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身体一会冷一会热,冷热交替着,他一直没有沉睡。
东方的天空渐渐地白了,辗转反侧时,他听到老管家喊他,「少爷。」
他的脑海里只有她的名字,依依……迷糊之中,他吃了药,身体的不适渐渐地缓下来,他睡着了。
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她在他的眼前,时而是一个长不大的小女孩,天真烂漫,时而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清纯可人,时而是一个独立自主的女人,风姿绰约,不同神态的她衔接着他的记忆,一片一片地炼成了他心中独一无二的她。
燥热和冰冷逐渐地中和了,一股清香沁入他的心脾,他微微睁眼,对上那双百看不厌、着急万分的水眸,沉沉的心瞬间变得轻盈,只要留她在身边,苦肉计又算什么,他一点也不介意这样地留下她。
他扬起一抹虚弱的笑,不是自得自己的劣计,而是她眼里真真切切地有他。
呵,这场病生得真好。
莫依依在早上七点的时候醒了过来,手往旁边一摸,想到了昨晚。
昨晚吃了晚饭,季一泽没有留她,直接送她回家了,他也没有留在她这里,而是在她额头上印了一吻,跟她说了一起回季家的事情后他就离开了。
莫依依坐了起来,脸上有着烦躁,看了看时钟,现在才还早,距离他们约定的下午四点钟还早得很,她有时间去想一个方法避开。
装病吧,生病了就去不了了,莫依依这么想,可生什么病呢,再者她一生病,季一泽才是真正担忧的人,他一定会先带她去医院检查的,这个藉口不适合她。
莫依依抛开这个想法,她又想,要不然先躲一阵子,她慌乱地伸出手指轻轻地晈着,也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那要直接跟季一泽说吗?可要是那样的话,季一泽会怎么想?她胆小懦弱,而他还要为此买单,她不可能一辈子都躲在他的背后,她是一个独立自主的人。
思前想后的,莫依依没有想出什么方法,过了中午,她仍躺在床上想着这个问题。下午一点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她一看是季一泽公禽的电话,「喂?」
季一泽怎么不用他的手机打电话给她呢?
「莫老师,少爷发烧了,你现在可以过来吗?」老管家在电话那头心急如焚地说。莫依依听傻了,「他怎么会发烧呢?」
「少爷昨天工作到很晚,受凉发烧了。」老管家解释道。
这个呆子!都跟他说了,不要这么拚命地工作的,莫依依对老管家说会赶过去后便挂了电话,她急忙起来洗漱了一番,穿了一套便装,坐着计程车到了季一泽的住所。
莫依依按了门铃,是老管家来开门的,「现在怎么样了?」
「少爷在楼上躺着,已经退烧了,现在正在睡觉。」
莫依依点点头,「好,我知道了,麻烦你弄一些热粥。」等他醒过来,喝点热粥可以让他舒服一点。
「好的。」老管家听命离开了。
莫依依走到二楼,季连峰打开门走了出来,像个小老头似的站在她面前,「莫老师,爸爸……」
「爸爸生病了,吃了药在睡觉。」莫依依轻声地说。
「我可以看看爸爸吗?」季连峰担心地问。
莫依依揉了揉他的头,「乖,爸爸生病了,会传染给小峰,等爸爸病好了,你再进去看爸爸好吗?」
季连峰半天不吭声,过了半晌才说:「小峰知道了。」
莫依依又抱了抱他柔软的小身子,「小峰不用担心,爸爸身体强壮,明天就会好了。」
「嗯。」
「小峰乖。」亲了亲听话的季连峰,莫依依转而放开他往卧室走去
她推开门走了进去,季一泽正躺在床上睡觉,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是真的生病了。莫依依心疼地坐在他的身边,手碰了碰他额头,并不是很烫,大概是药起作用了。
她刚把手挪开,季一泽闭着的眼睛睁开了,「依依?」
「是我。」莫依依低头看着他,「你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没事,就是累。」
「以后不准再这样了,不能加班,要早睡早起多运动……」莫依依竭尽所能地把有益身体健康的习惯,和生活作息拿出来说。
季一泽笑着听她说,脸上荡着淡淡的笑容,「我知道。」她一停顿,他就应她一句,她说得累了才停下。
「我看用说的不行,我得写下来,以后贴在各个角落,看你还敢不敢乱来。」莫依依发狠地说。
季一泽瞧见她有些泛红的眼眶,眼里的笑意更深了,「嗯,不敢了,以后有你在我身边,你时刻提醒我就行了。」
莫依依晈着下唇,「醒了就起来喝点热粥,好不好?」
「嗯,你喂。」
他的话让莫依依笑了,看来他还记得书房的事情,他很爱记仇呢,真是小心眼的男人。莫依依到了楼下,粥正在煮还没好,她就先端了一杯热水到他的卧室里,「粥要等等,你先喝点热水。」她坐在床沿上,伸手扶起他喝了几口热水,「是不是很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季一泽摇摇头,又躺了下去,「我睡一会就好了。」
莫依依也就没有说话了,静静地坐在一边陪着他,过了一会,她叫醒了他,喂他吃了老管家送上来的热粥,又量了一次体温,确定体温正常之后她才替他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坐在了不远处的沙发上。
莫依依望着季一泽熟睡的模样,不知不觉地有了睡意,等她快要睡着的时候,老管家的声音传了进来,「莫老师?」
莫依依连忙起来打开门,小声道:「怎么了?」
「刚刚先生和太太打了电话过来,我告诉他们少爷生病了,他们说一会就过来看少爷。」老管家简单地说。
莫依依根本忘记这件事情了,她只记得季一泽发高烧,现在季一泽没事了,她才想起季一泽说过要回季家的事情,莫依依微蹙着眉,朝老管家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老管家见她没有说什么也就下去了,莫依依回头看了一眼正在睡觉的季一泽,她背过身子走到门口,她没有注意到躺在床上的季一泽双手握成了拳,她关上了门,走了出去。
躺在床上的季一泽霍地睁开眼睛,眼里的火闪烁着,牙关晈得紧紧的,好似有蚂蚁在啃噬他的心头肉。
门又突然打开了,他瞟向门口,纤细的身影走到他的床边,她的水阵里溢满了惊奇,
「怎么醒过来了?」
季一泽看着她,未出一声。
莫依依察觉到他的眼神扫射,一阵心虚,但她脸上未出露任何神情,「生病的人要乖乖休息,眼睛瞪这么大干嘛?」
「你去哪里?」季一泽厉声问道。
她去哪里?她能去哪里?她想走却又走不了,她不是胆小鬼,她只是不想看见季父和季母的失望,不想看见他们眼中对她的鄙夷。
季家当年丢脸是因为她,她大大刺刺地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心中必有芥蒂,但她有一件事情必须做,不然她心里不舒服。
「没有去哪里。」莫依依对着他摇摇头。
季一泽盯着她好一会才慢腾腾地移开了眼,「我再休息一下。」
「嗯,好。」她小心翼翼地替他盖好薄被,温柔地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季一泽闭着眼睛,未曾回答她的话,莫依依以为他睡着了,也就轻轻地出去了。
莫依依走到楼下的时候,老管家正好领着季父和季母走了进来,她偷偷地做了一个深呼吸,朝他们走了过去,莫依依看向老管家,「你先下去吧。」
莫依依的话和行为颇有女主人的意味,老管家也知道她在少爷和小少爷心中的地位,早早就把她当做这屋子里的女主人了,老管家颔首,礼貌地离开了客厅。
「爸、妈。」莫依依轻轻地喊了一声,喊他们爸妈的时候,她心里有着一道坎,总觉得自己没资格再这么喊,但她想跟季一泽在一起,她真的想。
她的声音很轻,但季父和季母听得清清楚楚,季母着急地看着她,「一泽怎么样了?」
「一泽已经退烧了,休息一个晚上就没事了。」莫依依解释着季一泽的病况。
季父老神在在地迳自坐在沙发上,季母看丈夫坐了下来,她原本想上楼看看季一泽的,没有办法,她也只好跟着坐了下来。
「依依,你有什么话要说?」季父不是省油的灯,开门见山地开口了。
莫依依眼神飘忽不定,她垂下头看着脚上的拖鞋,缓缓地说:「爸、妈,对不起。」她欠他们一个道歉。
季父点点头,「你的道歉我接受,只是你上回任性了,这回又怎么样呢?虽说人本来就没有一个定数,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季父冷淡说完之后,没有看莫依依一眼。
莫依依喉间像是有一块石头梗着,她一时发不出声音,一旁的季母毕竟是女人,心软一些,「依依,当时有什么委屈,你跟我们说,我们一定会为你作主,可你……」
是的,季父、季母对季一泽很好,但对她也不差,而且他们对季一泽要求很严格,季一泽的私生活并不混乱,倒是有条不紊。
「季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季父说话直白,一点也不留情面,直接点出。
莫依依晈了晈下唇,安静了一会,她大方地点头,「是我太冲动、太任性了。」
季父不偏袒儿子,「一泽也活该,活该丢脸,只是我们两个老的有什么错?因为你们两个小的,我们被一旁看戏的人笑话了半天。」
莫依依眼眶微红,爱情有时候可以很天真、很任性,可她和季一泽都要结婚了,这些天真任性成了笑柄。
「儿子哪里有错了!」季母不赞同地说:「男人花-心也是正常,你年轻时哪里没有风流过。」
季父脸红了,瞪了她一眼,「你这颗心完全是偏的。」
季母理所当然地哼了一句:「废话,哪一个人的心是长在正中间的,人都会偏心不是吗?」季父无语以对,愣了半天。
莫依依清楚季母对季一泽的疼爱,相反的季父是严父,各个方面都对季一泽有要求,处事不偏不倚,偏偏就是季父这样的态度才是让莫依依为难的。
像季母她能接受儿子的一切,好的不好的,而不管她是属于季一泽好的或不好的一面,季一泽能接受,季母会为了季一泽接受,而季父则是客观多了,不会因为季一泽的态度而改变态度。
莫依依聆听着他们的对话,她没有狡辩,直认不讳,「爸、妈,是我不好,是我的错,对不起。」
千言万语也无法表明她的歉意,她是伤害了两位长辈的心,她是在他们眼皮底下长大的,可她做的事情不仅令他们丢脸,还伤了他们的心。
季父板着脸不说话,眼神并不冰冷,似乎并不是很生气,季母维护儿子,但对莫依依是不喜的。
「你们是怎么又在一起了?」季母上次看到她的时候,心里就隐约知道儿子放不下莫依依,两个人早晚会和好。
她想破坏,可她也知道自己儿子的坚持,说什么也没用,除非他自己想通,眼下便是季一泽想通的结果,他跟莫依依在一起了,季母唉声叹气,但她无能为力。
莫依依张嘴正想解释一下,没想到季母对她挥挥手,「算了,我不想听,你别说。」
季母也不傻,男女不就这么一回事,有磁场吸引就在一起,没有了就散。
「妈,对不起。」
「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季母看了她一眼。
莫依依晈着下唇,「我不该在婚礼之前离开。」
「好了,别说了。」季父开口了,莫依依开口闭口都是对不起,他们两个长辈还有什么话可以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