟他从底下的人口中知道她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算帐可不是认得字就行,却没想到她竟然要分担他一半的帐本,到底是这丫头不自量力,还是他小瞧了她?
如果她真的会,他就不得不怀疑她的来历了,她真的只是被玉品轩肖掌柜从街上救回来的小乞丐吗?
「不用怀疑,奴婢良然是做得到才会说出口,信口开河的事奴婢可不会做。」她是诚实的好孩子。
见他仍然不信的模样,秦乐乐心里哼了哼,看不起人呀!
「少爷该不会想耍赖不遵守约定吧?」她斜睨着李楷,没等他反驳,便又迳自继续道:「也是啦!奴婢想少爷八成是熬不下去,又不好意思承认自己的懦弱,就想趁机找个藉口,然后……」
「你给我闭嘴!」李楷忿忿的打断她。
「是,少爷。」秦乐乐笑了笑,然后转头朝外面喊,「铁柱,还不快进来推你家少爷。」
「呵呵,秦姑娘,你早啊!」铁柱憨憨的笑着走进来,先向秦乐乐打了声招呼,然后走向李楷,单膝跪在他面前。「少爷,奴才可以推少爷出去吗?」
「走吧。」李楷妥协了,懊恼的任由铁柱推着轮椅走出屋子。
出了门槛,秦乐乐就接手推轮椅的工作,然后指了指放在门旁的一个超大食盒,示意铁柱拿着。
铁柱提起大食盒,保持五步的距离,随时待命。
推着李楷走上往西岸的曲桥,其实整个香荷水榭在前一段时间就被她请工匠改建成无障碍环境,只有正屋的门槛被李楷强硬制止了。
「住在这么美丽的环境,还每天窝在屋子里就太暴殄天物了,少爷您说是不是?」秦乐乐深吸了口清香的空气,心情愉快的和李楷闲聊。
「哼!」李楷已经懒得说什么了。
秦乐乐也不介意,迳自轻声说着话,就算是唱独脚戏也无所谓,主要是让他放松心情而已。
李楷不说话,耳朵可没法闲着,听着她轻声的说着没什么内容的废话,不知不觉间,身体不再紧绷,放松的靠着椅背,就连抿直的嘴角也放柔了,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他们来到西岸一处草坪,一株高大的垂柳下,早已经铺好一块毛毯,摆了两个柔软的靠枕,早晨的阳光透过垂柳稀稀疏疏的洒落,感觉就是一处很舒适的休憩地方。
李楷偏头横她一眼。这丫头早就预谋好了,看来他是对她太放纵了,所以她才这么笃定一定能把他拐来。
「少爷,咱们到那里休息一会儿,吃些点心。」秦乐乐很坦然的迎上他的视线。「少爷是不是觉得奴婢想得特别周到?其实奴婢也这么觉得呢。」
李楷没好气的翻了一个白眼。「和你的脸皮一比,城墙都会羞愧自己太单薄了。」
秦乐乐笑容一僵,嘴角微微抽搐着。她一直以为这位少爷只会吼吼人骂几句,词汇跑不掉臭丫头、死丫头、滚……这些而已,没想到他竟然有毒舌的潜能。
「不用太感激,本少爷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秦乐乐心里的小人儿泪奔了,她宁愿面对时不时炸毛的小老虎,也不要面对一个毒舌君啊!
「还杵在那里做什么?装木头啊?你那小身板本来就像根竹竿儿,要装木头还要再吃圆一点。」
她现在连根木头都不如了。拜托!她才十二岁,不像根竹竿儿,难道要像圆桶啊?虽说她确实比同龄人都要干疡一些,可……她未来有很大的发展空间。哼!不和他一边见识!
「铁柱,过来扶少爷到树下去坐着。」
铁柱赶紧将食盒放在树下,然后回过头来,徵求李楷同意后打算将他抱起来。
「等等,我是说‘扶’少爷到树下坐。」秦乐乐制止,也上前打算亲自示范。
「铁柱,你搀扶那边。少爷,咱们来试试,就算您使不上力也没关系,我和铁柱一人搀一边,不会让您跌倒的。」
李楷脸色变了变。她搀一边?如果他真往她的方向倒,她撑得住吗?
虽然怀疑她在报复,可最后他还是点头。不过是六、七步的距离而已,没什么好犹豫的。
然而就是这六、七步,让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抵达,比过去连练三天三夜的武还累人,让他这段时间被压抑下来的绝望感再次涌上心头。
被这丫头折磨了这么长时间,却一点好转也没有,真的能行吗?还是她只是被派来整治他,趁机凌虐他?
他身后垫着软垫,靠着树干坐在铺着毛毯的草皮上,目光落在她脸上,此刻她正跪坐在他身边,帮他擦拭额上的汗水,两人距离很近,近到他可以看见她浓密的睫毛,还有她眼底那认真且清澈无伪的神采。
「少爷,您刚刚站起来的时候,有什么感觉?」收了帕子,秦乐乐关心地问,一双大眼漾着期待的眸光直勾勾的瞅着他。
「我那算得上‘站起来’吗?」李楷自嘲的说。
秦乐乐偏着头,不解的望着他。「少爷,难道您没发现吗?」
「什么?」李楷皱眉,有什么可以发现?不就是靠着两人的搀扶,他才能「挪动」到这里吗?他连抬步都做不到。
「少爷,您还真是……」她一脸装模作样的摇头叹气。
「有话就快说,装模作样的干什么?」李楷被转移了注意力,见她如此模样,忍不住抬手往她头上一敲,送了她一个栗爆。
「啊,君子动口不动手!」秦乐乐撝着被敲疼的头,控诉的瞪他一眼,无奈人家是主子,被他虎目一瞪,她也只能乖乖回话。
「就是刚刚,虽然您这不能自己抬步移动,但站着时,我和铁柱是没怎么用力搀扶您的,您没发觉吗?」
末了,还很失望的瞥他一眼。「亏奴婢心里高兴得很,想着少爷您一定会夸赞奴婢呢,结果您竟然不知不觉,这神经粗得……比大腿还粗了吧,唉!」
李楷浑身一震,回想方才的情况,却只记得自己无力的被「挪」着向前,猛地瞠眼看着她,似是在向她求证。
秦乐乐浅笑地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然后就见到他眼底乍现惊喜,以及瞬间发红的眼眶。
「铁柱,你回去……嗯,让厨房烧壷水来。」秦乐乐赶紧找了个藉口遣退铁柱,她想,李楷肯定不想让仆人见到他失态的样子,至于她,呵呵,她现在扮演的身分可不是仆人,而是他的复健师喔!复健师理应和伤患一起分享成功的喜悦。
想想只是烧壶水太简单,又追加吩咐,「顺便准备好茶具,等水开了一起送过来。」
铁柱也没多想,点点头,离开了。
李楷低垂着头,双手掩脸,肩膀微微颤抖着,初时没有任何声音,一会儿之后,才传出一声极力压抑却又无法控制的呜咽。
秦乐乐为他开心之余,心里也狠狠的松了口气,直到此时她才敢承认,她其实只有五成的把握,毕竟在这个什么都没有的时代,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更何况就算在现代,也不是所有的瘫痪病人都可以靠复健康复的。
如今有了进展,就表示他痊癒的机率又提高了,她是五月初来的,现下只过了三个月,有这样的进展让她更有信心,离约定的时间还早,应该足够。而且……
她柔和的望着眼前这个喜极而泣的男子,只有十八岁,还是个孩子,在二十一世纪是个无忧无虑的年纪,可他却已经担负起沉重的责任了!这是从那些帐本猜测的。
能让他重新站起来,她心里真的……真的很开心。
这男子很坚强,很强大,她能感觉得出来,现在让他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他无疑会加倍甚至数倍的努力,心境上也会跟着改变,也许……不需要三年,这场赌局就会有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