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樊柏元的长指轻敲两下,而后轻摇着长指,默言立刻领命而去。

「侯爷,奴婢们先告退。」

樊柏元略微不耐地摆了摆手,待两人离开才站起身。

他想见她,可偏偏默言不在,他哪儿也不该去……笨丫头,都病了,昨儿个还那般倔气。

如今想来,她昨儿个的气色确实不佳,话也没多说,也许是不想教他发现她身子不适……忖着,心愈焦躁,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去看她。

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房门被推开时,杨如瑄不敢相信地瞪着来者。

「侯爷?」蜜儿低呼着。

杨如瑄挣扎着坐起身,一套上鞋,管不了自个儿病得头昏眼花,直朝他走去。「侯爷怎么来了,默言呢?」

「他去请大夫。」他注视着她,她脸色红通通的,身上似还有高热,后头蜜儿已经赶紧拿了件棉袄给她搭上。

「那侯爷是怎么来的?怎么也没多加件外袍?啊,那件裘衣我还没改呢。」

「说那些做什么?你赶紧回床上躺着。」他握住她的手,发觉她的手烫得吓人。「我没事。」手被握住,她有些羞赧的垂眼。

「快躺着。」他轻扯着她。

杨如瑄身子晃了下,他赶忙将她搂进怀里。「你瞧,身子不适还不安分些。」想也没想的,他将她打横抱起,却突地想起自己是个「瞎子」,面对看得一清二楚的路,他要怎么走?

「侯爷,往前走约莫八步,直走就好。」杨如瑄感觉到他的迟疑,顾不得羞意,忙出声指引。

樊柏元循着指示,放慢脚步向前,不让她俩看出破绽,直到安稳地将她置在床上,又摸索着被子替她掖好。

一个夫妻间再寻常不过的动作,却让她鼻头发酸。

「蜜儿,拿把椅子来。」她眨了眨眼,吩咐着。

「是。」被眼前这一幕吓傻的蜜儿,回神搬了把贴背高脚椅搁在床边,不住地打量着樊柏元,像是无法相信他竟会在没有默言的陪伴之下,独自走到天一水榭。

天一水榭和鹿鸣阁只相隔一座花园,有小径穿廊,说远不远,但对一个双眼不方便的人却是极其不易。

而且,她骂了一串话,侯爷都没罚她呢,亏她还打定主意等着被罚。

「侯爷,在默言来之前,你先坐会歇息一下。」杨如瑄柔声说着,轻牵起他的手,指弓他坐下。

「身子还很不适?」他坐下,没松开她的手,垂敛长睫遮掩他的视线。

「还好,没事。」

「才不呢,小姐昨儿个一直吐,什么都吃不下,哪里没事了?」蜜儿忍遏不住地替她出声。

杨如瑄头疼地道:「蜜儿,去帮杏儿照料小少爷。」

「不成,侯爷又瞧不见,你要是有个什么的,他照顾不了你。」

「蜜儿,说什么他?说话如此放肆,你这不是给我蒙羞吗?」

「小姐……」蜜儿可怜兮兮地垂下唇角。

「去照料小少爷。」

「……是。」

待蜜儿牛步般地离开,杨如瑄才叹了声道:「侯爷,真是对不起,蜜儿是心直口快,没什么恶意的,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为何你病了,却没要人知会我一声?」他不问反答。

杨如瑄怔了下,显然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问。「我……我们那天不愉快……」

「那是两码子事,再者,你以为我会连请大夫的银两都没有?」

「我……」

「往后不需要再花费不必要的心神在我身上。」他低声道。

杨如瑄闻言,异常红濡的唇颤了下,苦笑的抖着声道:「可是,我……」难道在他心里,依旧没有认可她是他的妻子吗?

身为他的妻子,把心思放在他的身上,天经地义的,不是?

可是,他却不要……

蓦地,她听见他低叹了声,道:「我的意思是说,不需要再浪费钱医治我的眼。」杨如瑄愣了下。「侯爷怎会……」

「你的丫鬟说的,跟我抱怨我对你苛刻。分例如何花用,我不在乎,但是如果你为我裁衣制衫,至少也要替自己备几套新衣,没道理只有我在享福,却让你过得连丫鬟都不如。」他说着,不自觉又叹了声,长指抚上她的颊,一并抚去她无声落下的泪。「我简朴度日,那是在军中养成的习惯,不代表你得跟着一起过。」

不过不可否认,一开始故意刁难她,也是一种试探,不希望她奢侈成性。

「不是,我只是想着怎么帮侯爷而已,因为我是——」她突地顿住。

「怎了?」

杨如瑄咽了咽口水,有些干涩地启口。「侯爷,有件事我一直挂在心上,没有机会对你说。」

「什么事?」

「侯爷曾问我,如果我是你的敌人,是否会上当?」瞧他应了声,她才放胆子说:「可我想说的是,我从来也永远不会是侯爷的敌人,因为我、我是侯爷的妻子。」

樊柏元垂眸睇着她,不发一语。

所以,她为他做了那么多,不求回报,只是因为她是他的妻,做得再多都是天经地义,全是她心甘情愿?

成亲之前,尽管照过两次面,他们依旧是陌生人,成亲之后,她却是一心一意地付出,他不懂,她没接受过他半点恩惠,不曾得到他的疼爱,她为什么可以理所当然地付出?

「侯爷,在你心里,我是你的妻吗?」他的沉默连带地拉沉她的心,病中的她脆弱无比,也教她卸下所有坚韧,她不再知进退,执意寻得答案。

「你是。」他的嗓音有些哑。

杨如瑄徐徐漾笑,美艳得犹如瞬间盛放的花儿。「真的?」

「当然。」他贴在她颊边的指头不断地揩去她落下的泪。

「那,侯爷往后可不可以别再对我那么凶?」

望着那双盈满泪水的琉璃大眼,那泪水仿佛落在他死水般的心湖,激起阵阵涟漪,那是种心头酸着麻着,又带着微甜的滋味。

「你也不遑多让。」

「可是允熙……奶奶年纪大了,不能再把允熙交给奶奶照料,如果连你都不留他,他还能去哪?他还那么小,明明有爹却不能依靠,要是往后走偏了,该怎么办?他什么都不懂,可是这两日不哭也不闹,唯有入睡时才默默地掉泪……」

「我知道了,你别哭了。」他出声打断她未竟的话。「要他留下就留下,你是我的妻子,你想要当那孩子的娘或送他走,都由你。」

杨如瑄愣住,也不知道是因为他微沉的嗓音还是因为他说的话。

「要你别哭,你反倒是……」

她看他神情似有不耐,却缓缓地低头俯近她,吻上她的颊,那温热的贴覆教她蓦地瞪大眼,属于他的温醇气息吹拂过她的脸。

然后,他的唇轻柔地覆上她的。

柔软的唇厮磨着,试探般地含吮着她的唇瓣,她的心跳如擂鼓,震得她浑身抖颤不休,直到——

「侯爷,大夫来了!」默言的大嗓门伴随着开门声,而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快掩上。「……侯爷,老爷好像有事找我,我先走一步……」

「把大夫带进来!」樊柏元恼火咆哮。

杨如瑄双颊红如霞彩,却见他俊白的脸庞也烫得微晕,就连厚润的耳垂都烧红一片,不禁想起那回在他房里换衣时,也瞧见他……她思绪顿了下,眉头微皱,随即又松开,瞧她想到哪去了,侯爷又看不见。

少顷,默言垂着脸带大夫进房。

大夫切着脉,樊柏元望向她,背地里却将长指精准无比地指着默言,突地中指和食指交叉了起来,便听见默言倒抽了口气。

关他什么事?!是侯爷要他找大夫,他十万火急地找来,应该要打赏的,为什么要他的命?!陪他练剑挨了伤还不够是不是,以为他都不会翻脸的?

他也是会翻……筋斗的,不知道彩衣娱亲这一招,能不能换来免死金牌一面。

懒得理睬默言,樊柏元专注地望着她,等着大夫诊断结果。

一会,老大夫笑了笑道:「侯爷,不碍事的,夫人只是染了风寒,虽然拖延医治,但夫人的身子骨极佳,只要服上几帖药就好。」

「多谢大夫。」经他这么一说,樊柏元彻底松了口气。

他早逝的前妻天生体弱多病,某年入冬染了风寒就那么走了,他怕如瑄也跟她一样体弱,禁不起一场病痛。

老大夫起身望向樊柏元,樊柏元下意识地闭上眼,就怕被大夫看出端倪,却听他说:「侯爷脸上微晕,要不要在下顺便切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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誓不为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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