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戚文怀见她傻不隆冬的样子,忍俊不住的笑了。「你睡傻了吗?」
芍药觉得好无辜。「王爷看起来很忧心,好像妾身生病了。」
初闻太医说是喜脉,他的心情唯有狂喜两字可以形容,他们终于有孩子了,可是欢喜过后是担忧,如今朝堂局势不稳,父皇动作频频,那些人被逼急了,难保不会对芍药下手。
「如今你的身子比生病的人还娇贵,我当然忧心。」
「我没有王爷想像的如此娇贵。」宫宴上,她已经嗅到紧张的气氛,荣贵妃的笑容极其不自在,众人也不再像往常一样绕在荣贵妃身边打转,而向来消极不理事的皇后变得光彩夺目,仿佛在预告后宫要变天了。
荣贵妃不是个安分的人,为了守住二皇子的太子之位,首要对付的就是王爷,可是对付王爷不易,说不定会先从她下手。
「对本王来说,没有人比你娇贵。」
「王爷太小看我了。」
「不是本王小看你,只是如今你不是一个人了,凡事要多留一份心。」
怔愣了下,芍药眨了眨眼睛,终于有反应了。「我……有了?」
戚文怀爆笑出声,刮了刮她的鼻子,眼中尽是对她的宠溺。「对,你要当娘了,我要当爹了。」
「我要当娘了……」芍药双手摸着肚子,感觉好像在作梦,如此不真实……是啊,她还关在落霞轩时,不知何年何月何日可以过起寻常人的生活,如今,她不但嫁人,还有了身子……有一个小生命此时在她腹中,这是多么不可思议!
「我们有孩子了,开心吗?」
芍药轻轻的点点头。「嗯,我们有孩子了。」
「是啊,我们有孩子了,以后府里的事都别管了,交给秦姑姑和杨姑姑。」
「我若不管事,有身子的事就藏不住,这样好吗?」虽然王爷避口不提,但是她有身子的事势必会掀起巨浪。朝堂上绝大多数的大臣都在观望,太子若被拉下来,谁会坐上太子之位?最有可能的当属四皇子,不过四皇子没有子嗣,不像三皇子和五皇子,好歹有个庶出的儿子,这教人不能不考虑考虑,此时若传出四皇子妃有孕,他们就再也没有不支持的理由,可是太子一党就不乐意了。
「你别想太多了。」他不愿意她提心吊胆。
「不要怕我担心,说清楚了,我反而有所防备。」
想想也对,戚文怀不再闪避。「我与太医说好了,暂时对外宣称你染上风寒。」
「这只怕隐瞒不了多久。」
「先熬过前面三个月。」
她知道怀孕前三个月很危险,以前在宝山村就见到隔壁张家媳妇四处乱跑将小孩子滑掉了,娘就说了,身子娇贵的姑娘禁不起折腾。
「我哪儿也不去,就待在屋里养胎……对了,姐姐托哥哥送信给我,叫我设计一些样式精巧的饰品发簪……有了,不如说我想开一间珠宝铺子,而我待在屋里画饰品发簪,正好说得过去,有身子的事就可以瞒住了。」姐姐说要写信给她,她还以为随便说说,没想到她刚刚到了庄子,哥哥就送信过来给她。见到信中提出设计饰品发簪,她很惊讶也很稀奇,虽不知道姐姐想做什么,她还是藉箸王爷在书房议事的时候,随手画了一些,请哥哥送回去给姐姐。这事后来就被她抛到脑后了,直到从庄子回来,姐姐的信又来了。
「这倒是个主意,不过肚子越来越大就瞒不了了。」
「能够瞒多久就多久。」
是啊,如今朝堂情势诡谲多变,他不也是走一步算一步吗?戚文怀小心翼翼将她圈进怀里,低头吻她的发心。「我真的很开心很开心。」
「我也很开心。」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她想要孩子,不是担心宫里会以没有子嗣为由往后院塞人,而是真的想要她与王爷的孩子,属于他们的孩子。
「无论今后朝堂发生何事,我会保护你和孩子。」
芍药笑得很灿烂,没有丝毫疑惑的道:「我相信王爷,无论发生何事,我们一起携手共度。」
对芍药来说,无论外面有多少风风雨雨,就是徐丼英成亲嫁人,也都与她无关,如今她最重要的就是养胎。凡是知道她有身子的人,都当她是水晶琉璃似的,小心翼翼护着,不准碰剪子,不准动雕刀……一大堆规矩,总之,在胎象未稳之前,她就是房门也走不出去。
成天被拘在屋子,真是难受,可是如今肚子里面的孩子最为重要,况且她有一半的时间都在睡觉,倒也不难熬。
过了三个月,胎象稳了,春寒料峭的时节已经接近尾声,芍药也被允许穿上有风帽的斗篷,从头到脚包得严严实实,每天早晚可以在院子散个步,还可以看帐册。
芍药以为这种日子会持续到生下孩子,谁知这会儿宫中却传来太后薨了。
太后薨了,这是一场混乱的开始,这个女人的权力甚至远在皇上之上,如今政权真正回到皇上手中,原本属于张太后的人马势必人心惶惶,而荣贵妃则必须想法子接收张太后的人马,不过,她有这样的本事吗?
因为太后薨了,芍药的身子不适合出席出殡大礼,怀孕一事也就隐瞒不住了,不过如今荣贵妃忙着稳住张系人马,也无心关注她腹中的孩子。
朝堂上的瞬息变化,在戚文怀刻意隐瞒下,芍药完全不清楚,但是从戚文怀紧绷的神情,她敏锐的感觉到朝堂上将有一场风暴,这场风暴倒下来的会是谁?她不敢猜想,如今谁也说不准,只能步步为营,走一步是一步。
无论外面情况如何,芍药总是以灿烂的笑容迎接戚文怀,亲手为他更衣松发冠,待他沐浴上床后,温柔为他按摩头皮纡解紧绷的心情。这一套是从娘那儿学来的,娘总是如此伺候爹,每回看见,不知不觉就看傻了,这些温暖幸福的情景仿佛一幅幅画作,至今还萦绕她心头。
「好舒服哦!」戚文怀轻轻发出满足的叹息。
芍药好像想到什么似的笑了。
「你看本王像什么?刚刚吃饱了肚皮朝上的肥猫?」戚文怀对她知之甚深。
敛住笑声,芍药很慎重的摇摇头。「王爷不是肥猫,像俊猫。」
这会儿轮到戚文怀被她逗乐了,哈哈大笑。「肥猫和俊猫有何差异?还不都是喵喵叫吗?」
「王爷喵喵叫一定很可爱。」
「胆子真大,竟敢拿本王开玩笑!」戚文怀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接着转而爱抚她娇颜,眼中难掩担忧。
「王爷若是有心事,不妨说出来。」芍药见了很心疼,不能为他分忧,但至少要成为他抒发的管道。
戚文怀似乎在犹豫不决说或不说,芍药也不急,继续轻柔的按摩他的头皮,许久,他终于吐出话来。「父皇最近开始整顿京营了。」
京营分三大营驻紮在城外,这可说是京城最重要的守卫军,无论是外敌来袭,或者京城有人意图谋反,全靠三大营的军队勤王,而三大营的将军若非当初拥护皇上上位有功的将军,也必是皇上的亲信。
芍药有一股强烈的不安。「皇上想做什么?」
「京营的一二大营几乎掌握在张家人手上。」
「皇上想夺张家的权?」
「父皇不夺张家的权,无论想做什么事,都得看张家人的脸色。以前太后还在,父皇忍了,如今太后薨了,父皇岂容张家人继续指手画脚?」
这是当然,一国之君无法容忍臣子侵犯他的权威,一旦绊脚石不见了,岂会不想除之而后快?!可是……
「此事太急了。」
「是啊,就是太急了,张家人不会坐以待毙。」
「王爷为何不劝着皇上呢?循序渐进看似没有魄力,却往往可以不动声色的清除敌人,于社稷黎民反而是好事。」拿刀杀敌很爽快,一下子就可以分出高下,可是若因此败了,很可能就是死路一条。
「我劝了,父皇听不进去,父皇等这一日等得太久了,如今只想着大展雄心,顾不得张家是一棵盘根错节的大树,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拔除的。」
芍药的手指不自觉的一紧,感觉好像有一场腥风血雨要来了。
戚文怀抓住芍药的手,放到唇边轻柔一吻。「不要担心,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护住你和孩子。」
「我更担心王爷。」荣贵妃此时只怕无暇顾及她,反倒是王爷……不,应该说是皇上,她觉得皇上更危险,而皇上一旦有个万一,王爷就有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