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樱已经没有在听了。
她游魂似的走到落地窗前,透过玻璃往下看。
纽约似乎每个人都有急事啊!脚步又快又急,一个个黑点各走各的路,即使在斑马线前聚集,却依旧显得壁垒分明,彼此永远都不会有交集……
这不正是她和白梵天的写照吗?
其实说穿了,他本来就不该和她这个注定活在阴影中的死士有所牵扯,如今,也只不过是他的潜意识觉醒,将生活导向正轨罢了。
「樱小姐?」阎罗走了过来,那双深邃棕眼很是迷人,也似乎看穿她满心的狼狈及感伤。「妳和夜叉之间……」
「我很高兴白医生即将康复。」她迅速将背脊挺直。
她可是个死士啊!才不会……才不会因为这种儿女私情而失态。「我仅代表少主跟白医生致上万分谢意。」
她无法想象白梵天「发病」失忆的严重程度为何?却又无法开口询问,但更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想知道答案。
而答案很快就揭晓。
「咦?你是哪位?我见过你吗?」精神恢复大半,但仍虚弱地卧床,白梵天首先对黑田医生发出疑问。
也因为这声询问,让原本打算推门而入的樱停住脚步,突然不敢面对白梵天。
他现在是不是已经变成了一个陌生人?一点都不认识她,还会用怀疑的态度来对待她?
「啊!我对你有点印象,」白梵天的声音继续从房里传出,她屏住呼吸,提心吊胆的往下听。
「你是我在哈佛时的教授!从日本来的,在我念大四时的客座医生?」不是很确定的问句。
「是!没错。」黑田医生紧接着问:「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记得了!发生了什么事吗?」回答得迅速且困惑。
「你发病了。」阎罗告诉他。「而且有好一段时间了,你真的不记得发生什么事?」
「我想想看--啊!」原本尚称平稳的声调忽地叫了声,彷佛正在承受某种折磨。「我的头……」
「快躺下来!你头痛不是好了吗?」里头立即陷入一阵手忙脚乱,樱毫不思索的冲了进去,帮忙制伏陷入狂暴中的男人。
稍后,樱一语不发的守在床边,看着他再度昏睡过去的俊容,一手握着他的大掌,一手则小心的轻拂着他散在额上、颊鬓边的发丝,一回又一回,不顾先前被他咬伤的未愈伤口,巡礼似的抚摸他的五官。
一旁的人没有说话,都被这多情的一幕给震慑住,末了,见樱将自己的脸庞凑过去,轻轻的在他脸上吻了又吻,然后重新抬起头,一脸坚强的走到阎罗面前。
「就算他待会儿醒来,也不会记得他在德森岛上的一切对不对?而且,只要他试图回想,就会开始『发病』对不对?」
「樱小姐有什么建议?」阎罗很欣赏这个只见过两次面的女子,也看出她的态度颇不寻常,彷佛带着壮士断腕般的决心。
「我希望,」樱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底深处的痛,「就请让他忘记这一切吧!」
樱花美极,可不管开得再灿烂,终有凋零的一天。
樱树开花时,风华绝代,但凋零时亦干脆俐落,风情也不过一夜。
就仅仅这么一夜,然后夜风轻轻卷起,翌日清晨,地面上一乾二净,什么也留不住。
樱一直等回到岛上,看见一地掉落的樱花,才颓然跪地,掬起满把的花朵,痛哭失声。
【第七章】
数年后
美国纽约
按照惯例,绑好球鞋的鞋带,白梵天将一条毛巾随意披挂在一边肩头,就准备出门晨跑。
一踏出大楼,他就往都会公园跑去。
各地都一样,大都会的公园中总有不少早起的人们,做做柔软操、跳跳绳、跑跑步,揭开一天的序幕。
而白梵天很早就发现,早起运动除了能健身外,还有一项意想不到的「好处」。
「早安,白。」一名金发丰满的美女凑过来跟他一起跑步。
白梵天一眼就「看」到她那对呼之欲出的42D罩杯。
「早安,白。」蓝眼佳人正随着手提录音机播放的「WEWILLROCKYOU」在卖力摇着呼拉圈,白梵天「看」的是她20吋不到的小蛮腰及39吋的翘臀。
「早安,白!」
「早安,白……」随着此起彼落的招呼声,白梵天还不断挥手致意,就这么一路接受万民--呃,是万「女」的拥戴。
晨雾一点一点的,随着逐渐高挂、散发出无比热能的一轮太阳退去,这时公园里的人们也陆陆续续的回家做上班前的准备。
「白,一起走吧!」如往常般,每个莺莺燕燕都会开口邀约白梵天,想跟这位金发帅哥有更进一步的发展。
白梵天只是笑笑,「贝娜、莎琳丝、安、米姬、珂琳娜……真是抱歉,我还想在公园里多待一会儿,改天再好好谢谢妳们的美意。」
他用一连串的甜言蜜语打发掉每个依依不舍、却又不得不离去的美女们,而这幕光景教隐身在一旁的黑色人影简直难以置信!
白梵天这样风流的家伙居然会拒绝这些主动投怀送抱的大美女?
为什么呢?
「呼……」姑且不论为什么,白梵天已经又转个方向跑了起来。
黑色人影原本只想偷偷来看他一眼就好,一时也没想到接下来该怎么做,静静伫立了一会儿后,还是决定跟了过去。
按照常理来说,晨跑告一段落后,白梵天也该打道回府,可是他却往公园中的一片小树林而去。春意初萌的枝叶虽还称不上绿意蓊郁,却也已吐出嫩嫩的翠色,衬着蔚蓝的天空,显得格外清新可爱。
「啊!发芽了。」白梵天就在这几株正努力吐出粉色芽苞的树干旁绕着圈子走,表情是如释重负的喜悦。「今年也应该会开出很好的花--谁在那里?」自言自语到一半,有种被人窥视的感觉,他猛地转身喝问。
「吱!」但是除了一两只啁啾展翅的小麻雀外,连个影儿也没有。
「奇怪……」锋锐的碧眼仍不放心地梭巡一遍又一遍,确定自己并没看见任何异状,才松下紧绷的线条,继而又在这几株花树下逗留好一会儿,才又慢跑着离开公园。
黑色人影则是很有耐性的等他离开后才现身,为自己刚刚差点曝光而捏把冷汗,随后跟着模仿白梵天的举止--仰头注视这几株花树,狭长的眼眸中,露出复杂的光芒。
一阵微风轻轻吹过,黑色人影像是跟着融入风中,眨眼便逝。
「铃……铃……铃……」
「来了来了,我来也!」白梵天在浴室中胡乱擦干才刚冲过澡的身体,一头金发顶着泡泡,咚咚咚咚地冲出来接电话。
「夜叉?」
「嗨!阎罗。」白梵天可不意外会接到同伴打来的电话,只因阎罗长年以来就以兄长之姿照顾着他们底下这些弟妹。
不过,「你怎么会突然打电话给我?」白梵天奇道。
「因为我听说你最近惹的麻烦了。」温文的男音淡淡一叹。「真是的,你怎么会去惹上日本山田组的人呢?」
「那不能怪我!」白梵天急忙为自己喊冤。「是那个女的主动勾搭上来的,我可是连根指头也不敢往她身上放哩!」
原来,白梵天近来接了山田组退休老组长的CASE,帮这个老人家动了换肾手术,而在这期间,老组长那位随行来到纽约、年少貌美的千金早纪,「哈」上这位帅哥医生,使出各种勾引手段,却始终无法掳获美男心,一气之下还差点将他软禁起来。
尽管白梵天最后在年轻的山田组长,也就是早纪的大哥前来纽约押人回去之后,顺利逃离她的「魔掌」,可近来又有风声传出,说是犹不死心的山田早纪,再度偷偷带了几名心腹前来找他。
「不可能的啦!哇哈哈!」大笑三声,白梵天认为这根本是无稽之谈。「全世界的男人又下是死光了,她干嘛非我不可。」
「我倒认为你该认真一点,夜叉。」真不知他这种乐观过头的个性是打哪来的?阎罗有些头痛的想。
幼时饱受「X计画」实验之苦的同伴们,重获自由后大半个性也开朗不到哪里去--这才是正常的吧?
夜叉还真是怪胎呀!
「我很认真呀!那种娇娇女就是那样,从小就被宠坏了,要什么有什么,一旦遇上不买她的帐的家伙,当然会觉得新鲜,非要我也成为她的裙下臣不可!
「开玩笑,我白梵天要找女人也要挑一个顺眼的好吗?不过我猜,山田早纪此刻或许很气我,但过没几天她就会把我忘到天边去,去找下一个男人。」
阎罗发出一记沉重的叹息,「这一点你恐怕想得太美了,夜叉。据我从道上得到的消息,山田早纪从小个性就很偏激,我担心她会做出对你不利的事。」
「不然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叫我躲她?」白梵天一听对方沉默下来,态度也变得强硬了,「阎罗,你也了解我的,我可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躲躲藏藏的过日子,那样就不是我白梵天了。」
「是啊!我知道。」再沉默一会儿,阎罗还是摇头叹息。
自从那一年由「X计画」中逃出生天后,白梵天郑重在众人面前宣誓,「就算会死,以后也绝不再过着躲躲藏藏的日子。」会立下这种誓言,恐怕也是因为过怕了被囚禁的日子,让他的性格变得有点飘荡,除非他自己愿意,否则没有任何人能拘束得了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