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陈白雪到底跟多少人说了她的事?她下贱吗?
她没睡意了,越想越呕,坐客厅喝酒。
王朔野开车驶离,想着白雪会去哪里。
经过公园时,想到之前白雪过,江品常在巷口二手电器行上班。
超跑在西典二手电器行停下。
莫非是这里?他下车,按门铃。
刺耳的门铃声在深夜里听起来像催魂铃。
铁门紧闭,但侧门推开了。
果然,江品常走出来,冷冷看着他。
王朔野质问。「她在这里吗?」
「请离开。」
真在这儿?她竟然?!
王朔野往屋里闯,一只手横来挡下他。
「我叫你离开。」江品常的声音,冰冷强硬,有不容挑战的威严。
王朔野浑身酒气。「为什么不敢让我进去?她在里面?」他硬要往里走,领口一紧,被江品常揪住,往门外一推。
「滚回去!」想到这家伙让白雪多狼狈,江品常竭力隐忍揍他的冲动。
「他马的——早看你不爽了!」王朔野吼着冲向他,两个男人扭打起来。壮硕魁梧的王朔野竟讨不到半点便宜,高瘦精实的江品常轻易避掉抡来的拳头,长腿一扫,教他摔跌在地。
「Fruck——」恼羞成怒,王朔野爬起来,又揪住江,二人缠打。
「搞什么?」黄西典听见争执跑出来,试着分开他们。
「住手,都住手!」没办法分开他们,他们发狂拉扯扭打,仿佛要杀了对方。
「都住手!」白雪冲出来。「王朔野!」
「你真他妈的在这里?」王朔野怒吼。
白雪跟品常说:「没事,我跟他到旁边谈——」
她拉着王朔野到跑车旁。「你冷静好吗?」
怎么冷静?他飙骂。「你现在是什么意思?迫不及待离开宜兰就为了找他?」太伤自尊,太挫败。「既然这样,在我面前装什么清纯?」
他口不择言。
白雪见他嘴角破了,脸也瘀青,他被品常揍得伤痕累累,她闻到他一身酒气。
「你喝酒还开车吗?万一被警察……」
「立刻跟我走。」
「不要。」她无奈。「很晚了,拜托先回去,不要吵到别人,要谈的话改天,大家冷静冷静,之后再谈。」
「呸。」吐掉口中鲜血,王朔野抹抹嘴,怒视她。「陈白雪,今天你不跟我走,我们就玩完了。我会当你是自甘堕落,宁愿跟工人混。你不要考验我的耐性。」
什么?他践什么啊?
白雪一股火大,原来这就是他的真面目吗?呵,是啊,这本就是王朔野的个性,霸道、凶恶、火爆。他没变,是她荒唐,被爱蒙蔽双眼,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见白雪不回应,他命令道:「还不上车?」
「王朔野,你发什么神经?知道现在几点吗?全世界围着你打转吗?」
「我不容许我的女人在别的男人那里过夜!」
「我的女人?我的女人?我受够这句我的女人!一开始听你说,还挺感动的我承认。后来发现这就像你说,我的车子我的房子我的包包一样。我是人,不是东西。我有自己的世界、自己的朋友、我的习惯、我的生活方式、我的风格!你不准命令我。谁是你的女人?我告诉你,我的男人不会是你!你给我等着,等着。」
白雪冲回屋内,拿了钻戒奔出来,掷他身上。「了不起的松野大老板,我们玩完了,Youarefired!」
她竟敢扔钻戒?!她竟敢——
王朔野拾起钻戒。「知道你扔的这个值多少吗?陈白雪,你会后悔。像我这种人,就凭你?我敢说你再也遇不到——」
「不希罕啦,我再不要忍耐你的坏脾气。」
「你脾气就好?我才受不了你的烂品味。」
「昀,你就很完美吗?老实说,我一直受不了你喷的古龙水,臭死了!我是怕你伤心不说而已,男人干么喷那么浓的香水……」
「喷香水是礼貌,就像女人出席重要场合要穿高跟鞋,你才可笑,老是穿布鞋,你小学生吗?跟男朋友约会穿那种烂鞋,愚蠢幼稚,笨女人!」
「既然这样你干么追我?」
「我追我的,你干么答应?要交往就要有诚意,没心认真的话干么浪费我时间!」
「昀,所以都是别人的错,你自己没问题?你就不用检讨?」
「我事业这么成功不是靠侥幸,能力这么好我为什么要检讨?女人只要听话跟着优秀的男人走就对了,只有笨女人才会——」
「你践什么拽?你才又烂又讨厌——」
他们好幼稚地互相咒骂,想起交往以来种种委屈,都疯狂了,恨死彼此了,都口不择言了。
后面,黄西典跟江品常一整轮听下来,瞠目结舌,啧啧称奇。
「这两个都成年了吧?」黄西典问。
「好幼稚。」江品常结论。
「怪不得会交往。」
「但负负不会得正啊。」
可不是,吵一轮下来,都喘都累。
王朔野最后咆哮。「这阵子我当作恶梦,我要是再打给你我手断掉!」
「我才恶梦,拜托放过我,这辈子不要再联络!」
「没问题。」
「太好了。」
他上车,咻,跑车驰远。
她握拳,胀红面孔,骂到头昏脑胀。
到最后,这般难堪,不欢而散。
好累,好喘,从夏天到现在,一场突来的恋爱,排山倒海,原来是互相灭顶,而不是相濡以沫。还真庆幸结束了,就当发场热病。现在想想要是真跟他结婚生子,那折磨可不是开玩笑的,定要日日听他演讲,发神经,闹胃疼。
走回品常身边,她跟他们道歉。「不好意思,吵到你们。」
「不会不会。」黄西典打呵欠。「没事就好,我去睡了,你们聊。」
他刚走,品常的手机响了。
三更半夜时候?白雪赶紧说:「是他吗?是他的话不要接。」
「他没我电话……」看看来电显示。「是你家室内电话。」
「蛤?」
品常接起。「喂?……熙旺?别慌,慢慢讲——」
那边,熙旺紧张得语无伦次。「妈妈被骂了一直喝酒,我叫她都叫不醒,大哥哥你快来,我妈妈好像死了,哇——」熙旺大哭。
品常脸色骤变,关电话,跑向货车。
白雪追过去。「怎么了?熙旺怎么了?」
「沈檀熙出事了!」
他们冲回白雪住处。
「快点救她,快救她!」熙旺吓得脸色发白,抱着倒在地上的妈妈。
沈檀熙口吐白沫,丧失意识。
白雪也慌了,怎么办?
江品常最镇定,他检查沈檀熙状况,还有呼吸,抱起她就往楼下冲。白雪牵着熙旺跟上去。
到了医院,沈檀熙被推入急诊室。
医护人员问熙旺问题,熙旺发抖,小小的手,寻着江品常。江品常立即紧握住他。
白雪听着熙旺讲话,听完孩子说的话,她惭愧内疚,很自责。
原来王朔野跑去她家闹过了,还狠狠羞辱过他们母子。他也许觉得是为她出气,但骂沈檀熙下贱?他怎能说这种话?完全没顾及孩子在场,这点教她好怒。
江品常注意到她的脸色,另一只空着的手,来握住她,她才镇定下来。
医生检查后,给沈檀熙洗胃。
原来沈檀熙将精神科医师给的一个月份躁郁症药全吞服了,还喝了酒。
白雪震惊,她想死吗?好过分,她死了,熙旺怎么办?
脱离险境后,沈檀熙被送至病房。熙旺受到惊吓,焦虑整晚。
「妈妈没事了,不怕,好好睡一觉,醒来妈妈就好了。」
江品常跟白雪合力将他哄睡了,看这可怜的孩子,终于在陪病床上,沈沈睡去。
白雪叹息,跟江品常道歉。「不好意思,让你这么麻烦。」
「我去买飮料。」他离开病房。
白雪坐在病床旁,看着昏睡的沈檀熙,她脸色惨白,看起来好惨。枯瘦,两眼凹陷,手腕还吊着点滴,掌背青筋浮现。
这哪是当年那个聪敏又充满活力的沈大编辑?这……曾经是爸爸深爱的女人吗?而今……樵悴得像朵将残败的花。她是怀着怎样羞愤的心情,吞下那些药?
白雪伸手握住她的手,好冷好瘦的手。
沈檀熙睁眼,白雪即刻松手。
她想坐起,被白雪制止。「不要乱动,医生帮你洗了胃。」
「唔……熙旺?」
「嘘。」白雪眼神示意,沈檀熙看见儿子睡在陪病床。小小脸儿,很无辜,睡得好沈、好香。
白雪轻声骂。「你怎么这样?熙旺被你吓坏了。」
「他骂我下贱,靠着怀孩子赖上你爸。」沈檀熙凄惨一笑。
「对不起。」白雪尴尬。「我不知道他跑去闹。」
「他说要找律师,把我们赶出去。你好厉害,有男人帮你出头。」她苦笑。「我只有熙旺——」
「别管他说的,我没要你们走,我跟他分手了。」
「为什么?」
「总之分了。所以你放心,不会有律师。但是我警告你,这事不可以再发生了,我不准你死在我家。你不要害我好不好?真是……」白雪眼眶红了,哽咽了。
「你跟我爸的事我不气了可以吧?不要这样,我不要看你们这样——」
白雪落下泪,那眼泪一滴、两滴的淌下来。
沈檀熙震惊。竟然……为她哭泣?陈白雪,真是傻。
白雪也讨厌自己竟然哭起来。「反正没事了,但是要住院一星期。我去外面,你好好休息。」白雪起身要走,忽然被她抓住手。她抓得很紧,微颤着。白雪转身,看她脸色怪,手心都是冷汗。
「怎么了?不舒服?要叫护士吗?」
「我现在要说的,你听好,我不会再说第二遍。」
又怎么了?好严肃的表情。白雪要抽手,她却抓得更紧,眼睁大大的,很骇人,那眼色,像两潭黑暗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