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空气极其压抑、沉重,刘若依死命咬住下唇,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头,满心的恨意化成火焰,恨不得烧毁床上那对淫荡男女。

他们狠狠伤了她的妈咪,也彻底破坏她对Dad的崇拜,怎麽可以啊,那是她好爱好爱的Dad,每次有人问她喜欢怎样的男生,她总是毫不犹豫回答—像我Dad那样的。

可是……没有了,短短几秒,崇拜变成轻蔑,敬爱变为憎恨,她看不起Dad,看不起对婚姻不忠的男人。

Dad怎麽能够辜负她的敬爱,怎麽可以把她的崇敬丢在地上践踩?他怎麽能够和那个坏女人做肮脏事,让他们约好要一起保护的妈咪受伤害?

轻轻握住女儿的拳头,幼庭心碎,对女儿感到抱歉。

她不断回想自己做错了什麽,不断回想如果在哪个契机点改变,她们今天就可以不必面对这些。她不断、不断自责着,想像着接下来呢,接下来她努力十几年的家庭,还能不能继续保持完整?

刘若依感受到母亲在颤抖,努力抬高下巴、吞入哽咽。她不够勇敢,但她必须勇敢,她不能像个孩子,让妈咪把自己护卫在身後,因为妈咪除了她……什麽都没有了。

轻轻拉开母亲的手,轻轻抱了抱她,转过身,横眼怒视床上的「可卿阿姨」,以及选择坐在她身边的Dad。

很好,这算壁垒分明了吗?刘若依冷淡一笑。

她锐利的目光逼得可卿不敢直视,只得垂下头,默默落泪。

见状刘若依在心底冷笑。受害者没哭,加害者却哭得梨花带泪?先哭先赢吗?这是在争取谁的同情呢?

奇邦起身,低声一句,「不怕,有我在。」

一句话,催出幼庭满嘴酸涩。她原以为这是自己专属享用的句子,原来,只要他愿意,他就可以是任何女人的支柱。

下一刻,奇邦走到妻子女儿面前,轻声道:「走,我们出去外面谈。」

幼庭直视他,缓缓摇头。这是她的房间,可竟是她被要求「出去」,哭笑不得就是用来形容这样的场景吧。

刘若依轻轻回握母亲的手、松开,大步向前,穿着拖鞋踩上床被。

怕脏?不怕,这张床已被弄得够脏了,她的拖鞋底比床上那个女人的心乾净一千倍。

到了可卿面前,她狠瞪着。永远永远,她不会再唤这人一声可卿阿姨。

她眼底的恨是修罗地狱里的火焰,烧灼了可卿也烧痛了奇邦,可卿下意识缩了缩肩膀,一个才十四岁的小女生,那目光竟凛冽得让她无法招架。

「若依,你要做什麽?」

急切间,奇邦奔回可卿身边,那副心急心疼的模样,看得幼庭心寒不已。那是爱情,她不会错认,可如果他们之间有的是爱情,那她和奇邦之间还剩下什麽?

看着急急赶过来的Dad,刘若依冷冽一笑,视线从他脸上往下扫,直到他放在那女人肩膀上的手,定了三秒。

曾经,那只手牵着她,一笔一划写下刘若依三个字;曾经,那只手轻拍着她的肩,告诉她,没考第一名也不要紧;曾经,那只手一把将她抱在胸前,甜甜的、溺爱地说:「我的小若依,爸爸要疼你、爱你一辈子。」

可是现在……眼光从那只厚实的大手掌往上,她追逐着小三的目光。

「若依……」可卿下意识低声轻唤。

「不许用你的脏嘴喊我的名字!」

话出口的同时,刘若依扬起右手,倾尽全力,一巴掌狠狠往她脸上甩去。

—重重的一声,同时敲上了在场所有人的耳膜。这一掌,她打的不是那可恨女人的脸,而是她与Dad的父女情。

五根指痕瞬间印上可卿的脸,泪水却在幼庭颊边无声滴落。女儿的恨她也有,只是她无法这般不瞻前顾後。

上前,她想把若依带离,没想到奇邦动作更快,他一把抓住若依的手腕将她拉开,力气之大,令若依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

「若依,你在做什麽?」他对女儿怒吼。

瞪视Dad,她瞪到两眼发痛、手也痛,可她没哭,反而抬高下巴,笑得张扬。

「看不出来吗?我在教训一个不知廉耻、没有良心、忘恩负义、以怨报德的烂女人。」

对父亲说完,刘若依恨恨转头望向可卿,一句一句厉声质询。

「请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在你没有地方可以住的时候,是谁助了你一臂之力?你没有钱的时候,是谁在你的包包里偷塞钱?在你没有工作的时候,是谁为你求来工作?

「几百次啊,几百次你握着妈咪的手,告诉她,如果有来生你要做牛做马回报她的恩情,原来你就是用这种方法回报?你不断说尊敬妈咪、爱护妈咪,原来尊敬和爱护的最好方式,就是和Dad上床!」

话不经酝酿就脱口而出,因为怒火已烧烂她的心肝肠肺肾,她不顾後果,就是要这个坏女人伏诛。

「若依,够了。」奇邦恼羞成怒,把女儿拽到一边,不许她靠近可卿一步。

「不够!」她大吼,甩开父亲再次冲上前,用力扯住可卿的头发往外拉,痛得可卿低头,哀声呼救。

「若依,给我放手,不要做这种没有家教的事。」

奇邦气急败坏,也跟着冲向前,扭住她的手腕,加重力气想让她吃痛放手。

喀啦,一阵巨痛,右手受伤了,但她打死不松手,她要的是让对方承受多於自己十倍的痛,所以她狠下心肠,把全身力气施加在对方的头发上,狠狠扯过,下一刻,五指间缠绕着一把断发,那女人的呼痛声,让她嗅到一丝报复的快乐。

见可卿尖叫,两手按住头,泪水不停往下坠,奇邦恼羞成怒,直觉扬高手心,向女儿挥去。

—他没节制力道,这巴掌不只打歪了女儿的脸、打破她的唇,指甲划过处更在她脸上留下一条近十公分的伤痕,血丝迅速从嘴角、脸庞渗了出来。

幼庭震惊地望住奇邦。从来没有过呵……若依再不乖、再不听话,他连碰都没有碰过她一下,现在他竟为了个外人打伤女儿……不,或许此刻,她和若依才是外人。

第一次,她明白,心死是怎样的感受。

幼庭与奇邦视线相触,看着他把可卿纳入怀中,那护卫心疼的模样,把她所有的感觉一寸寸、一分分撕扯开,鲜血地流出,那已不只是痛,还有更多绝望。

还以为,奇邦很爱她;还以为,自己懂他,如同他懂自己;还以为,他们会心手相携,成为美满婚姻的最佳典范,原来……她的以为不过是假象,原来真正的爱情会让人不顾一切,便是疼爱多年的女儿也不吝惜下手……

惨澹一笑,她已明白奇邦的选择。

刘若依并没因为一个巴掌就屈服,她看一眼巨痛的手腕,相信自己脸上那个会更加精彩,父亲的暴力没有压下她的暴戾,因为她和她父亲都有刚硬的性情。

「我这样就叫做没家教?那您的标准在哪里?难道找姊夫上床才是天底下最有家教的事?难道背着妻子和小三上床是最有家教的事?难道以後我被丈夫这样对待时,是因为我不够有家教……」她咄咄逼人。

她心底清楚,倘若手上有一把刀,她会毫不犹豫地朝对方砍去。

幼庭看着女儿的强硬,苦苦地蹙起双眉。傻女儿呵,她何尝不气、不伤心,她何尝不想冲上前去,把那个女人狠狠抓起来,怒声相询?只是撕破了脸,她和奇邦之间的裂痕会不会成了沟壑,再也跨越不了?

她明白,奇邦已经做出选择,可她也得选择,她明白女儿需要父亲、需要一个完整家庭,便是心会因此被绞成碎屑也义无反顾,是的,为了女儿,她必须吞忍。

无助地闭了闭眼睛,她咽下心酸委屈,勉强自己出声,「若依,我们先出去,让你Dad和可卿阿姨整理好後再谈。」

「有什麽好谈的?你这个死女人马上滚出我家!」

怒火烧掉刘若依所有理智,她眼底透出森然恨意,死死地盯住对方。

可卿不敢看她一眼,只能把头向奇邦胸口埋去。

这动作更加刺激了刘若依,她咬牙切齿,恨得不顾手痛,硬抓起地上的行李袋向那女人怒砸而去。同时间,她父亲一把将对方护在胸前,那一下,没打到坏女人,却打上她父亲的背。

奇邦怒目瞪向女儿,她毫不犹豫地瞪回去。她不怕,她从来就不是弱者,她,要保护母亲!努力将泪水往腹间挤,她半滴都不准它们往下淌,坚强地与父亲对峙着,四目相抗,谁也不肯退让。

「若依,乖,我们先出去。」幼庭叹气,上前拉住女儿的手,分明心碎、分明心力交瘁,她还是强撑着,给女儿一个安慰笑脸。

没错,她永远不会忘记,除了妻子这个身分,她还是若依的母亲,她可以没有爱情婚姻,却不可以让女儿一伤再伤。

幼庭给了奇邦和可卿足够的时间整理,她自己则带女儿到附近的诊所看医生。

刘若依脸上不只有伤,还有触目惊心伤口,右手腕更脱臼了,医生给她打过针、绑上固定绷带,脸颊也贴了一大块纱布。

离开诊所前,护士小姐低声问:「要不要我帮你们报警?」

报警能挽回一个男人的心?

幼庭苦笑。奇邦的心怕是早已不在自己身上,如果她不是个母亲,她根本不愿意留下、不愿意伤害仅存的自尊心,但她是,所以只能把女儿放在所有考量之前,若依是那样崇拜奇邦呵……

一路上,母女两人谁也不肯开口,她们只紧握住彼此的手,默默地给予对方勇气。

回到家,奇邦和可卿已坐在客厅里等待谈判。

幼庭看一眼两人紧靠的身影,心已然千疮百孔。这样的婚姻得用多少的忍耐才坚持得下去?

同样地,奇邦看见女儿脸上、手上的纱布,心疼不已,自觉对女儿失控了。快步走到妻子女儿面前,他眼底有无数的罪恶感。

「若依……」

她把脸撇过九十度,脸上满是倨傲。

幼庭深吸气,轻拍女儿的肩膀,柔声说:「若依乖,你回房间休息一下,等会儿妈咪倒开水上去给你吃药。」

见女儿不放心地握紧她的手,她轻摇头。她必须为女儿把伤害降到最低,而接下来的谈判,无疑是最伤人心的事情。

「不要担心,妈咪保证会好好的,你乖乖上楼好吗?」

她点头,顺从地走上楼。

幼庭看着女儿身影消失,才转身对奇邦说:「放心,没有缝针,医生担心她脸上留疤,特别做了处理,不过她的手腕脱臼,已经打过针、领了药,医生说需要好几天才能痊癒。」

「我很抱歉,我不知道……」回复理智的他对自己的行为很歉疚。

「我明白,是若依失了节制,没办法,她的性子像你。」

看着丈夫的脸,恍惚间,她回到十五年前,那时他们初见、热恋,两个年轻到还不适合结婚的孩子擅自决定了婚约。

是因为当年心性不定,如今反悔?还是因为十五年来,在职场上的成功让他有了不同眼界,而她仍然一如当年,单纯、无知、缺乏进步?

如果是,他为什麽不告诉她,她愿意进步、改变,更愿意尽全力维护爱情和婚姻,从结婚那天起,她就没有想过分离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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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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