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在纸箱的最上面,她放上了给项康准备的那只绿色的胖耳杯,还有他最喜欢听的几片艾维斯·卡斯提洛《elviscostello》的cd,以及半磅他最喜爱的爪哇咖啡豆。
她在纸箱上用黑色签字笔写了他家地址,然后在封箱之前,写了一张字条放进去——
对不起,我想我不适合再做你的好朋友了。
陈兰齐慢慢地将箱口贴好、封住,指尖冷得像冰,却从头到尾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和停顿。
她必须自救。
在心因绝望与羞愧而痛苦得碎裂成千千万万片时,就算颤抖着手,也必须自己一片片把它捡回来。
从国小到现在,她整整暗恋了他二十年。
如果她花了二十年的时光还是不足以让一个男人看见她、欣赏她、并且爱上她,那么这份痴恋,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她真的好累好累了。
再也承受不住一次又一次的希望与失望,心动与心碎……
她再也无法强迫自己在听着他与新女友之间的点点滴滴情事时,露出感兴趣的笑容,再也无法强迫自己不去可怜地巴望着他每回恋情结束时,暗自祈祷着,或许他下一个恋人就是自己?
而且,这次真的不一样。
他已经找到他生命里的温蒂……
他就要结婚了。
突如其来的剧痛狠狠踢中她的心口,陈兰齐紧紧揪着衣襟,死命憋住险些崩溃决堤的哭泣冲动,痛苦到痉挛得弯了腰——
不。她不哭。她不会哭。
这二十年来,她已经为了自己的一厢情愿流了够多的眼泪,甚至,超过了她这一生应有的泪水配额。
她双眼干涩目光平静地环顾屋里一圈,确定没有漏失掉任何属于他的东西,直到目光落在窗台前,突然一震——
那盆未开花的紫色水仙花。
传说中,花开的时候,香气会替守护它的人带来幸福……
陈兰齐眼里涌现蒙蒙水雾,鼻头一酸,喉头一哽。
可是,她等不到花开了。
于是当晚,陈兰齐将它送给了「冲浪板pub」那个好心的短发女子,希望这盆紫色水仙花能够在她手中绽放,为她带来自己从没能拥有过的幸福。
然后,她带着行李箱到了一家旅馆投宿,直到办好了德国签证后,随即搭上飞机离开台湾。
【第六章】
陈兰齐失踪了!
打从「庆祝宴」那晚开始,他猛打手机给陈兰齐,她无论如何就是不接,偏偏官香华还因为他不愿意在宴会上宣布订婚的事,跟他闹了一整夜。
隔天他有重要的会议要开,下午也有诊,好不容易中午抽空飞车去买了陈兰齐最爱的重乳酪蛋糕向她「赔罪」——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并且留下一张字条,可是他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她回电。
就连她家的钥匙都派不上用场。
可恶!他究竟犯了什么滔天大罪?
「陈兰齐这家伙!」项康焦躁不安如囚在笼中的怒狮,气愤的抬手爬爬头发,「连家里的锁都换了,她到底吃错什么药?到底在搞什么鬼?」
好,就算他和香华谈论订婚的事没有事先向她报备,这点的确不够朋友、不够意思,但是、但是……她不是早就知道他这次和香华是认真的吗?
亏她还口口声声说他们是好朋友,为什么连半点生气的预兆也没有,就突然间在他头上扔了个这么大的炸弹,炸得他头痛欲裂、五内俱焚。
这算什么二十年知心好朋友?
他忿忿地将手机重重一甩,在屋里躁郁地来回踱步。
可最最火上浇油的是,接下来快递送来的那一大箱东西。
「这是什么?」他烦躁地签收,接过那只沉重的箱子,目光落在上头娟秀的熟悉字体时,心倏地一紧。
项康迫不及待地拆开箱子,第一眼见到的就是那只胖胖的绿色咖啡耳杯,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胸口,他僵在原地,直到仿佛经历了几个世纪的缓慢辰光后,他终于伸手碰触那只绿色耳杯。
他的专属杯子。为什么会在这里?
所有物件的最上头有一张纸条,可是他恐惧着不愿意拾起那张纸条,不愿意去读上面的宇……也许只要当作没看见,它就不存在了。
他像被催眠了般一样一样拿起箱子里头的东西,有的是他送陈兰齐的,有的是她替他准备的,包括雪花球、耳杯、香水瓶、cd——他最爱的艾维斯·卡斯提洛。
项康取出其中一片,手指有些冰冷的将那片cd放进音响唱盘里。
she
maybethefaceican』tforget
thetraceofpleasureorregret
maybemytreasureorthepriceihavetopay
(她的脸我永难忘怀,是快乐或悔恨的痕迹,是我的宝藏,或是必须付出的代价)
she
maybethesongthatsummersings
maybethechillthatautumnbrings
maybeahundreddifferentthings
withinthemeasureofaday
(她是夏天喝着的歌,是秋天的凉意,也许是千百种化身,在一天的时间内)
she
maybethebeautyorthebeast
maybethefamineorthefeast
mayturneachdayintoaheavenorahell
shemaybethemirrorofmydreams
thesmilereflectedinastream
shemaynotbewhatshemayseem
shemaynotbewhatshemaysm
insidehershell
(她可以是美人或野兽,是饥荒或盛宴,可以把每天变成地狱或天堂。她可以是我梦想的镜子,在小溪中的微笑倒影,她不是她藏在壳内的模样)
she
whoalwaysseemssohappyinacrowd
whoseevescanbesoprivateandsoproud
noone』sallowedtoseethemwhentheycry
(她总是在人群中表现得那样快乐,她的双眼如此自我又如此骄傲,从不让任何人看见泪水)
she
maybethelovethatcannothopetolast
maycometomefromshadowsofthepast
thati』llremembertillthedayidie……
(她也许是无望继续的爱情,也许成为我过往的阴影,直到我死去那天,我都会记得……)
——歌名:she/作词:herbertkretzm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