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仔细回想起来,他当然喜欢且怜爱霞紫,那端庄又规矩的女子,总是立不摇裙,笑不露齿,他无法想象她会像眼前这个有张小圆脸的人儿一样,时而对他张嘴大笑,时而嘟嘴撒娇,或吹胡子瞪眼睛的凶他。
是因为眼前这个可人儿,他才会放下心防;是因为这个可人儿,他才毫无顾虑的笑闹,不必时时刻刻维持着一国之君的威严,要知道,一直控制着脸上的表情也是很累的。
也是因为这个可人儿,小雀子,他才能体会生活中的种种乐趣。
「好吧,小雀子。」为了制止她为了一杯没能喝到的热茶闹个没完,北雁王决定稍稍妥协。「待会儿香嬷嬷上的第三回补膳,你能吃掉一半,本王就让你喝半杯茶,若是吃掉全部,就可以喝一整杯茶。」
「咦?此言当真?」
「当真。」北雁王重重点了下头。
「好。」云雀同意这交换条件,卷起袖子准备大打出手……不,是大快朵颐。
后来不知怎么着,这种一顿补膳换一杯茶的条件交换在他们两人间保留下来。
尽管北雁王平日国事繁忙,但只要能抽空看着云雀用膳,便会依这项条件与她进行谈判。
当然,谈判中免不了充满小两口才能体会的夫妻情趣,让他们玩得更加起劲。
日子如眨眼般飞快,夏末秋至,秋末冬又至,已近一年之尾。
冬天,万物萧条,原本充满绿意的园子里,此时仅剩一片枯色,教人意兴阑珊。
但云雀却不这么想,「冬天了!什么时候会下雪呢?本宫要赏雪啦!」她中气十足的娇声嚷嚷。
「欵,去年这时节,未到冬至便降雪了。」香嬷嬷回想着道。「届时天气不再只有这么凉,会更冷些,王后您一定要再多穿些衣服,免得您和腹中王子们受寒。」
王子们?是的,鹿御医发现,云雀怀了一对双生儿,届时必定一举获双喜。
「什么?现下让本宫穿三层棉、三层毛与三层皮的天气才叫『凉』喔?」云雀咋舌。「那天气『冷』的时候,本宫岂不是要再裹三层被子?」
这诙谐之词让在场的人都笑了。「喔,届时王后恐怕会走不出房门吧。」
「也是。」云雀也跟着笑道。「因为房门做得太小扇了,容不下本宫出入啦。」
这话虽说得夸张,不过,当每个人看着云雀挺的便便大腹时,却又忍不住有些心惊地觉得此言有可能成真。
怀胎进入第九个月,云雀的肚子已经大得让她连从床上起身也有困难,必须让北雁王以强壮的胳膊扶持着,才能顺利起身下床。
她被他抱着走向夜壶,纡解急需。
一开始,云雀是无比尴尬的,总是推辞,「你可以不用帮忙,本宫可以自己来。」
「然后让本王躺在床上眼睛睁着,心头挂念着,直到你返回床边为止?」北雁王嘴角一撇。「不,本王才不想这样虐待自己。」
「可是……」
「扶着去或抱着去,自己选一个。」
「……扶着去。」
原本北雁王是遵照她的选择,扶着她去用夜壶的,然而当她妊娠进入第六个月起,肚子像被灌了风似急遽隆起,他便改扶为抱,抱着她下床,也抱着她上床。
他抱得泰然自若,她却被抱得忸怩难安,更不想累着他。
「不用一直抱着,本宫很重耶。」
「你再重也重不过一匹小马。」轻松自若的抱着她回到床上,北雁王还游刃有余的为她摆枕盖被子。
「怎么拿小马和本宫相比……等等,陛下这意思是曾经抱过小马啰?」话的前半段是抱怨,可是后半段就是惊问了。
「是啊。」北雁王坐在床边,笑睇着她好奇追问的神情。「本王在幼时曾学着放牧,做过的事可多了,像是给马上辔鞍,给羊剃毛、给牛擦洗,更好几次在马厩里替母马接生,当然抱过小马了。」
闻言,云雀的双眼因想象而闪亮。「刚出生的小马耶,长得什么模样?」
「马样。」不然呢?
她嘴一瘪。「哎哟,你真没想象力耶,就不会说它长了一对尖尖的马耳朵、温驯湿润的马眼睛、痿长的马脸、颈背上有柔软的马鬃?」
「那还不就是马样。」
啧,真没想象力!云雀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他怎么就不像她,可以将一匹小马想象得像是……
马样。
云雀开始怀疑,想象力和风寒一样,是会传染的,否则怎么会连她也开始没情调了?这该不会是夫妻同心的另一种表现吧?
「嘻嘻……」这太好笑了。
「你怎么笑了呢?是不是觉得哪里不舒服?」他紧张地问。
「哈哈!陛下,听听你自己说了什么啊?」
北雁王一回想,也不觉哑然失笑。「还笑?没良心的小雀子,本王可是担心你担心得快疯了,你知不知道?」
「本宫当然知道。」
说到这个,她可是感动得双眼水汪汪。
「陛下早上起床第一件事便是传鹿御医前来为本宫诊脉;每餐必席开百肴,就怕本宫胃口不振;本宫走在前头,陛下就跟在后头,怕本宫一个不小心摔着,陛下真是时时刻刻都为本宫担心哪。
「只是本宫并不是那种娇养在笼中的金丝雀,虚弱得风吹就倒,雨淋就化,而且本宫的身子也因长年以来学东学西,不断活动锻炼而充满活力,连鹿御医也说,他从来没看过像本宫这么强壮的孕妇,这样,陛下是否觉得安心些?」
北雁王静默片刻,接着叹息着俯身,将额心贴上她的。
「按常理,应是本王拼命安慰即将生产的你,如今却是反过来,让本王接受你的安慰。」
「又没人说不可以。」云雀笑道,吐舌顽皮地在他唇上点来点去。
这湿润软嫩的感觉让他忍不住一口反吮,与她唇舌纠缠。
四唇相贴的滋味极为美妙,他不由自主的加深这个吻,将她朝床榻压去,想将自己高大的身躯翻上她的。
然而一记强烈的眙动,像是尚未出世的孩儿知道他爹要对他娘做些什么「好事」,从娘亲的肚皮里踢一脚,警告他爹收敛一些。
「喔!痛痛痛痛——」北雁王顺着那记胎动,乘势又翻下来,彷佛壮志未酬,夸张地按着腹部喊疼,博得娇妻一笑。
「哈哈哈!」云雀果然笑得开心。「儿子在警告你啦!」
「是女儿。」
「儿子,本宫有预感,肚子里这两个都是儿子。」她朝他的肩膀拍了一下。「男人不都想要有个跟自己长得相像的儿子吗?」
「不,本王更想要有个与你相像的女儿,本王认为,你肚子里其中一个一定是女儿。」
「这样吗?那本宫现下先跟陛下打个商量,若其中一个是女儿,本宫想亲自教养,带她学骑马射箭、栽花种树、洗碗扫地喔。」
如果是别的男人,肯定会因为她的要求而瞠目结舌,天底下有哪个贵族,尤其是一国之后,会想让和她同样娇贵的女儿学习这些奴仆才需要会做的粗活?
偏偏就是有,他的小雀子便是这么想,而他也觉得她的想法是对的,更何况,并没有哪条律法规定他北雁王的女儿不能学这些吧?若有,他马上废止该条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