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啊天啊天啊!就这「娇羞无限温软好蹂躏」的小模样儿,连她这么纯朴善良的小农女都忍不住想再对他多做点什么欺负呀调戏之类的禽兽之举……
项豆娘心下一惊,连忙清了清喉咙,一本正经地道:「咳,总之,外头的世界是很危险的,同朱门绣户里的可不大一样,公子看起来又……嗯,心性纯良,容易吃亏,所以无事还是别在外头乱逛的好。」
他清亮的眼神纯洁无辜,温顺地点点头。
……哎哟!真要人老命了,可爱成这样真的不要紧吗?
看得她心下又是一阵怦怦乱跳,不由暗暗嘀咕。
「那公子请自便,我走了。」
他优美的唇微张,又迟疑地合上。
「糟了,迟了!」项豆娘抬头望了一眼叶隙间的日光,登时啊了一声,急急背着沉重竹篓子加快脚步往前走,生怕错过了镇上七日一次的赶集时辰。
落叶在脚下沙沙作响,她只顾着专心一意地低头疾走,直到走出了老山林,被阳光当头一晒,停下脚步用袖子抹了抹一头热汗,这才感觉到背后好像有点怪怪的——
「吓!」她一回头,吓得一个踉跄。「你、你怎么还在啊?不对,你跟着我做什么?」
身着翠袍、俊秀颀长如一竿清新修竹的男子被问得有些束手无策,只能默默低下了头。
她一时哑口无言,半晌才道:「呃,那个,我不是凶你的意思。」
男子飞快抬起头,眸子蓦地亮了起来。
项豆娘呼吸又是一窒,别过莫名热烫的脸,狠下心不去看那双漂亮得过分的眼睛,粗鲁地硬着声道:「你老跟着我做什么?」
「我……我不识得别人了。」
「咦?」她眨了眨眼,看着对面一张明媚却忧伤的俊脸。「为什么?」
「好像,只剩我一个了。」他叹了口气。
「你没家人了?」
他想了想,脸上郁色更深。「他们都走了。」
看着眼前倾国倾城柔弱无辜的美男子,项豆娘呆了三个弹指的辰光,表情自愕然、同情、怜惜、烦恼……渐渐变成一抹兴味浓厚的若有所思,嘴角慢慢往上扬。
男子被她盯得浑身发凉。
「所以,你没别的地方去了?」
他点点头。
「如果……」她舔了舔唇,兴奋得有些发抖,自己都觉得自己好邪恶。「我收留你的话,你会怎么回报我?」
男子被她绿油油狼光盯得下意识拢紧了领口,倒退了一步,吞了口口水。
「你那是什么反应?」她笑容僵了一下,不悦地道:「本姑娘可是大好女青年,纯朴农家女一枚,还是读过书的,才不做那种强抢民男的缺德事呢!」
他吁了口气,又被她一记狠瞪吓得忙摇头红着脸道歉:「对不起,是我误会恩人了。」
「知道就好。」她微挑浓眉,上下打量看似秀气却修长高大的他,「拿去,背上。」
他愣愣接过那只沉重的大竹篓,乖乖依言背在背上,好似半点也未意识到自己一个翩翩尔雅的公子背着个竹篓有何突兀之处。
「走吧。」
「……好。」
「对了,叫什么名儿呀?」
「呃……」他迟疑了一下,弱弱地轻吐了两个字。
「佘温?」项豆娘噗地笑了出来,随即无比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头。「唉,我非常能够了解你的心情,你爹娘肯定像我爹娘那么不靠谱,起名只图自己一时痛快……没关系,不要紧,别人笑笑也就过去了,咱不放心上,啊?」
他怔怔看着她飞扬明朗的笑脸,那颗自苏醒后始终惶惶的心,刹那间竟奇异地安定了大半,代之而起的是种暖暖的、妥贴的踏实感。
这个他沉睡千年后第一眼见到的姑娘,对他笑得好灿烂,一口雪白的贝齿衬着小麦色的脸蛋儿,耀眼得彷佛最纯净剔透清灵的珠白内丹……直视他的眼里没有战战兢兢的敬畏、没有痴痴迷迷的崇拜,反而气势汹汹,大剌剌对他动手动脚,而且还说要收留他……
这是——要豢养他的意思吗?
佘温清俊如玉的脸庞因恍然,而一点一点地亮了起来,再也抑不住朝她一笑。
刹那间,万花齐放!
项豆娘屏住呼吸,脑袋一昏,小嘴呆呆大张,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这就是传说中的一笑倾国、风华绝代啊……
恍恍惚惚间,有个念头在她脑海里飞闪而过——
他这算不算是凤凰落在鸡窝里——便宜她了?
日近黄昏,村子里家家户户炊烟四起,只剩后山老项家的烟囱还没有半点动静。
项老爹饿到前胸贴后背,灶房里所有能生吃干啃的全教他吃光了,正在研究晒干得硬邦邦的包谷直接咬下去,会不会喀掉他几颗牙?
「阿爹,我们回来了。」
为百无一用是书生做了活生生示范的项老爹,闻言几乎喜极而泣,抛下包谷,忙不迭地疾奔出灶房。
「爹爹的乖女儿回来……」项老爹傻眼,揉了揉眼睛。唔,难道自己当真饿到老眼昏花了吗?要不怎会瞧见笑得黄鼠狼似的女儿身后居然跟着个小媳妇般的俊俏儿郎……还未回神,话已冲口而出:「豌豆,你拐带人口?!」
项豆娘得意笑脸瞬间拉了下来,面色微微发黑。「阿爹!」
「咳!」项老爹尴尬地清清喉咙,忙陪笑道:「爹爹不是这意思,只是,你不是去赶集吗?怎么——啊!我明白了,这位公子莫不也是赶考乡试,错过了客栈,要来咱家借宿的吧?欢迎欢迎,请进请进!」
「不,他是——」
「老爷子,您好。」佘温瞥见她脸上心虚为难的神情,心下微紧,忙上前揖身行了个礼,笑容温暖,无比谦冲恭敬地道:「请容在下向老爷子说明,其实项姑娘乃是在下的恩人,多得姑娘善心相助,否则在下如今定是流落——」
「一边去,我来解释!」项豆娘头都被绕晕了,忍不住一掌拍飞他,拉着自家一头雾水的老爹到墙边窃窃私语。「阿爹,其实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项老爹听得时而诧异,时而悲悯,时而叹息,最后唔唔作声,连连点头。
「所以阿爹千万莫再追问起他的伤心事了。」她表情十分之正经,反覆叮咛。「总之,往后他就是咱们项家的人了,虽是日日粗茶淡饭,也好过流落街头,处处遭人冷落白眼,您说是不?」
「是啊是啊。」
「再说了,您也知道佘公子这副颠倒众生的面容,摆在外头就是红颜祸水,要是一不小心遭人拐到小倌馆去,那岂不是一生清白都呜呼哀哉了吗?」
项老爹啊了一声,满脸紧张,重重点头。「没错没错。」
「而且您一瞧他就是个老实头,像这种不谙世事俗务的贵公子一朝门户败落,甭说心里有多难过了,光是怎么养活自己恐怕都是个大问题,咱们现今收留了他乃是大大功德一件,圣贤不也说过人溺己溺、人饥己饥的道理吗?」
「对的对的。」项老爹抚须大赞,「不愧是爹爹的好豌豆,竟有这番胸怀见地,真真无愧对多年来圣贤诗书的薰陶,爹爹很是欣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