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她感觉到马车的震动和声音,整个人忽冷忽热,昏昏醒醒间,不时地听见有人的谈话声,听出有映荷、映萍,有萧煌、李应天,就是没有他的声音。
他没事吧?
“主子、主子,你醒了吗?”映荷柔声地唤着。
“嗯,”她以为她出声回应了,其实只是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水……”
“要喝水吗?”映荷接过映萍递过来的水,小心翼翼地喂主子喝水。
喝了两口之后,她摇摇头,不喝了。
“主子现在感觉如何?是不是很难过?”映荷红着眼。“我们就快到城镇了,进了城就能替主子请大夫,主子您再忍忍。”
“太傅……他……没事吧?”凤盼月问,心里挂记着他。
“主子请安心,太傅没事,皇上加派来的一队侍卫及时赶到,将那些人给一网打尽,太傅说要先审问,所以留下来协助侍卫统领大人,太傅有交代,会随后赶上来的。”
凤盼月听闻盛宇珩平安,就放下心来。
“马车……”这时她发现马车好像是她们原来的那辆,不禁有些疑惑。
“是太傅吩咐萧煌回头把马车找回来的。”映萍解释。
“嗯……”凤盼月低应,一会儿又昏沉沉地睡去。
就在她再次昏睡过去后,马车也进了城,一匹快马追赶上来,正是盛宇珩。
“盛公子。”李应天和萧煌在马背上问候了一声,进了城,有人烟,他们便改了称呼。
“嗯,小姐还好吗?”盛宇珩问。
“方才醒来一会儿,现下似乎又睡着了。”李应天说。
盛宇珩骑到马车旁,轻轻地敲了两下车壁,一会儿映萍掀开窗帘。
“小姐怎样了?”他眼底满是忧心地问。
“主子不太好,热度一直升高,一定要赶紧找个大夫才行。”映萍忧心忡忡地说。“方才醒来一会儿,问了盛公子,知晓公子您没事,便又昏睡过去了。”
盛宇珩的心一揪,自己都病得这么重了,竟然还挂记着他,她到底要他心疼到什么程度才行?
“我们刚刚进了楼城,这个城镇有很多江湖人士出入,你们要提高警觉。”盛宇珩蹙眉说,江湖人士这么多实在有些古怪,希望不会有什么意外才好。
“公子,我去打探打探,顺便找家客栈。”萧煌说。
“嗯,去吧!小心别惹事。”盛宇珩点头。
“是。”得到允许,萧煌立刻策马朝前奔去。
一行人进入城里最主要的大道时,萧煌迎面回来。
“公子,前面那家永升客栈只剩一间房,我赶紧先订下来了,因为其他两家客栈已经都客满了,永升客栈是因为碰巧有个客人临时退房,才空出那间房的,我已经请掌柜的先去请大夫过来了。”
“带路。”盛宇珩说。
马车在客栈前停了下来,盛宇珩跃下马背,将缰绳交给李应天,人便来到马车后打开车门。
“你们先下来。”他吩咐映荷和映萍,待她们下车后,他跳上马车,蹲在凤盼月身旁,抬手抚上她的额头,热度的确很高。
此时凤盼月低吟一声,昏沉沉地睁开眼,看见他,露出一抹缥缈虚弱的浅笑,双眼又无力地闭上。
“宇珩……太好了,你……没事……”她闭着眼,断断续续地说。
“嗯,我很好,我没事,你安心吧!”盛宇珩低声地说,替她拂去额上被冷汗浸湿的发,拿出手巾替她拭去一头冷汗,将她扶了起来,用披风密密的将她裹紧。
凤盼月靠在他的臂弯,吃力地睁开眼,惊讶地望着他。
“我抱你下车。”他温声地说。
她看着他,他也静静地凝望着她,直到她无力地闭上眼,温顺地倚进他的胸膛。
心一下子颤动了,盛宇珩温柔地将她抱了起来,将怀里的人儿紧紧地护着,平稳地跳下马车。
好不容易安置好,大夫来了又走,萧煌抓了药回来,映萍接手煎了药,折腾了好一会儿,总算药也吃下,人也睡着了。
“真是紧张死了。”萧煌有些虚脱,一屁股坐在地上。要是公主半路上出了什么意外,那他们也没好果子吃,自己赔命是一定的,怕是的连累了无辜的家人哪。
盛宇珩没说什么,只是坐在床沿静静地看着凤盼月。
李应天看了看,抬手无声地招呼萧煌和映荷、映萍离开,映荷有些不愿,她想留下来照看主子,可是看见公主就连睡着了,手还揪着盛太傅的衣角不放,她还能说什么。
“等等。”在他们踏出房门前,盛宇珩的声音传来。
“是,盛公子有何吩咐?”四人停下,李应天回应。
“应天,你去找店家,看能不能尽量腾出两间上房,若两间太困难,至少也要腾出一间,银子不是问题,若店家没办法,就直接找房客试试,记住不可蛮横霸道、以势压人,也不可与之起冲突,这儿江湖人士多,别惹麻烦。”
“是。”李应天领命。
“萧煌,你去外面探探消息,看看这个城镇为什么出现这么多江湖人物。”
“是。”萧煌也领命离去。
“映萍,你去吩咐店家备膳,等应天和萧煌回来,你们就先用膳。映荷,你去告知店家夜里厨房别熄火,煮锅粥在灶上温着,以备小姐醒来之后肚子饿要用。之后你们用完膳就抓紧时间休息,晚上你们两人还要轮流照顾小姐。”
“是。”映萍先退出房间,映荷垫后,顺手将门关上。
房内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凤盼月浅促的呼吸声。
盛宇珩抬手轻轻地抚着她依然发烫的脸颊,眼底的深情再无压抑,盈满了缙蜷的柔情和心疼怜惜。
“快点好起来,你这样让我心好痛。”他痛苦地低喃,俯身将额头靠在她的枕上,贴着她的耳畔,唤着在他心里唤过千百遍的名。“月儿、月儿,快点好起来,我还有很多很多地方要带你去玩呢!”
闭着眼的凤盼月,眼角静静地滑落两滴泪珠。
相贴的耳鬓,感受到湿濡,盛宇珩讶然地抬起头来,看见她的泪。
“……月儿?”他低唤。
长睫轻轻颤动,一会儿,缓缓地张开,黑玉般的眸闪着盈盈泪光。
“宇珩,再喊我一声。”她无力地说,眼底却带着喜悦。
“月儿月儿月儿。”他一迭连声唤道,对她微微一笑,俯身轻轻地覆上她的唇。“我的月儿。”
“比武招亲?”凤盼月靠坐在床上,经过几日悉心照顾和调养,高烧已退,脸色恢复些许的红润,只是身子骨稍嫌虚弱,她正听着映荷说着这个城镇的事,一听到这个新鲜的词,她好奇极了,晶亮的眸闪着兴奋的光芒,拉着映荷的手焦急地追问,“是怎么样的?快告诉我呀!”
“主子,你别那么急啊!”映荷笑道。“听说是棱城首富鸿霖山庄主人徐懋的独生爱女要招亲,因为鸿霖山庄是武林世家,他们不抛绣球,而是用比武,所以这几天城里才会出现那么多的江湖人士,他们全都是来参加比武招亲的。”
映荷转述比武招亲的现场情况,听得凤盼月一脸向往。
“我也好想去看喔!”她一双眼儿闪着恳求地望向刚进门的盛宇珩。“可以吗?我可以去看比武招亲吗?”
盛宇珩浅浅一笑,走到床边,微弯身将额头靠在她的额头,看着她羞涩地眨着眼,却没有躲开。
一旁映荷已经悄悄退开,红着脸笑着替他们将门关上。
“嗯,烧没有再复发,气色也红润多了。”一会儿,盛宇珩亲了下她的唇才退开,在床沿坐下,“想去?”
“想。”她用力地点头。
“比武招亲总共三日,比一日,休息一日,今天是第二天,来不及看了,最后一天比武是在后天。”盛宇珩将他的剑放在一旁的柜子上。“只要你能单手拿起我的剑,单手拔剑出鞘,我就带你去。”
凤盼月偏头望着那把剑,她知道他并不是故意刁难她,剑虽不轻,但以前的她是可以轻易做到他的要求的。
“我先试试。”她说。
“好。”他扶着她下床,站在她身后,让她靠在他的胸前,轻声叮咛。“小心别伤了自己。”
“不会,我会小心的。”仰头向后望,对他嫣然一笑。
盛宇珩一时情动,俯身吻上她的唇,好一会儿才不舍地放开她,她已经无力地瘫软在他怀里了。
“还要试试吗?”他轻笑,在她耳畔低语。
娇嗔地瞪他一眼,无力地靠在他身上。
“没力气了,所有的力气都被你吸光了。”
“哈哈!”他闻言,忍不住放声大笑。
她惊讶地抬头望着他,一脸惊奇。
“怎么?”被她看得有些发毛,他忍不住问。
“我第一次见你这样大笑。”她喃喃地说。
盛宇珩脸一热,瞪她一眼,手捆着她的后脑将她压进怀里,不让她用那种让他浑身发热的眼神看着他。
“算了,拿不起我的剑也没关系,大不了我抱着你,累不到你的。”他笑说,弯身抱住她的大腿,将她整个人撑高。
凤盼月轻呼,双手紧张地抱住他的颈子。
“别怕,手撑着我的肩膀就行了,我不会让你掉下来的。”他温柔地安抚着。
缓缓地,她将紧抱的双手松开,望进他的眸里。
“相信我。”他望着她。
“嗯。”终于放开,撑着他的肩,直起身子,整个人等于是坐在他的手臂上。
“好高。”
“像这样,你会看得很清楚,不会被前面的人挡住。”他仰头笑望着她说。
“嗯,一定可以看得很清楚,可是……”凤盼月低头怀疑地看着他。“一本正经、守礼守节的盛太傅,会当众行此等亲密之事?”
盛宇珩又是一笑,将她放下,双手揽着她的腰,将她揽在身前,用额头轻轻地敲了一下她的额头。
“为求病中娇妻展颜,有何不行?”盛宇珩微笑地说。
凤盼月欣喜地眨眨眼。他说……娇妻?
“是……我吗?”她不太敢相信,眼儿又开始发热,粉嫩的唇微微轻颤。
“傻瓜,除了你,还会有谁?”他心疼地说,明明是一个开朗活泼、自信朗朗的天之骄女,却因为他而变得如此患得患失,没有自信,他真是罪该万死!“月儿,等回京城,我立即上请婚的奏摺,好不好?”
凤盼月望着他,一会儿,原本贴在他胸膛的双手向上滑,环住他的颈,头轻轻地贴在他的胸膛。
“好。”她哑声低喃。
后来他们一行人看了一场精彩的比武招亲,再后来开始展开仓卒的逃亡日子。
这一切都因萧煌一时技痒,终于忍不住跳上擂台比试,没想到连续打败两个人之后,当发现擂台上的对手竟是最后一个,而且只余一招就要打败对方了,只得紧急收势,险险的诈败。
但这里是一群江湖人士的地方,那种粗糙的诈败方式怎么可能瞒过所有人的眼睛,所以他们只好逃跑。
“你这个笨蛋笨蛋笨蛋!你怎么不干脆笨死算了!”映萍在被马车颠得撞了好几下头之后,终于忍不住掀开窗帘对萧煌破口大骂。“喔!”又颠了一下,撞得她头晕目眩。
萧煌只能摸摸鼻子,认命的骂不还口。
没有理会他们的吵闹,盛宇珩小心翼翼的环抱着身前的人儿,因为要逃难,马车太颠不适合她乘坐,所以他们共乘一骑,将她密密的护在怀里,尽量不让她受到颠簸。
“还好吗?”他在她耳畔低声问,速度慢了下来,其他人见他们慢下来,也就跟着放慢了速度。
“嗯,我很好,没事。”凤盼月笑道。他将她护得很好,窝在他的怀里很舒服,“他们没追上来吧?”
“应该是放弃了,毕竟最后那位胜利者,本来就是徐家内定的女婿人选。”盛宇珩轻笑。
“你怎么知道的?”她好奇地问。
“不小心听到的。”盛宇珩笑说。“只是差点被萧煌搅了局就是了。”
“没想到咱们萧煌的武功这么好,简直是第一高手了。”她赞美。
环抱着她的手一紧,贴在她耳边的唇一张,咬了一下她的耳垂,惹来她身子一阵轻颤。
她赞美别的男人,让他心里不高兴了。
“哪里哪里,是小姐不弃。”萧煌呵呵笑着。
“是吗?你觉得你是第一高手吗?”盛宇珩轻哼。
“呃……不不不,奴才绝对不是什么第一高手,奴才的身手根本比不上武状元您啊!呵呵!”萧煌很识时务地说。
“嘻嘻……”凤盼月忍不住低笑,娇嗔地回头睨他一眼,抬手勾了勾手指,示意他低下头来。
盛宇珩挑眉,顺从地低下头。
她仰头在他耳边低语,“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的文武状元郎。”
状元,就是第一,在她心里,第一永远是他。
盛宇珩满足地笑了,拥紧了怀里的人。
“接下来要去哪儿?”他问。
“那还用说,当然是朝杭州的方向出发喽!”凤盼月抬手,一派潇洒地往前方一指。
“咳!”盛宇珩轻咳一声。
其他人则噗哧笑不可仰。
“怎么了?”她不解,她说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吗?
“杭州的方向……”他拉起她的手,转了个方向。“在那边。”
“我……我知道啊!可是现在眼前唯一一条路是往前面的,当然是往前走啊!”她狡辩。
“嗯,也对。”盛宇珩从善如流,忍着笑意道。“总不能往那边没路的地方走吧!月儿真聪明。”
“讨厌,你取笑我!”凤盼月哪会听不出来他的取笑。
“臣不敢,请公主恕罪。”他笑说。
此刻的臣与公主,竟也毫无感到身份的距离,反而成了一种亲昵般的称呼。
她笑着在马上背转身,吓得他赶紧更紧地抱住她。
“别吓我!”盛宇珩吁了口气,轻声责备。
“不怕,你会保护我。”腻进他的怀里,她双手抱住他的腰。
虽说目的地是杭州,可是凤盼月却是想到哪,便说“顺路去某某地方”吧!
反正这次的旅游本就是依公主之意,所以没有人有异议,只要公主纤手一指,就算与杭州是反方向,他们也还是会“顺路”绕去看看。
因此,他们去济南看天下第一泉,到开封参观大相国寺,到洛阳看龙门石窟,一路再到咸阳、南阳、随州、武汉……
“我好早好早就想来看看这所谓的天下江山第一楼是怎样的一个景象,既然顺路,就顺便参观参观,怎样?”凤盼月开心地说。
又是顺路?
众人已经很习惯了,更不可能有人开口吐一句槽,因为——
“好啊!你开心就好,反正顺路,花不了多少时间。”盛宇珩宠溺地笑说。
他们的“老大”一开口,就算差了十万八千里,也能硬是变成顺路。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盛太傅上场,吟完上半首,偏头笑睨着凤盼月。
“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凤盼月很乖地吟了下半首。
“很好,”盛宇珩笑着揉揉她的头,“如果连这么脍炙人口的名诗都背不起来,臣就只能请公主摆驾回京了。”
于是他们顺路顺了这么一大圈,一路游山玩水,大约半年后,九月中旬,他们终于来到杭州。
“谢天谢地,终于到了。”萧煌一看见城门上杭州两字,简直要下马五体投地的跪拜一番了。
这一路从京城出发到抵达杭州,足足花了七个多月的时间,好遥远的路途,好艰难的旅程啊!
才刚住进客栈,一名影卫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盛宇珩的房里,双手奉上一封密函之后,便又无声无息地消失。
盛宇珩拆开皇上送来的密函。
信的前半段写着二皇子散播不实流言,伤其皇室尊严,使手足蒙其羞,不孝不悌,削其爵位,圈禁在皇子府中,无诏不得出府。
淑妃因嫉生恨,谋害皇室血脉,赐鸠酒一杯。
原因简单几句带过,但是他知道,这后宫的斗争是不可能简单的,有问题的绝对不只是这两位,不过他也知道,这件事应该就是这样了。
信的后半段写着……
盛宇珩猛地站了起来,瞪着信末那几句,神情震惊。
北国太子来朝进贡,欲与皇朝联姻,太子属意沁馨公主,缔结两国友好鸳盟。
来时花了将近八个月的时间,回去却仅仅二十余日。
虽然没有日夜兼程,但也是赶得火烧屁股,就怕晚了一步,皇上突然决定“擅作主张”,把沁馨公主的亲事给定了下来。
只要赶在下旨之前,凤盼月都有把握能让父皇改变决定。
“还撑得住吗?”盛宇珩心疼地看着瘦了一大圈的她。
“没问题,京城就在眼前,想休息的话,见过父皇之后,多得是时间可以休息。”她说,心急如焚。
于是三个时辰之后,梳洗过后的两人已经站在苍昊帝的面前。
“儿臣参见父皇。”
“臣参见皇上。”
“快快平身。”苍昊帝上前,一把将爱女扶了起来。
“谢父皇。”
“谢皇上。”
“父皇看看,月儿,怎么瘦这么多?”苍昊帝震惊又心疼,“盛宇珩,你是怎么照顾朕的公主?”
“臣罪该万死,请皇上责罚。”盛宇珩又跪了下来。
“父皇,不关太傅的事,是月儿自己没用,要不是太傅处处照顾,月儿根本踏不出京城。”凤盼月立即说,“父皇,您别急着算账嘛!月儿有很重要的事要和父皇谈。”
苍昊帝看看两人,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好吧!盛宇珩,既然朕的公主为你说情,朕就不怪罪你照顾不周之罪,退下吧!”
“谢皇上不罪之恩,可臣亦有事禀告皇上。”
“盛卿也有事要说?”苍昊帝表情冷然,走到御案后坐下,端起茶啜了一口,才缓缓地道:“好吧!朕听你说,不过朕不希望听到什么不知轻重的事,盛卿可了解?”
盛宇珩一凛,偏头望向凤盼月,见她也是一脸忧心,心跟着一沉。
从皇上的口气和所说的话,似乎已经知道他们之间的事了,而皇上并不赞同,这与凤盼月认为的完全不同,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了解父皇的,可……
“禀皇上,臣斗胆,请皇上为臣赐婚。”盛宇珩决定豁出去了。
“喔?是吗?盛卿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如果门当户对的话,朕倒是有这个成人之美。”
“臣请皇上赐婚沁馨公主。”盛宇珩大胆地提出请求。
御书房内突然变得安静,四周气氛紧绷,苍昊帝的脸上一片冰冷严酷。
“你说什么?”良久,苍昊帝才冷酷地开口。
“臣请皇上……”
“父皇!”凤盼月扑通一声跪在盛宇珩身旁,看见父皇冷酷的表情,她第一次感受到,眼前这个男人是天下之主,而这个天下之主,从他的表情看来,他正打算毁掉眼前跪在他脚下,妄想觊觎他的爱女的男子。
“月儿,你这是在做什么?”苍昊帝冷漠地问。“父皇还没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再过不久,你就要成为北国太子妃,未来,你就是北国皇后了,开心吗?”
“请父皇(皇上)收回成命!”两人同时磕头。
“怎么?月儿,难道你想坐实盛卿勾引公主、败坏皇室名声的罪名吗?”
凤盼月一凛,不敢置信地望着父皇。这就是一直疼她宠她的父皇吗?他们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父皇以前总是对她说,对于其他人,他先是皇上,然后才是父亲或丈夫,但是对于她,他永远只会是父亲。
心慢慢地沉静下来,她相信父皇当初对她的承诺……但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盛卿,你要朕收回成命,要朕将月儿赐婚与你,你认为你的条件好过北国太子吗?你能给予月儿高于一国之后的尊荣吗?”
盛宇珩头磕在地上,皇上的一字一句,都直接切中他最软弱的一处,他的确出身平凡,无法给予月儿至高的尊荣,他的条件确实比不上北国太子,但是……
“皇上,北国与我朝情势向来紧绷,两国交界处,时常受到北国的侵略骚扰,虽然我边关众将英勇善战,不曾让北国占了分毫便宜,但北国挥军南下的企图一直以来都不曾消减,如今北国太子突然来朝进贡,央求联姻,甚至指明求娶沁馨公主,北国此举的意义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无非就是看上了沁馨公主乃是皇上疼之宠之,护在心尖的人儿,有了沁馨公主,等于有了一个最强大的人质,请皇上三思!”
苍昊帝挑眉,眼底快速地闪过一抹欣赏和欣慰,不过随即隐匿。计划只完成一半,他可不能前功尽弃,于是他再沉声说:“盛卿以为,你所说的这些,朕会想不到吗?”
“臣不敢,皇上圣明,一定比臣更明白,沁馨公主绝对不能嫁与北国。”
“没错,但是以目前的情势来看,又有什么办法可以彻底解决我朝与北国的边患呢?”
“父皇,边防已经如此紧急了吗?”凤盼月从父皇的语气中听出了严重性,忧心地望着像是一瞬间老了好几岁的父皇。
盛宇珩蹙眉,思路快速地转动。
“启奏皇上,臣斗胆,请求与皇上单独一叙。”他说。
凤盼月一怔,错愕地望向他。
“宇珩,你不要做傻事!”虽然不知道他的打算,可是光是他不愿意让她参与,就代表他决定的事,她可能不会赞同。
“月儿,你先退下。”苍昊帝答应。
“父皇……”
“月儿。”盛宇珩伸手紧紧地握住她的手,“相信我。”
凤盼月咬牙,沉痛地点头,接着起身退下。
“好了,盛卿,你想和朕谈什么?”苍昊帝看着眼前这名眼神清朗坚毅的年轻男子,心中暗忖:朕寄予厚望的栋梁,属意的驸马,你要给朕什么惊喜呢?
“皇上给予臣需要的支持,三年,臣给皇上一个没有边患的晋阳关。”
“你要什么条件?”
“三年后,若臣实现了给皇上的诺言,请皇上赐婚沁馨公主予臣。”
“三年后,月儿就十九了,盛卿不在乎吗?”大龄公主,要婚配就更难了。
“只要是沁馨公主,不管是十九、二十九,甚至是七老八十,臣也不在乎。”盛宇珩坚定地表示。
“盛卿不在乎,那盛卿怎能确定月儿也不在乎呢?愿意蹉跎青春,等待一个难以实现的承诺?”
“不会难以实现,不过臣知道这不是皇上话里的重点。”盛宇珩微微一笑。
“公主会愿意的,因为公主相信臣,而臣也相信公主。”
“好!”苍昊帝一拍桌。“安顺,宣旨。”
“奴才遵旨。”李安顺打开早已备好的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封仁和四十四年文武双状元盛宇珩为一品护国走远大将军,赐龙符,掌三军五卫,驻晋阳关,钦此谢恩。”
盛宇珩心里激动万分,至此他已经完全理解,他早就落入了皇上的圈套中,一切的一切,包括他提出的条件,全都在皇上的预料之中。
他服了!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捷报!”侍卫匆匆来报,手持边关传回来的捷报。“启禀皇上,晋阳关传来的捷报!”
“快呈上来!”苍昊帝立即喊。李安顺接过捷报,呈给苍昊帝。
“好好好!不愧是朕的文武双状元,文韬武略皆精,领兵作战、巧计布阵,难怪短短一年,捷报连连!”苍昊帝龙心大悦。“安顺,朕看不需三年,朕的状元郎就会实现他的承诺,给朕一个没有边患的晋阳关了。”
“皇上,北国并非易与之辈,充满野心贪婪,要他们不侵犯边关,实现没有边患的承诺,奴才愚昧,看不出来有实现的一天,除非北国灭亡。”
“李公公,你错了。”娇脆的嗓音传来,一阵淡雅馨香卷入御书房内,沁馨公主笑意盎然的莅临。“儿臣参见父皇。”
“月儿,你来啦!消息真是灵通啊!父皇才刚拿到捷报,你就上御书房了。”苍昊帝哈哈笑着。
“咦?有捷报吗?”凤盼月惊喜。
“是啊!原来你不知道啊!想看吗?”
她耸耸肩。“不用了,我猜我的大将军这次应该是攻下了叶城或是樊城这两个小城其中之一吧!”
“聪明,我的公主真是聪明,是叶城。”
“那么接下来就是樊城了,之后就剩下厉郢城了。”她沉吟。
“为什么你认为先樊城呢?”苍昊帝笑问。
“厉郢城是三城中最大的一城,要攻下需得用上全部兵力,可说是耗时费力,相对于樊城的城小兵弱,先拿下樊城是非常轻松的一件事。其二,先取下樊城之后,厉郢城便被三面包夹,要攻下它就如囊中取物一般了。”
“没想到我的公主竟也懂得用兵啊!”苍昊帝哈哈大笑。“那你说说,刚刚说安顺错了,是何意?”
“很简单啊!宇珩承诺的是‘没有边患的晋阳关’,而非‘没有边患’,所以只要将这三城攻下,皇朝的领土向外扩张,那么晋阳关就不再是边关,又何来的边患呢?”
“原来如此,奴才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