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别再让他来找朕,否则——」

「奴才明白了。」福至如壮士断腕般地闭上眼下了决心。看来得再找个法子捏造圣旨才能镇住单厄离了。

「朕要走了,这朝堂你就尽管玩,怎么玩都无所谓,让朕看看你可以玩到什么地步。」拍了拍他的肩,他径自要往外走。「不过要记得,该处置时可得要留给朕,才能堵天下悠悠众口,朕可舍不得让你背上污名。」

「多谢皇上。」福至唇角抖了两下,心口不一。说到底,哪里是他在玩?这分明全都是皇上搅和出来的。光是要他兼首辅一职就足够撼动朝堂了,令六部之首彼此猜忌,思索着要如何拉拢或对付自己,甚或利用自己对付他人,这一来一去,所有的弊端全都跑到他耳里,他能不办吗?

皇上向来就很擅长借刀杀人,只是没想到这回竟会轮到自己当那把刀。

蔺仲勋掏掏耳朵,当没听见福至的嘀咕,踏出殿门外,就见桂英华守在殿外。

「桂都统。」

「卑职在。」

「桂都统镇守宫中,禁卫训练有素,倒是包围得挺快的。」

桂英华眉心一跳,不相信皇上会夸奖自己。「卑职职责所在,尽心而为。」

「不过,今儿个朕是闲散地走,所以你能赶在朕踏进广祈殿内拦下朕,但要是有贼人刺客欲行刺朕,你认为那贼人会闲散地走,等着你来吗?」

桂英华二话不说,再跪!「卑职有失职守,请皇上恕罪。」

蔺仲勋笑眯魅眸。「其实这事也没那么严重,想要将功赎罪也行。」

桂英华一脸不解地抬眼,便听他道:「单厄离差不多也快到了,朕想到外头走走,不想见他,给朕拦下他,要是他找着了朕,桂都统……别怪朕治罪。」蔺仲勋拍拍他的肩,即刻走人。

桂英华闻言,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皇上惹不起,将军不好惹……他怎么这么倒霉啊!

【第十章】

三更半夜,蔺仲勋摸回了杜家,如往常作息。然而,接下来的日子,白天,可见杜小佟很刻意地与他拉开距离,一口气将他推得很远,到了晚上那就更不用说了,用过膳后,她总是立刻回房,顶多是偶尔到孩子们房里走动。

而他眼下能做的,就是下田浇肥。尽管这肥料的味道实在是恶心得教他想吐,但他在田里走动,多少能堵上几张无聊生事的嘴。

浇了肥,杜小佟开水门引水,看水充盈了早已经干裂的农田,直到淹过了茎部一寸高的位置才关上水门。

他站在田边,嗅闻着揉合了泥土草香和肥料味的复杂气味,望着脱下鞋子,踩进田里的杜小佟,她戴着斗笠,带着孩子们弩着腰,一处处地巡,将生长太密的秧苗毫不惋惜地拔除。只为了那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米,她在烈日底下来回巡着,比其它农人还要专注仔细。

他想,他大概知道为何她种出的米特别的好吃,只因为用心。

「小佟姊!」田的另一头突地传来银喜的喊声。

杜小佟回头望去。「发生什么事了?」

「你快点回来,赶紧把脚洗一洗,家里、家里……」银喜喘得连话都说不全。

蔺仲勋微扬起眉,大抵知道发生何事了。

「到底怎么了?」杜小佟被她难得的慌乱给吓得赶紧踏上田埂。

「家里来了几位宫里的公公,说皇上下了圣旨、赐了匾额要给小佟姊!」银喜深吸了口气,再一口气地把事说完。

「……嗄?」杜小佟愣了下。圣旨,匾额?

待杜小佟赶回家中,家门前已经聚集不少村人围观,她走近一瞧,就见两名身穿墨绿色锦袍的公公站在马车边上候着。

从没遇过这阵仗,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你就是杜姑娘?」一名公公见她走到跟前,细声问着。

杜小佟愣了下,只因已经许久不曾有人这般称呼自己,直到银喜推了她一下,她才赶忙回神。

「我就是,不知道几位公公前来是——」

开口的公公没理她,径自回头朝马车内低声说了两句,马车里随即走下一位身穿赭红色锦袍的公公,皮肤白细,眼眸细长,像是笑眯眼似的。

他手中拿着圣旨,走到杜小佟面前,细声道:「圣旨到,民女杜小佟,跪下接旨。」

杜小佟轻抚着胸口,双膝跪下,原本一旁吵杂的低语,瞬间寂静。

穿赭红色锦袍的公公往旁一瞥,细声道:「见圣旨如见皇上驾到,尔等无知村民还不一并跪下!」

此话如雷,吓得一票围观的村民一个个跪下,银喜也拉着几个孩子赶紧跪下,就怕有所冒犯会遭罚。

现场,几乎所有人都跪下,唯有一抹高大又显眼的身影屹立不动,穿着墨绿色锦袍的公公细声喊道:「大胆!」

那拿圣旨的公公闻声,不由斜眼睨去,瞬间,细长的眼眸瞠大,「皇——」

蔺仲勋微眯起眼,那名公公立刻噤声,吓得差点连圣旨都拿不稳,整个人慌得不知所措,没了刚刚的凌人气势。

然而这一幕,因为众人皆跪地伏首,所以无人瞧见。

「大胆刁——」

「住口、住口!」穿赭红色锦袍的公公赶忙低声喝止。

小公公不明就里,倒被准备宣读圣旨的公公给瞪得不敢再置一词。

穿赭红色锦袍的公公,是在福至身边当差的,名唤如贵,自然是见过蔺仲勋几次面,要不依蔺仲勋连百官都不肯接见的性子,别说民间,就连在朝中,真正见过蔺仲勋的官员宫人,实在是少得可怜,莫怪那日蔺仲勋回宫时会被挡在宫门外。

蔺仲勋神色不耐地启口,无声的说了声「念」。

如贵咽了咽口水,双手微颤地摊开了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民女杜小佟栽种霜雪米,极得圣心,龙心大悦,封霜雪米为天下第一米,赐御匾,题一品米,再赐锦绫绸缎十匹,黄金百两,钦此!」

现场,静默无声,如贵垂头一望,要是以往,他会拉开嗓门骂人,但是今日皇上在场……「杜姑娘,请接旨。」皇上既会出现在这里,又特赐御匾,用头发想也知道这位杜姑娘是不能怠慢的。

杜小佟如在梦中地抬眼,慢半拍地回神,赶忙接过圣旨。「多谢公公。」

一票人这才跟着起身,而后如贵要三位小公公把御匾抬出,村人围观着,却不敢大声喧哗,就怕犯了禁忌。

「杜姑娘,这匾额就挂在此处可好?」如贵态度亲切,指着竹门檐底下。

杜小佟有些受宠若惊,忙道:「都好都好,公公作主即可,不过得等我跟邻人借个梯子,我……」她有些慌,作梦也没想到自己栽种的米竟可以被皇上封为天下第一米,还给了一品米的御匾,这简直像是天上掉下来的大礼。

别说她,就连银喜也拽着孩子,呆愣在一旁。

「喂,隔壁的,可以借把梯子不?」蔺仲勋干脆先问了隔壁邻居。

邻人一听,迭声应好,一溜烟地回家扛出木梯,还聪明的连钉子锤子都给备上,省得再跑一趟。

「过来吧,这位公公。」蔺仲勋把梯子固定好,已经快手在檐下钉好了钉子,等着如贵把御匾抬过来。

如贵诚惶诚恐地走近,不住地躬着身,不敢造次。

「你再躬着身,朕会让你往后都无法直着走路。」待他走近时,蔺仲勋趁机在他耳边低语,吓得他赶忙抬头挺胸,和蔺仲勋一人抓着御匾一头,步上木梯。

将御匾后头的穿绳挂上钉头,两边缎带绑在檐下的竹隙间,确定稳固之后,蔺仲勋跳下木梯,朝上望去,黑檀木打造的御匾,题上烫金大字,绑着大红缎带,说有多贵气就有多贵气。

「小佟姊,看起来还不错吧?」他睨了眼站在身旁,看得小嘴微启的杜小佟。

真是新鲜,在他面前,她向来是沉着淡漠,像是天塌下来她都不为所动,可如今她却像个寻常小姑娘,瞧见什么新奇玩意儿,一时间转不开眼。

那娇俏神情……直教他心底犯痒。

「杜姑娘,既然御匾已经挂上,我等就先告退了。」如贵将盛装黄金百两的锦盒和十匹上等的锦绫绸缎都交予后,不过分卑微亦无一丝倨傲地道。

「多谢公公。」杜小佟回神,像是想到什么,赶忙拿出荷包,取出一两银子。「这是给公公喝茶的。」

这是刚刚挂御匾时,隔壁邻人提醒她的,她才想起一般大户的下人到别人家办事总是要拿一点好处,何况是特地运御匾到来的宫人。

如贵见状,觉得这姑娘是见过世面懂礼数的,正打算要伸手,却被两道锐利如刃的视线给扎得不敢动弹,只能努力地抹出笑意道:「杜姑娘不需多礼,这是我等该做的。」明明收银两是常规,可是……算了,也只有一两,他宁可少收那一两,也不要日后被皇上整治得连收常规的机会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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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香太上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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