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二00六年十二月三十一日。

手术房外,黎雨珮和姜非凡坐在走道旁的椅子上,等待。

怎会这样?爸爸明明跟她说病情已经控制住,为什么还会吐血?是爸爸骗她还是癌细胞扩展得太快?

她的眼泪流干,从下午五点半到现在整整六个钟头,爸爸在刀房里待那么久,是不是手术难度太高?

黎雨珮肚子里有千百个问号,没有人可以解答,要是她聪明一点,考上医学院,或许就能理解。

她打个哈欠,哭泣让人疲惫。

姜非凡拍拍她的背,回想下午。

隔天是元旦连续假期,公司惯例在这天下午开会,做年度总检讨,中高管理阶层的人都到齐,会议室里比往常热闹。

当开发课的卢经理在台上报告时,一个猝不及防的意外发生,所有人全部傻眼。

董事长吐血!

在纷乱中,姜非凡迅速抢身上前,背起义父,送往医院。

义父的病情一直对外保持隐瞒,除安定人心之外,也为了顾虑公司股票涨跌问题,这一吐血,怕是瞒不住了。

他只能庆幸,明后天股票休市,不然这个消息肯定让公司股票狂跌。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义父刻意栽培的接班人,但他毕竟未成气候,人脉网也尚未建立,想要独当一面,困难重重。

可今天过后,他心底有了觉悟,不管再多再大的困难,假期之后,他势必要坐上董事长的位置,让义父退下来休养身体。

“哥,爸会不会死?”

“不会。”

黎雨珮的问题,他没有答案,但他回答得十分笃定,他需要安定雨珮的心。

“为什么不会?”

“国为开刀的医师是名医,没有手术失败的经验。”还是胡扯,但不管怎么扯,都要扯出雨珮的信心。

“爸出院后,我可不可以把他关起来,不让他到公司上班?”爸爸是工作狂,非要把他关起来,他才能真正休息。

“可以。”

“那我们把公司卖掉,可是……爸一定不会同意。”

她嘟嘴,她是爸爸的心肝宝贝公主,而公司是爸爸另一个儿子,没有人舍得卖掉儿子的。

“不必卖掉,我会接手。”

“可是爸爸说,你虽然很优秀,但现在接手太勉强了。”

这话是爸爸在圣诞节清晨告诉她的。

圣诞节清晨,南部的山区下雨,他们被淅沥淅沥的雨声吵醒,两父女坐在落地窗,捧着热呼呼的牛奶,一面赏雨,一面谈心。

爸爸问她,“雨珮,你喜欢非凡哥哥吗?”

“当然喜欢。”她抱着加菲猫,笑得好甜蜜。

“有多喜欢。”

“喜欢得不得了。”

“有喜欢到愿意嫁给他吗?”

爸爸问,她红了脸,愿意愿意,她想当哥的妻子,想和他快快乐乐生活在一起,更想和他生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最好啊,女儿是小妹妹,有两个哥哥宠着、疼着,那她就会像个真正的公主,快乐长大。

“你不说话,是不想要吗?”爸爸促狭的问。

“才不是,我想要,想得不得了。”

她大声嚷嚷,下一秒,连忙抓起加菲猫捂住自己的嘴巴,眼睛迅速扫向楼梯,这些话要是让哥听见,她会害羞到不行。

爸爸咧嘴笑开。“很好啊,喜欢就大声说出来,这个世界和以前不一样,想要什么必须主动争取。”

“人家会不好意思咩。”

爸爸揉揉她的头发,爱怜说:“非凡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我很清楚,他是一个多么负责任的男人,嫁给他,绝对不会委屈你。”

“本来就不会委屈,非凡哥哥对我最好了,阿菲,你说对不对?”

“可是我不知道他会不会爱上你。”他很清楚,非凡宠雨珮,是把她当成亲妹妹在哄。

“他会。”黎雨珮用力点头,也把加菲猫的头用力晃两下。“你看,连阿菲都同意。”

“这么有把握?”

“对。”

“为什么?”

“我很可爱啊,我有自信,哥一定会爱上我,就像我爱他一样。”

她不知道,爱情不能和大部分事情相提并论,那不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可以简单解释的,往往是使出浑身解数,耗光心血、虚度青春,才恍然大悟,撞破头、全身伤痕累累,换来的却是心碎。

姜非凡眼神坚决的望着她,“放心,我可以把公司撑起来。”

再勉强他都会做出成绩,这不光是为了雨珮和义父,更是为了她死去的母亲,他的母亲全心相信,有朝一日,他会成就非凡。

“哥,我不要你太累,不要你像爸爸一样生病,我不在乎公司,我只要你和爸爸平安健康。”

“傻气,你应该在乎的,那是义父一生的成就,也是你丰厚的嫁妆。”

未来,只要有男人肯对雨珮好,宠她、哄她,比他更疼她,他很乐意养活妹婿和一大群外甥。

你就是我最丰富的嫁妆了呀。她在心底暗道。

“哥,你喜欢我吗?”

“喜欢。”这句话,姜非凡回答得毫不犹豫,没有手足,雨珮弥补了他对亲人的想望。

“照顾我,会不会让你觉得很累?”

“不会。”

他乐意拥有她这个甜蜜负担,何况多年前,在他还没有开始照顾她之前,她已经先一步照顾起他了。

他现在做的只是回馈,回馈她对他的好。

“跟我生活在一起,让你觉得讨厌吗?”黎雨珮一句句试探,希望越试越深,试出他对她,有没有百分之一的爱情?

“你是个小麻烦吗?”他没回答,反问她。

“当然不是。”她坐直,双眼注视姜非凡。

“你觉得自己很可爱、很漂亮、很体贴、很温柔吗?”

“是。”

“那么,跟一个可爱漂亮、温柔体贴,又不找麻烦的女生一起生活,我为什么要觉得讨厌?”

他的回答是一百分,黎雨珮紧张抱住他。

够了,光这些话,她就决定要对他投注所有的爱情,她的心要悬在他的身上,跟着他,一起欢喜、一起忧郁。

房的门打开,护士高喊,“黎意群的家属……”

姜非凡视线对上黎雨珮,在她脸上看见恐惧,他拍拍她的肩说:“我进去。”

二00七年一月一日。

他没来,元旦的阳光升到屋顶上方,她再度失望。

心在抽痛,她忍着,吞两颗药,假装那是感冒造成的效果。

她看书,书上说,人类是经验的动物。因此,只要多失望几次,她就能学会不期望,不期望……这样很好。

晨希把餐桌上冷掉的饭菜倒进回收桶。

她可惜,这些菜花她很多心血,她第一次做焗烤龙虲,做得有模有样;她用龙虲头、香菇整整熬了五个钟头高汤,人家说,火锅汤头最重要,她用心费力,整治满桌丰盛,可惜,不得青睐。

姜非凡二度爽约,只不过这回,他连电话都没打来,是不是解释太费工夫?

拿起抹布,她用力把桌子擦试干净,像洩恨似的。

恨……恨什么呢?恨一个来无影去无踪的男人?

没道理,他从来就不是她的谁。

摸摸发热的额头,昨夜,她开窗等候,等待今年第一道曙光,他说要陪她看的,他不来,她仍然不想错过。

就这样,守一夜,被冷风刮一夜,前两天染上的小感冒变严重。

晨希走进房间,拿出行李袋,收妥几件衣服和盥洗用具,看一眼手表,时间还早。

她坐到沙发上,二00七年的元旦,不意外,她仍然一个人度过。

“晨希,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他曾经这样问过她。

可以说,想要他吗?这话,她说不出来,就像她问不出口--“我们之间究竟是什么”。

他们之间是什么?男女朋友、炮友?

她没和其他男人交往过,但几次唱片公司的朋友想帮她介绍男朋友,推不掉、约个地方见面,对方通常会很客气地说:“你好,我叫XXX,家住XX,我的工作是XXX,我的兴趣是XXX……”

只不过第一次见面,她就知道对方所有基本资料,热切一点的,她连对方的爸妈兄姐做什么都能掌握。

然而,她对他……一无所知。

他从没对她说过我爱你,她不知道他的身世,他有什么家人,不知道他的工作、兴趣,不知道除了范晨希,他有没有其他女友,更不知道,他在下班之后,习惯做什么休闲娱乐。

她了解的部分,全是自己一点一滴摸索出来的。

她知道他抽烟,但抽得不凶,因为他身上没有什么烟味,指间没有淡淡的黄渍,而牙齿洁白整齐。

她知道他偏爱海鲜,对蔬菜水果不感兴趣,但把它们切得碎碎的,碎到将它们捞到旁边很麻烦,他也会乖乖把它们吞进去,因此她有一台很棒的食物料理机,可以把蔬菜切得让他挑不出来。

她知道他会作梦,一旦醒来就不容易再睡,前几年,她对他的失眠毫无办法,但最近几年,她学会,再欢爱一回合,再用温暖包裹他一次,他就会安心,再度沉沉入睡。

这些“知道”,似乎表示他们很亲密,可她却觉得两人遥远。或许,他们的身体亲近而心灵遥远吧。

若情况真是她分析的这样,那么他们不是男女朋友,而是炮友。

炮友是一种维持不久的关系,于是她提醒自己,不可以放入太多感情,并且随时随地准备好分离。

但是,她也了解,人生当中有很多困难,其中一种困难,就是明知道不可行,偏偏欲望催着人前进。

于是,她提醒又提醒、准备又准备,仍然无法让自己在分离之际……不伤心。

这次,两个人应该算分手了吧。

他从不允诺下次约会的,却允了两次,然后失约两次,这是不是男人要女人知难而退的最新招式?

其实,不必搞得这么复杂,他只要不来、不联络,三个月、五个月,她不是笨蛋,等得够久,自然理解他的心思。

她不勉强他,因为她很清楚,自己不适合爱情,所以从不向他要手机号码,她知道他的部份是一个名字、一分长相,而他知道她的,多了一组家用电话号码和住址。

瞧,他们的联系很简单,要断,更简单。

有一天欢爱之后,他们在阳台上看月亮,他用床单裹起两个人,摘下一大堆桂花洒在她发上,说:“你是我的桂冠公主。”

她微笑反驳。“桂冠指的不是这个。”

“难道不发生在罗密欧与茱丽叶身上的,就不叫做爱情?”他反驳。

“当然不是,但桂冠指的不是这个。”她坚持。

“桂冠指的就是这个。公主、桂花香。”他指指她再指指桂花,毫无理由的坚持。

她只好妥协。“当你的公主,很幸福吗?”

“应该还不坏。”

姜非凡抓起她的手,把他的指环拿下来,替她戴上。“看,王子把最珍贵的礼物送给公主,她当然要幸福。”

那是他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指环是银制的,不值钱,说珍贵太过分,但他说是王子最珍贵的礼物,她便郑重地取下项链,把他的银戒串在爸爸的钻石坠子旁边。

“非凡。”她用自己小小的手掌,像做车轮饼那样,一上一下,把他的大手夹在中间。

“什么事?”

他由着她玩,喜欢她软软的掌心贴覆着他。

“其实我很满足。”她说得真心。

“为了什么感到满足?”

“我是不能谈恋爱的,可是你来了,告诉我,恋爱其实很不错,我尝试,然后……”

“怎样?”

“真的很不错。”她叹息,是幸福愉悦的那种叹息声。

“为什么你不能恋爱?因为你有一对不负责任的父母,就让你对男人失去信心?”

她笑而不答,现在不是解开谜底的时刻。

他把她抱个满怀,紧得她呼吸不过来。

“笨晨希,傻晨希,你当然可以谈恋爱,但对象只能够是姜非凡。”

这句话让她出现错认,以为他们之间有可能。

那个夜晚,发生在五年前,他从美国回来的夜晚。

她记得很清楚,他中午入境台湾,扛着行李不回家先往她这里跑。

他见到她,便发狂似的要她、要她,似乎永远要不够,他把她整到累得下不了床。

当他打开行李箱找换洗衣物,她看到他的护照,他才告诉她,“现在我在国外念书,我会尽快完成学业,尽快回到台湾。”

她这才知道,原来他失踪半年,不是忘记回家的路,而是他正在勤奋向上。

也许是太久不见,思念惹来太多浪漫,那夜,他对她说了很多好听的话,甜入她的心。

从认识到现在,将近八年。

八年是很长的日子,她看着他从一只狼吞虎咽的小野兽变成彬彬有礼的绅士,从冷漠孤独到温和圆滑,很难想像,光阴可以改变一个人这么多,但他的确改变了。

所以,说不定五年前那个夜晚,他的确是爱她的,的确想和她谈恋爱,只是,事过境迁,人的感情会生变。

当然,她必须公平一点。

光阴也改变了她,那年她不计较他多久才出现,只一心巴望着,他肯回来就好;现在,她贪婪了,想知道他的工作生活、亲戚家人,想知道他的一切一切。

她想利用一堆“知道”来确定自己在他心中,占住什么地位。

是长大了吧,长大的女人不再事事盲目、一味对爱情憧憬;长大的女人多少懂得为自己设下标准,确定自己在标准值内,才肯付诸行动争取成功机会,如果自己不在标准内……

她能理解,退一步海阔天空。

那么,她在交往的标准值内吗?

她想,并没有。

晨希拿起行李袋,走出家门,搭电梯,从十二楼到一楼,数目字一格一格往下降,她的心也跟着下沉。

电梯打开,她经过警卫室时,警卫伯伯跟她打招呼。

“范小姐,要去旅行吗?”

“伯伯,新年快乐。”她没回答警卫伯伯的话。

“什么时候回来?”

“还不知道。”

“是不是要跟男朋友去玩?”

伯伯年纪快六十岁了,还能笑得满脸天真。真好,人要这样快快乐乐活着,才值。

“没有。”

“范小姐在生气厚,圣诞节没来,新年也没出现,是要给他好好教训一下啦。”

晨希笑而不语。

“不过也不要教训得太重,好男人不好找,女生要学会体贴男人,现在经济不景气,赚钱很辛苦。”

“伯伯,我可不可以把东西寄放在这里?”

她从行李袋里拿出纸盒。

“寄给谁?”

“我男朋友,如果他来了,就请你转交给他,如果他没空来拿,等我回来,我再带去给他。”

“好啦,没问题,如果他有来,我一定帮你带到。”

“谢谢伯伯,等我回来,再煮大餐请伯伯吃。”

“好啊,范小姐的手艺好得没话说,比我们家的黄脸婆还会煮,现代女孩子像你那么会煮饭的,很少了啦。”

“谢谢伯伯,我先走了。”

她笑着挥手,背过身时,垮了唇,她问自己,他还会来吗?她半点把握都没有。

二00七年一月九日。

电话铃声响了又响,她依旧不在家。

九天,就算闹脾气也够了,他每天打电话,一抽空就去找她,可她没回来,只有被塞爆的电话答录机,告知着,她不在。

那几天,他忙翻,一方面照顾医院里的义父,一方面接手义父所有工作,他不停开会、沟通,不断和各个厂商见面,他必须表现出卓然的魅力与能力,稳定军心也稳住上下震荡的股票。

等所有事都上轨道,义父的病情也稳定下来之后,他没回家,直接驾车到她的公寓。

他未上楼,警卫伯伯先拦住他,并交给他一包东西,说是晨希托他转交的。

“范小姐的男朋友,你这样不好啦,放女朋友一个人过节,她很可怜,煮的东西都没人吃。”警卫伯伯热情的说。

姜非凡没搭腔。

警卫伯伯又说:“范小姐不在家啦,你不必上去。”

“她去哪里?”

“不知道,我看她提着行李跑出去,会不会太生气,离家出走?”

说不通,如果对他生气,何必离开自己家里,只要换锁、不开门,他就拿她没辙。

何况,晨希没有过闹脾气记录,不管他多晚来,多久没来,她从没对他抱怨过。所以,他认定她没有事出远门,也许是唱片公司的事,也许是去找她爸爸或妈妈。

这些话他没说,却问了另外一句。“她什么时候出门?”

“元旦早上出门的,不过范小姐的男朋友,你不必太担心,我看那天范小姐情绪还不错,跟我聊好一会儿,她就算生气,大概也没有气得很凶啦。”警卫伯伯还是坚持她生气、离家出走这个版本。

姜非凡打过招呼,转头走往电梯,电梯关起时,还听到警卫伯伯对他说:“我没有骗你,范小姐真的不在家……”

他上楼,用她交给他、他从没使用过的钥匙打开门。

屋里很干净,像往常一样,但阳台上的桂花有点干枯,他接了水龙头,帮桂花浇水。

电话答录机的红灯闪着,他打开。

哔……我是爸爸,三月份我可以回台湾一趟,有没有空?陪爸爸吃顿饭。

哔……我是阿华啦,晨希,你的曲子做得怎样?拜托拜托,造成别拖,这次的大牌很难伺候。

哔……晨希,我是庄凯杰,文哥介绍我们认识之后,一直没有联络,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我们再约出去吃顿饭?

哔……小晨新年快乐,妈妈拜托你,有空回去帮我看看外公、外婆,好不好?

接下来几通电话都是唱片公司的催稿电话。

这代表,她不在家,也没出国去见爸爸妈妈,最有可能的是回外婆家?不对,她母亲的电话在晨希出门后才拨进来……也有可能,她之前已打过电话……

姜非凡抓不到头绪,进房间,打开衣柜,她大部分的衣服都在,这让他松一口气。

再回客厅,看见桌上未开的纸盒,是晨希给他的,是她说的圣诞礼物吗?

“圣诞礼物”让他微微地红了脸,那是他第一次爽约,两次爽约,她多少有微词吧,难怪警卫一口咬定她离家出走。

无奈,姜非凡打开盒子,当他看见盒子里那条昂贵的钻石项链时,顿时脸色大变。

这是他送她的,为什么退还?她不收吗?生气吗?她决定离家出走、决定和他分手?

念头生起,他坐立不安。

他待在她屋里,不顾她的隐私,翻遍她的抽屉,他打开每个关上的柜子,却遍寻不到蛛丝马迹。

他以为晨希会待在这里等他回来,从没想过,她的等待不是理所当然。他猛然警觉,她是女人、有男人追求的女人,她的脾气好、长相好,不必无条件关在这里,等待他偶尔上门。

她去哪里了?他想破头,才发现,自己不知道她的手机,不知道她的亲人朋友,他对她的一切知道得很少。

他忧虑焦躁,第一次发现自己会心慌。他不断问自己,她去了哪里?最后,他沮丧承认,完全没有头绪。

是黎雨珮的电话把他催回医院的,她看着他的狼狈,心疼的抱住他,连声睹气的说:“不要了,这个公司我不要了,才几天,它就把你折腾成这个样子,我作主,我要把它卖掉。”

他忙抱住她,说:“不是,我不是因为公司的关系,我只是昨天有点事……”话没说完,他发觉怀里的黎雨珮哭得认真。

“怎么了?为什么哭?”

他推开她,勾起她的脸,审视。

“哥,我吃得很少。”

“我知道,你吃得太少,不好。”

“我不介意有没有名牌穿。”

“对,我们家小公主不败家。”他哄她。

他够累、够烦,但他很清楚雨珮、义父和公司都是他必须扛的责任,就算心底有再我事,他都必须压抑。

“我不需要很多钱,所以你不必那么那么卖力,你要好好吃、好好睡,不要让自己看起来那么狼狈。”

原来是关心他啊,拍拍她的头,姜非凡安慰她。“我都懂。”

病床上的黎意群醒来,看着他们的互动,莞尔。他对女儿说:“雨珮,你出去一下,爸爸有事要和非凡说。”

“不,你又要编派哥公事。”

“没的事,我只是和他聊一聊。”

“可是……”黎雨珮嘟起嘴。

“你乖,去帮我买杯热咖啡,我需要提神。”姜非凡揉揉她的头发,她不想衣,可还是走出去。

姜非凡走向义父床边,给他一个安慰笑脸。

“非凡,工作适应得怎样?”

“还可以胜任。”

“我就知道你行。”

这几天他看了电视新闻,知道非凡明快的处理方式,将公司危机降到最低,他没看错人,非凡比他预估的定行。

“谢谢义父。”

“非凡,除了公司,我还有一样事情要你接手。”

“好。”他连问都没问,先回答。

“雨珮,我要你娶她。”

姜非凡吓一跳,怎么可能?“义父,我把雨珮当妹妹,从没想过……”

“我知道,但是除了你,我没办法信任其他人,最重要的是,雨珮爱你。”

“不可能,我们是兄妹。”

“你们不是兄妹。记不记得我们到别墅度假?那次雨珮告诉我,她从高中时代就暗恋你,她说你吃掉她很多爱心便当。”

他吃掉很多女生的爱心便当,但唯一记得脸孔的是范晨希,她总是把他喂得饱饱、让他睡得饱饱。

那个时候,他是标准的小白脸,谁给他东西吃,他来者不拒。他不介意女生的误解、不在乎伤谁的心,因此招来很多怨恨,干过很多场架。

“可是义父……”

“算我求你吧,我不想说得太现实,但只要肯娶雨珮,你就可以得到我一半的财产。”

那是笔很大的金额,至少有五百亿,但无法吸引他。

“对不起,我没办法,雨珮始终是我的妹妹。”

“如果我用恩惠来逼迫你妥协呢?我求你报恩呢?我明白你是个有肩膀的男人,你会负担起该负的责任。”

姜非凡还是摇头。

他可以用各种方式来照顾雨珮,但婚姻绝对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姜非凡一而再的拒绝,让黎意群不得不让步。

“对不起,是我太急了,没顾虑到你的心情,没办法,我很担心眼睛一闭,就醒不过来,你先认真考虑吧,别太快给我答案,雨珮是个好女孩,我相信你们在一起,会幸福。”

“可是……”

他还有话说,但义父闭上眼睛,表明沟通结束。

姜非凡无奈,轻轻退出病房,背靠墙,抬头看着惨白的天花板。

晨希,你在哪里?他现在最需要的是她的拥抱,她的拥抱永远能安定他纷乱无序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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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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