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轻咳几声,他别开眼道:「听着,从今天开始,你就叫做朱宓,在你身体复元之前,可以在这里待下,但等你身体复元,必须暂时在府里为奴,可有意见?」
「没有。」她答得很快,像是怕他反悔。
「那么,你的事我会交代下去,就这样。」
「是。」
尹少竹没多说什么,总觉得被那双水灵大眼给注视得浑身不对劲,一回头便见贴侍掩嘴忍笑,他不禁有点羞恼成怒,「你在笑什么?」
「我要是姑娘家的话,二爷早就迎娶我为妻了。」破军把笑意收拾得妥当后才开口。
这么说的意思,纯粹只是见惯主子对老弱妇孺特别没辙;二爷虽然长得凶狠,但只要姑娘家在他面前撒泡泪,便立刻举双手投降。
「鬼才会娶你为妻!」尹少竹羞恼低咆,随即离开。
他当然知道破军在暗喻什么,可有什么法子?他只是长相凶恶,又不是连心肠都是黑的。
想着,朱宓的话便不断地在他脑海里出现,严重地骚扰着他,直到,他发现自己捡了什么样的麻烦回家!
「二爷,不好了。」远处,传来破军带着戏谑,听似不痛不痒的叫唤。
「别跟我说又是那家伙闯了什么祸!」
正在书房里作帐的尹少竹眉眼不抬,然而握笔的大掌已经浮起大把的青筋,感觉手中的螺钿笔就快要被他硬生生折断。
「二爷真是料事如神,确实又是朱宓惹了祸。」破军轻步来到他面前,俊俏的玉容堆满看好戏的表情。
只见尹少竹微使劲,手中的螺钿笔立刻应声而断。
「她又干了什么事」他吼着。
「她烧了半间厨房。」
尹少竹呆掉。「……不会是因为我叫她去烧热水吧。」
「应该是喔。」破军笑得可乐了。
「他奶奶的,那丫头到底是想怎样?」他火大极了,却还是乖乖把账本阖上,往外走去。
自从她身体康复之后,他便让胡大娘领着她到仆人房待下,然而,不过是发派她去扫前院的落叶,她竟爬上树把叶子全都摘下来,教前院一整列的桦树全都光秃秃一片。
胡大娘向他投诉,令他不得不管,问她时,她说:「这样就不会有落叶了啊,也不需要天天扫了啊,二爷不觉得我很聪明吗?」
简直是蠢到教人想掐死她!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对杀人如此渴望,而他最想杀的是自己,因为是他把那个蠢蛋给带回家的。
于是,为了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他只好把朱宓交给义妹丹禾教导。
岂料,不过三天,丹禾就将她退货,只因--「她煮茶不放茶叶就算了,可是她不能在擦门户时,擦得整个大厅闹水患呀。」
罪名--一个朱宓,会增加府里丫鬟三倍的工作量,于是掌管所有丫鬟调度的丹禾,当机立断将烫手山芋送还。
当他问朱宓时,她说:「我一次提了好几桶水,全部泼湿再一口气擦,这样不是比较快吗?」
是啊,他很快就可以把她给送上山头了!
然而,在朱宓可怜兮兮外加两泡泪眼的攻势下,他只好认赔,把她收在身边,心想只让她服侍自己,就算有祸,他也担了。
但是,她不会更衣,脱他的衣服脱到系绳打结,帮他束发,束到他怀疑自己的头发快要被拔光……
突然,他发现,自己能捡到一个这么一无是处的废柴丫头,肯定是老天安排来逼他修身养性的。
于是,他不气不恼,平心静气的对待她,不再发派对她而言太高难度的工作,只负责帮他端来膳食,送洗脸水,准备洗澡水就够了,可谁知道--
当尹少竹来到厨房时,火已经灭了,可是厨房已然半毁状态,尤其是里头的四口灶。
「二爷……」朱宓一见他来,泪水早已准备好。
他手一抬,双眼紧闭着,暂时不想听她的声音,不想看她的脸,要不然他很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失去控制,会做出什么天理不容的歹事。
他娘的,他已忙得要死,一天十二个时辰,他都嫌不够用了,偏偏又多了个惹事精,专惹麻烦要他善后,将他捉襟见肘的时间再分割一些,看样子他今天晚上可以不用睡了!
「二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觉得灶口太小,木柴堆得不够多,水烧得不够快,所以我才会多添点柴,结果不知道为什么会烧到外头……」
尹少竹再抬手,示意她闭上嘴,张眼看着正在善后的丹禾,他不禁轻叹,「丹禾,这丫头给你添麻烦了。」
丹禾看他一眼,淡道:「倒也不会,只是……二爷能不能请朱宓别碰火?」
「……我知道了。」
说到底,还是他的错,因为是他叫她去烧热水的。
从此之后,他不得不把她带在身边随时监控着,以免她一个不小心又闯出什么祸。
但是--
「二爷,外头是怎么了?」
掀开马车帘,朱宓被满目疮痍的景致和无家可归的难民给震慑住。
「放下帘子。」尹少竹眼也不抬地命令。
辘辘而行的马车内,两人面对面坐着,朱宓直睇着外头,而尹少竹则不断地盘算着今年的税收。
眼看谷物就要收成了,却无端江河泛滥,淹没良田,就连养蚕的桑树都泡烂,桑树没了,蚕饿死大半,产不出蚕丝,严重影响织造,教他一个头两个大,心烦透顶。
虽说尹家有三兄弟,然而尹府旗下,丝织、漕运、农赋、粮货、酒楼、花楼、茶楼等产业,因大哥小弟不管,全都落在他尹少竹的肩上,累得他南北奔波,如今又遇上天灾,更是教他心绪恶劣。
「可是二爷,咱们不帮他们吗?」朱宓不死心又问。
「有苏州的官爷们处理,哪里轮得到咱们?」
「可是,我没瞧见官爷。」
「晚点就会处置,你能不能让我静一静。」尹少竹火大地吼着,怒目直瞪着吓得脸色苍白的朱宓,心里不禁有点过意不去,耐着性子,低声道:「尹府是商人,尽管是仕绅之家,但这些事还轮不到尹府插手,你别管。」
「可是,能帮多少就帮多少,不是吗?」朱宓垂下眼道。
「就跟你说,这里不是金陵,是苏州,自有人会处置。」他不敢再吼,就怕她待会又扑簌簌地掉泪。
真是个水做的丫头,动不动就是两泡泪,搞得他骂也不是,早晚逼得他内伤而死。
瞧瞧她,多尊贵的丫鬟,可以和主子同车而坐,更可以和他同席用膳,还可以随他到处跑……该死,他现在后悔极了,宁可把她丢在府里,也不该带她来苏州,搞得他更加心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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