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也许皇上不相信,上一世,臣被皇上所杀之后,原以为是再次轮回投胎,但却依旧记着上一世记忆,周遭之人也是上一世的人,这事说来有点玄,但臣相信不是梦而是真的,跟在皇上身边,看着皇上的改变,臣才有感而发地说出这段玄事。」
蔺仲勋缓缓眯起眼,听他言下之意,他也重生了?
「……朕相信。」身为一个重生几百回的人,有什么理由不信?
所以这世间里,会重生的人不只是他?因为一个定数变了,所以后头许多事都跟着改变,就如不曾尝过的霜雪米在这一世出现……难道说小佟亦是重生之人?他想起她曾在重病时梦呓着,这一世她只为自己而活,难道指的就是重生后的人生?所以,她真是他的变数?!
他几百回的重生,等到了与她相遇的契机……不管她是否真是他的变量,这一世他一都不会放开她,任谁都不能将他们俩分开!
「单厄离,叫阿福动作快一点!」
快,他要快一点将烦人事一次处理完毕,然后他要回到她的身边,他要抱着她吻着她,不允任何人再欺凌她!
杜小佟一夜未眠,神色疲惫,简直像快凋零的花朵,只因她的男人一夜未归。
她意兴阑珊地整理着红薯田,想不透他为何会突地消失。
昨儿个她尚处在震惊之中,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该不该戳破他的身分或证实他的身分,她坐立难安,然而他却没有回来……她不禁想,该不会是他厌倦了她,所以离开她了?
杜小佟心思烦乱地闭上眼,却无法控制思绪。
她想见他,想问他曾经许诺过的是不是真的,还是根本是欺骗她的,可她要上哪找他?皇宫吗?她的身分如此低微,怎么进得了皇宫?还是耐着性子在这里等他?但他要是不回来了……思至此,她蹙紧了眉,不允自己再胡思乱想折磨自己。
她本来就是孤独一人,一直以来都是孤独的,而她也抱定孤老一生的想法,就算没有他,日子还是得照旧地过,不过就是……少了一个他而已。
她拚了命地说服自己,无心整理红薯田,正打算起身回房歇息,却瞥见她栽种在红薯田边的芍药。
都快七月了,这株芍药还是没有花苞,彷佛在告诉她,她的恋情将无疾而终……但就在她转身欲走的瞬间,余光像是瞥见什么,教她不由得定睛一瞧,在茂密的绿叶底下竟藏着小小花荀。
她喜出望外地拨开绿叶,轻抚着小花苞……他可知道,赠她芍药是何含意?
芍药,是情人间的花,他知道吗?
「小佟姊!」
听见银喜的声音,以为是他回来了,可她侧眼望去,只见银喜急忙走进院子里,而身后——
「小佟。」郭氏怯怯地喊着。
杜小佟心往下沉,没给半点好脸色。「有事吗?后娘。」
「小侈,你爹病了,所以……」
「我爹病了,你就应该去找大夫,找我有什么用?」杜小佟冷声打断她。
「可是……」
杜小佟不耐地转过身。「我拿点碎银给你,总成了吧。」
「不是,是你爹病得很重,恐怕捱不过去了,我是来带你去见他最后一面。」说着,郭氏已经动手拉她。
杜小佟心中生疑,不禁挣扎着。「你这是在干什么?我爹那天明明就好好的,怎么会说什么捱不过去?」
银喜见状,赶紧跑到她身旁,然而郭氏的力道却大得吓人,一把将银喜推得跌坐在红薯田里。
「就是那日回去时淋到雨,风寒一直治不好,你当人家女儿的,总不能爹病得快死了都不回去见上一面吧。」说着,郭氏拉着她走。
杜小佟更觉有鬼,就算她爹真病了,也犯不着用这么大的力道扯她吧。
她奋力挣扎着,眼看着要挣脱郭氏,却出现一个男人一把将她抱住,直接带到马车上。
「小佟姊!」银喜从大门追出。
「快走、快!」郭氏大喊着,车夫立刻策马奔驰。
银喜不死心地追上一段路,却见马车愈跑愈远,她正不知道该上哪求救,就见两名皇城兵走来,她赶忙上前禀报身分,请求帮忙。
两名皇城兵闻言,其中一名道:「单将军有令,杜家有任何事况都得跟将军禀报,此刻我先进宫跟将军禀报,你联络附近的弟兄跟上那马车。」
银喜略松口气,但还是不安地在家门前来回踱步。
一两到底跑哪去了,小佟姊出事了!
平生以来头一次戴上龙冠的蔺仲勋,莫名的眼皮跳了下,不由得攒起浓眉。
「皇上,这腰带会系得太紧吗?」福至察觉他皱眉,立刻放轻了力道。
蔺仲勋垂眼忖了下。「犯不着这般隆重,百官到齐没?」
「应该已经到齐。」
「那就走吧。」
「奴才遵旨。」福至赶忙命如贵前往镇天殿通报皇上即将进殿,而后再随着蔺仲勋朝镇天殿移动。
直到来到镇天殿侧廊上,福至向前一步,高声喊道:「皇上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整齐划一的伏跪声响,让蔺仲勋踏进镇天殿时,不由睨了一眼,哼笑了声,往那把从未坐过的龙椅一坐。
「众卿平身。」
「谢皇上。」文武百官起身,执笏垂首。
「众卿,朕今日破例早朝,不为其它,就只为了要整顿朝廷。」蔺仲勋也不啰唆,开门见山就宣告。
百官闻言,不敢议论,更不敢飘移目光。
「户部尚书,这账册漏洞百出,你可知罪?」蔺仲勋将户部呈上的账册丢在户部尚书脚边。
户部尚书像是早有准备,立即跪伏。「臣该死,竟一时不察,放纵侍郎亏空公款,私改账册,还请皇上恕罪。」
蔺仲勋慵懒托腮问:「侍郎何在?」
「回皇上的话,今日一早,臣进办公之处时,就见侍郎已经悬梁自尽。」户部尚书痛心疾首地道。
福至闻言,不由偷觑了蔺仲勋一眼,就见他撇唇哼笑了声。福至不禁暗叹,皇上还是一如往常般地料事如神。
「潘尚书可知道上行则下效,要不是上司以身试法,属下又岂敢生事?」蔺仲勋语调懒懒地提问。
「臣罪该万死,求皇上恕罪!」
「既然你都知道自己罪该万死,还要朕恕什么罪?」蔺仲勋一派悠闲地道:「来人,将潘尚书押下,午时处斩。」
话落,百官莫不惊诧,就连潘尚书也惊愕不已,急忙道:「皇上恕罪,此事乃是侍郎所为,臣虽督导不周,但并非臣之过。」
「是吗?朕倒是听过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潘尚书有怠惰之罪,自当论斩。」
潘尚书急道:「侍郎乃是日前三甲进士之一,由吏部分配至户部,臣尚未来得及教导他,这事该是吏部之错。」
「吏部?」蔺仲勋目光扫到吏部孔尚书身上。
「皇上,潘尚书此言差矣,当初可是潘尚书力荐袁侍郎进户部,臣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孔尚书立刻双膝跪下。
「所以是卖官喽?」蔺仲勋笑问着。
孔尚书双眼不由得发直,半晌说不出话。
「所以是孔尚书卖官,潘尚书买官,就只为了替户部找个替死鬼,如此恶臣,还不认罪?」
潘尚书抿了抿唇,沉声道:「君虽尊,以白为黑,臣不能听。」
蔺仲勋闻言,放声大笑。「好个威武不能屈的大丈夫!但潘尚书不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
「皇上恣意妄为,眼中可有王法?!」潘尚书气急,不敢相信他竟毫无证据就要判自己死罪,怎么也不服。
「王法?」蔺仲勋止不住笑意地道:「王法只有君子才会遵守,你自问可是君子?
当你贪赃枉法,亏空国库时,你心里可有王法?来人,还不将他押下,难不成是要朕亲自动手?」
殿前侍卫立刻踏进殿内架起潘尚书,潘尚书不敢置信自己已经毁了所有证据,依旧落得死罪,不禁意有所指地看向福至。「佞是福身本,忠是丧己源……皇上此举,恐怕难令天下百姓心服!」
「这说法有趣,不如这样吧,朕将你斩首于午门外,再将你的首级挂在午门上,看看有没有百姓对你的首级丢石头,你就知道天下百姓服不服。」蔺仲勋笑眯眼道,俨然将生死视作游戏。
潘尚书直睇着他,只觉得那笑意令人不寒而栗,教人打从心底骇惧……太大意了,过了太久的太平日子,教他忘了皇上的本性有多可怕。
可是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待潘尚书被带下去,蔺仲勋立刻又点名了其它五部尚书。「要是朕真的错杀,众卿真是仰俯无愧天地,尽管大声指责朕,要是心中有愧……来世投胎,记得莫为官,全都押下,午时处斩!」
「遵旨!」
瞬间,六部尚书皆将处斩,镇天殿上其余官员噤若寒蝉,无人敢求情,一个个面如死灰,像是准备前往刑场的死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