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晦暗的房里,唯有从门缝射入微光,隐约可见四柱大床的床幔未放,交迭的身影摩挲着,房内回荡着教人脸红心跳的声响。

那夜,如梦似幻。

至今,他依旧记得自己那时像是发了狂的兽,永不餍足地索求着。

大手紧抓着她不盈一喔的腰肢,抚过腰间狰狞的伤痕……

直到现在,他的指,彷佛还残存着伤痕的触感。

然而,都过了五年了,他还是不知道那晚的女子到底是谁。

「大少……大少……」

耳边的唤声伴随着脚边的轻碰,让金如玉的视线,从自己的指尖缓缓地抬高,看向坐在对面笑得娇怯的姑娘。

身旁,他的贴侍并也才总算松了口气。

金如玉直睇着对面的姑娘,才发现桌面的龙形香炉不断地喷散熏香。

想来……是这熏香教他无端地想起往事。

真是让人不愉快。

并也原本松了口气,却瞥见主子抽出了腰间的折扇,目光落在亭外的荷花池,不禁暗叫不妙,正打算要阻止时,偏偏对面的曹家大千金已经开了口--

「不知道金大少可还喜欢这熏香?」

并也屏住气息,负在身后的双手不由自主地紧喔。

「喜欢。」金如玉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风。

「真的,那奴家派人送些香料到金大少府上。」曹家大千金不禁喜出望外。

坐在面前的,可是放眼崆峒城,喔,不……该说就连京城也找不到像他这般金雕玉琢的美男子,如此冠玉无瑕,说他是都阗王朝第一美男子,他当之无愧。

更难能可贵的是,在他如此光风霁月的气质之下,他斯文有礼,风度翩翩,是崆峒城所有千金的梦中佳婿。

今儿个要不是她曹家在崆峒城富户占有一席之地,恐怕是难攀上他,更是难以见他一面,既然他喜欢熏香,她当然得将自家经营的香料送上,非使出浑身解数博得他的好感不可。

「曹千金难道不知道我金家也有做香料买卖?」金如玉淡笑道。

他俊眸如黑曜石,笑瞇时,如琉璃闪动,不分男女,见了莫不脸红心跳。

「咦?」她心跳加速,被他的笑脸迷得七荤八素,根本就不知道他说了什么。

「怪了,听说女子有貌无才,有才无貌,怎么今儿个却碰上了一个无才也无貌的姑娘?」金如玉笑时,眼若桃花,流转生波,吐出的话语却恶劣至极。

身旁的并也倒抽口气,偷偷地踢了主子的脚一下。

「……金大少你说什么?」曹千金不太确定自己是否听错,不禁倾身向前。

「你吓到我了。」金如玉以扇遮面,只余一双绝美桃花眼。

「奴家不懂。」

「怎么,脸长得不好,就连脑子也没长好。」他笑得无奈,刷的一声收起了折扇,垂敛长睫,笑如春风地说:「脑子不好,少开口,脸蛋不好,少出门。」

并也不禁苦着一张脸,抓住他家主子。「大少,时间差不多,该回去了,别忘了你还约了人要谈商事呢。」

该死该死,最该死的是他为什么没在主子开口之前,就先把主子毒哑

待会回去,他要怎么跟老爷说,大少又搞砸了亲事……他无脸见老爷了!

「告辞。」金如玉斯文有礼……身白袍在亭外烈日之下,显得清透无垢,俨然像是快要登入仙界的神祇。

可,他刚刚说了什么?

她没听错吧?

「真教人不敢相信,金大少竟是如此无礼放肆之人。」曹千金身后的丫鬟们……个个站出来,替主子大抱不平。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原来他跟金二少一个样,全都是混蛋。」

「可不是吗?他竟然耻笑小姐……」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曹千金泪如雨下。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时之间也只能温言软语地一再劝慰着,把金如玉说成了无眼恶人,将他唾弃到了极点。

不出几日,此等不满话语在崆峒城四处流传着,但不过几日,流言就平息了。

倒不是有人刻意去抑制流言,而是根本没人相信,金家大少如此谦逊多礼的美男子,会是曹府丫鬟口中所说的恶人。

金大少几回良善助人、几回替姑娘家仗义执言,都是城里流传不止的佳话,奠定了金大少完美如神祇般的形象。

区区流言,根本无人相信。

至于金如玉,他根本不在乎外头的人如何看待他。

人生在世,他只求顺心如意。

「大少,你太随心所欲了吧。」

并也冷着俊俏小脸,瞪着正窝在亭里慵懒品茗的主子。

金如玉懒懒抬眼。「我的并也生气了?」

「我不是你的并也!」他暴跳起来,简直就像被丢进灶里的炭火一样,烧得又旺又烈。

「那你是我的谁?」金如玉托着腮,笑得慵邪诱人。

「我是你的贴侍!」不然咧?

说来,他真的好命苦,为什么他的大哥可以跟着二少,他却得跟着这个表里不一的恶人大少?

人人都说他家大少简直是菩萨转世,到处造桥铺路,济人利物,待人和气又总是笑脸迎人,可是那是对外的假象,真正的大少,是个……

「你骂我混蛋?」

「我说了吗?」并也呆住。

他皱起眉,难以置信地咬着下唇。

大哥说过,就算主子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恶人,也不得对主子口出恶言,放在心里就好,可是他刚刚……有说吗?

「我听见你的心声。」金如玉长臂一探,将他给拉入怀里。

并也瞬间化为石块,僵硬得像是被瞬间抓起的小狗狗。

「你真坏,敢骂我……你说,今儿个要怎么惩罚你?」

他瞪大了眼,看着主子的脸愈凑愈近,气息拂至鼻间--

「……大少,别闹了。」他好害怕,不要再玩了。

「闹什么?」

「不要再靠过来。」

「你会武功,要是不愿意,岂会挣不开?」

「我……」他被吓到全身无力,怎么挣脱?

「这代表着,你也喜欢我这么做,对不?」

看着大少笑瞇的桃花眼,有如倾落醉人的月华,有长眼的,少能逃过大少刻意的攻势,可问题是--

「我听你在放屁!谁喜欢啊,你老是喜欢耍着我玩,知不知道老爷已经找我去问过多少回了」王八蛋,老虎不发威,真当他是病猫不成?

他是贴侍,不是寝侍好不好!

大少真是太过分了,从小就喜欢对他毛手毛脚,害爹老对他说,千万别害了大少,可到底是谁害了谁啊大哥还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要他别挣扎,否则只会让自己难受……他娘的,真有那么一天,他就跟他拚了!

「喔,我爹问了什么?」金如玉饶富兴味地问。

「他问我,你是不是、是不是……」

金如玉突地往并也颈间吹气,吓得他两手直抚着颈间。

「他问我你是不是有龙阳之癖!」太可恶,竟然对他吹气……他是男的,要不要他脱光光以兹证明?

他一直很想这么做,但是大哥却说,千万别在大少面前脱光光,记得腰带要打两个死结,争取一点时间……点给自己做心理准备的时间……

可事实上,据他对大少的了解,大少纯粹是喜欢爱闹爱玩,根本就没打算对他下手,纯粹是玩他玩得很愉快就是了,愚蠢的是,他一碰到大少如此玩他,就会僵得没半点力气反抗。

「所以,我爹这一阵子才一直帮我安排和一些名门千金见面?」

并也泪水噙在眸底。「这不是你早就知道的事吗?」干么装无知?根本就是要把罪都推到他身上吧。

「哭什么?我什么都还没做。」金如玉勾弯的唇角带着邪气。

「是不是我哭一哭,你就什么都不做了?」话说他今年都二十岁了,要是哭了肯定很丢脸,可是有的时候,要是眼泪可以挽回什么,他不介意丢面子。

「不,你哭……」他笑瞇了眼,唇贴得极近。「只会让我更冲动。」

并也再度瞪大眼,看着主子的唇愈贴愈近,状似要亲上他的唇,开始犹豫地喔紧拳头。到底是要如自己的行事原则打晕大少,还是照大哥的建议,把自己打晕,醒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就在他踌躇的当下,亭外传来吼声,「如玉,你在做什么」

金如玉彷佛早就知道有人偷窥,懒懒的抬头,笑容可掬地说:「爹,我正要做的事,有这么难猜吗?」

并也当场流下两泡泪。

大少……不要再说了……他真的不希望被赶出府呀。

金府主屋大厅里,金府老爷金秀外恼火地来回踱步,尽管年过半百,但这些年跟着妻子常往聚禄城寻找各种保养之道,让他看起来像是金如玉的兄长而非父亲。

此刻,他冷沉着脸,很难得地端出父亲的威严。

倒是他的妻子于观贞,像是早已看过大风大浪,没啥兴趣地喝着茶,等着相公在她面前显威风。

「爹,别再走了,看得我头都晕了。」金如玉云淡风轻地笑道。

「你还敢说!」金秀外怒眼瞪去,猛地收了声,疾步走近他,压低了声量问:「你……真的喜欢并也?」

「是呀。」他坦率磊落得很。

金秀外踉跄了下脚步,还是他的贴侍并奇赶紧将他撑住,才没让他当场跪倒在地。

「老爷,并奇对不起你。」他愧疚不已。

「不,不关你的事,是我教子无方……」被扶到椅子上坐下,他双眼无神。作梦也没想到,他一对双生子……个早在四年前成亲……个至今都快三十了,却无意娶妻,原来是……有龙阳之癖。

「不,这是我的责任。」并奇愧道,利眸一瞇,瞪着跪在地上早已泪流满面的小儿子。「从今天开始,你给我离开金府。」

「爹……」并也泣不成声。

太不公平了,根本就不关他的事啊……早知道刚刚一拳打晕大少就好了。

「都怪你长得太像你娘,脂粉味太重,才会让大少一时鬼迷心窍。」并奇瞪着小儿子的俊秀脸蛋。

「那我自毁容貌好不好。」并也边哭边提议着。

其实他也觉得自己长得太娘们,很想多几条疤,让自己看起来像个男人点。

「这……」

「算了,今儿个就算没有并也,他也会找别人……」金秀外无声叹息着,最终下了结论,「如玉,不管你要的是谁,为父的要求你,至少要娶一房妻子,生一个孩子。」

「爹,如秀都生两个儿子了,我有没有儿子,有那么重要吗?」金如玉没好气地回道。

他不成亲,除非他能找到像娘般呛辣或者是像妹妹如宝那般讨人喜欢的姑娘。

「那不一样。」

「可是不渝和不休长得很像我。」

「那是因为你跟如秀是双生子。」

「所以呀,就这么着吧。」

「什么这么着?我警告你,别把老子说的话当放屁,我要你怎么做就怎么做,你要是胆敢再搞砸老子安排的婚事,我就要如秀绑着你娶妻。」金秀外气得吹胡子瞪眼。

「娘,爹逼我娶我不爱的人。」金如玉变脸功夫高强,俊脸顿时覆上哀怨,那噙愁含悲的神情,让望者莫不心软。

「金王八,你是老糊涂了是不是?我都还没跟你算老是替儿子安排相亲的帐,你要是胆敢替他定下婚事,我就跟你没完没了!」于观贞喝完凉茶,美眸一凛,霎时金秀外成了纸扎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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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魁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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