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她不在乎银钱,且依方云青的打扮,他想慷慨大方也有限,提月银的用意不是非要那个价,而是争取更多的谈判空间。
云青沉吟片刻,道:「月银七百,进出自由,一天做事不超过四个时辰,活契签两年。」
他的话出口,她理解针对进出自由和工作时数两点,双方都没有异议,现在她要争取的是活契的时间。
「月银五百,活契签一年。」一年后,她应该能够寻到新出路,对于等待这回事,她也有些不耐烦了。
「月银五百,活契一年半,每月休息两天。」
对哦,她怎么忘记休假这回事儿,竟让它成了人家的筹码?都怪自己当了几十年没休假、没福利的傻奴婢,给磨出奴性来了,不行,得改,这辈子,她要当良民、当可以大声说话,不必时刻看人眼色、陪小心的自由人!
叹气,她点点头。「成交。」
「走吧,我们进去把这件事情给办了。」云青满意地朝她点点头。
关关乖乖跟在他身后,然后在短短的一盏茶工夫后……吓到!
他竟是新任的县官?
【第四章来印古代参考书】
方云青是新任县官,所以关关的良民证办得异常顺利,并且连名字都改得轻轻松松、无人刁难。
邵翠芳变成邵关关,后面那个是她真正的名字,从此刻起,她的穿越生涯走到一个新的里程碑,她再不用背负别人的命运,再不做别人该做的事情,她要用双手创造自己的人生,回归她一流的世界!
方云青问:「为什么想改名字?」
她似真似假说道:「我有对黑心肝叔婶,要是知道我被宋家放出来,恐怕又会找上门,要钱要银不打紧,要是见我青春无敌、美貌无人及,说不定还要抬高价钱把我再卖一回。我离开叔婶五年,容貌已与过去不相同,再把名字更改过来,应该可以避掉这层麻烦。」
被卖一次,勉强可以说年幼无知,再被卖一回,那就是自找死路,尽管当不成洛晴川,找不到一堆阿哥在身边围绕,她也不必非把自己活得很悲催。
他接受她的说词,笑道:「姑娘深思熟虑。」
她咧咧嘴角,皮笑肉不笑回答:「要是不够深思熟虑,怎值方大人一个月花五百钱。」
她在讽刺他,他理解。就云青所知,宋家的大丫头,每个月至少能领一、二两银子,五百钱对她而言,是寒酸了些。
「为什么取名叫关关。」
因为她家老爹想她把悲伤、哀愁、病痛……全关在生命外面,谁晓得,关不住的。
她换了句话,苦笑道:「因为我希望自己关关难过、关关过。」
她挨过最难的一关——躲掉色胚老爷,然后安然从宋府走出来,紧接着还有多少关在前头等待?她不知道,因为墙里墙外,她已经替自己挣取到截然不同的人生,预知再不是她的优势,她只希望未来,真能够一关关平安度过。
自从知道他是县官后,关关终于明白,为什么他要自己的帮忙,她是在不知不觉间做了一场面试,若是往后每关都能像这样顺利,她肯定能创造出自己想要的人生。
确定云青的需要,她对他抹去戒心,增添幽默,话跟着多了起来。
「你会的。」他半点考虑亦不曾,答得非常笃定,至于为什么敢这般笃定,他不清楚、她也不确定。
进府衙办理好文件,关关才晓得上一任的县老爷早就回京述职,刚刚坐在堂上的不是县官,他只是个考不上科考,却满心想当官大人扬眉吐气的杜主簿,难怪他能把案子办成这副样儿。
知道新任县太爷到了,杜主簿差点儿从那张很神气的椅子上滚下来,要是方云青存心追究,可是有罪的。
逮着他的把柄,关关的文件办理得飞快且毫无阻碍,事情办完后,杜主簿还领着全体衙门上下恭恭敬敬把两人给送出来。
杜主簿猥琐的模样,让关关忍不住损他几句。
「我还以为坐在明镜高悬下头的都是县太爷呢,今儿个总算大开眼界,果然,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皇子,有可能是唐僧,带翅膀的不一定是神仙,有可能是人面猪脑的鸟人。」
云青不知道什么是鸟人,但肯定不是好话。他回答:「你也别骂他了,好歹杜主簿年纪已经一大把,况且他不过是两件事不会。」
她问:「哪两件?问案、装大人?」
他摇头,「不,他是这也不会、那也不会。」
闻言关关大笑,接话:「我本想说他脑子有病,可想想不甚同意,脑子有病,好歹得先有个脑子是不?」
果然,增进感情最好的方法,就是找个共同敌人,合力把敌人骂得洒狗血、抛狗头,而他们之间,有杜主簿的舍己为人,以至于两人的感情直线上升。
关关和云青一路说、一路聊,不多久便聊开,生疏的感觉淡去不少。
云青对南开城里的富商,尤其是她的老东家宋怀恩很感兴趣,问了不少关于宋府的事。
关关笑道:「方大人探听这么清楚做什么?反正过不了几天,宋老爷大概就会上门请大人吃饭,届时,他的人品、气度如何,一目了然。」
「这饭可不好吃呐。」云青回答
关关心有同感,吃得好,叫作联络感情、增进官民和谐关系,吃得不好,一不小心就会沾上贪贿罪名,这当中的拿捏,是门高深学问。
但能够不吃吗?有种的话可以试一试,不理会人情世故的长官,易犯众怒,到新地界不拜码头,是自负过度的傻瓜才会做的事。
官难做,难做官,要是没本事混得风生水起,当官还不如行商,至少后者还能看到实质利益。
「不好吃,也得随意夹上几筷子。」她同情地望他一眼。
云青失笑道:「你倒是明白。」
「鱼帮水、水帮鱼,方大人热爱两袖清风没啥不对,但也得顾虑别人的想法,吃一顿饭,让他们了解方大人的善意,确定方大人品性佳、性格低调,不会没事寻人打擂台,他们才能放心的下,说不定日后大人也有需要他们相帮的地方,先安抚个几下也非坏事。」
「你多大的姑娘,连这等事都透彻明白,真不晓得宋府怎么舍得放你出来?」她手上那张可是死契,主人家乐意的话,一路把她操到死都行。
「藏拙喽!珍珠混于鱼目,黄金埋于沙砾,自然教人分辨不清。傻与不傻,聪不聪明,端看你装模作样的功夫。」
「你这是在自夸吗?」
「不,本人是在陈述事实。」
关关的骄傲惹得云青仰头大笑。「你是我见过最有自信的丫头,让你为我做事,当真委屈了。」
「无所谓,人像一杯茶,会苦一阵子,不会苦一辈子。方大人若是不想我苦得厉害,就把糖霜给先备上。」她朝他伸出手。
云青凝视着她,有一点点明白,为何那年……会有那样的话传出来。
冲动再起,他又想用掌心压住她的头顶心,这回不是想把包子压扁,而是想压一压,里头还有多少奇思怪想。
接着,他又说了过去几年地方上任职的事儿,他施政有道,百姓对他亦是爱戴,但多年下来,他依旧是个七品县令,品级始终没往上调,看样子做到死也就是这样了,仕途有限。
「唉,果然无人在朝、难为官。」关关替他不值,他那个囤田政策很不错呢。
「那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做的都是熟门熟路的事儿,还能一回做得比一回顺畅。」
关关回望他,发现他并不是个长得好看的草包,他有思想、有丘壑,他有满肚子梦想,这样的他其实和自己……很像。
他们都希望自我实现,都希望主导人生,都想要当一流的人,所以他们心思契么口,说话投合。
回到巷子里,再走几步就到家了,云青听见邻居那儿传来一阵号哭声,他皱起眉头,在邻居家门前顿了顿脚,犹豫片刻后,还是领着关关先回自己家。
「怎么回事?」
「大概是李爷爷没了。他是个老好人,我们刚搬过来的时候,受李爷爷照顾颇多,没想到前几天摔跤,请了几个大夫,都让准备后事。」他在自家门前站定后,转身同她说道。
第一天进方家就遇上这等事,是喜还是忧?未来的一年半……她应该不会从一堵墙转进另一堵墙吧?
回答完,云青打开门走进屋里,关关还停在外头、欣赏方家围墙,那墙比宋家的矮一点,以她的身手,不需要大树帮忙,只要一把椅子,翻墙、不太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