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是,大小姐因为调皮,想躲起来让丫鬟们着急,没想到自个儿反而迷路了。后来老太太请寺里的僧人帮忙寻找,两个丫鬟还因此挨了板子。」

「原来大小姐也会调皮。」

「大小姐性子好,心地善良,不过好奇心很重,难免调皮贪玩。」若非如此,大小姐也不会无意间闯进落霞轩。

芍药握住徐卉丹的手,仔细交代她。「后天我们要去承恩寺,若是迷路了,见不到其他人,你就将这张地图拿出来,按着上面朱色记号走,记住了吗?」

徐卉丹用力点点头,索性整个人趴在桌上打量地图,还念念有词指着上面每一个标示的标的物。

「你怎么突然想到帮大小姐绘制地图?」自从大小姐落水之后就不曾出门,王嬷嬷当然也担心后日去承恩寺会发生什么状况。

「如今三四个丫头都不见得照顾得好大小姐,却只能带两个丫头陪大小姐去承恩寺,难免教人担心。我想了又想,不如给大小姐预备一张地图,若是发生迷路之类的意外,大小姐可以凭着地图寻路回来。」

「大小姐看得懂地图吗?」

「我发现大小姐的心智虽是孩子,对东西南北的方向却很清楚,至于她当初在承恩寺迷路,可能是为了躲人,没有留意四周。」芍药拿起荷包,再从其中取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永昌侯府芍药」。「若是大小姐寻不到路,只要不出承恩寺,必会遇到那里的僧人,将这张字条交给僧人,僧人就会将大小姐带回来。」

王嬷嬷很感动的看着芍药,说不出一句话。

「王嬷嬷为何如此看我?」

「你来了真好!」王嬷嬷转而爱怜的看着徐卉丹,此时她的注意力又被黄金糕给勾走了,美味的黄金糕一入口中,她笑得眼睛都眯成直线。「大小姐不是不明白主子该有主子的样子,可她的心就是硬不起来,底下的丫鬟婆子都压不住,总是靠我一个人,难免顾得了这儿管不了那儿。你来了之后,丫鬟婆子变得有规矩,太太也有了主心骨,日子越来越好,只是……」

芍药知道王嬷嬷未出口的话,她再次用手绢细细擦拭徐卉丹的嘴巴,坚定的道:「大小姐如此善良,相信上天必定会善待她。」

略微一顿,王嬷嬷忍不住道:「有时我觉得大小姐会庆幸自个儿变成这个样子。」

她懂,若非姐姐变成这个样子,今日她不会在这里,善良的姐姐一定觉得如今的遭遇是好事,而不是坏事。

王嬷嬷不自觉的将目光转向芍药。「可是,大小姐若知道芍药为了能够待在她身边守护她,不惜毁了绝美的容颜,也会心疼的。」

芍药隔着面纱摸着疤痕,云淡风轻的道:「我不后悔自个儿的决定。」

「你不像侯爷,也不像太太。」王嬷嬷不知不觉就脱口而出。

「以后这种话切莫再说。」虽然房内没有其他人,可也要小心隔墙有耳。

「我只是忍不住。」

「从小父亲就告诉我:芍药,你要成为你——一个可以让自个儿引以为傲的人。」当时她不明白,我不就是我吗?为何我要成为我?随着她得知自己的身世,爹说过的每一句话一一掠过心头,她终于能够感受到爹的用心良苦。徐家将她视为不祥,恨不得她不曾出生,爹不能明明白白开导她,只能教导她,要以自己为傲,所以,她是不是侯爷之女不再重要了。

「太太说,郭爷将你教得很好。」

对父亲而言,她不只是女儿,她还是主子,因此父亲对她教导多于爱护。

父亲原是侯爷的侍卫,因为娘早了太太几日生下女儿,就此无奈的交出女儿,接下永昌侯府的秘密。父亲临死前,如此渴望见亲生女儿一面,没想到娘一封求情的书信交到冯氏手中,冯氏只想着如何封口。随着父亲抱憾而终,他们进了落霞轩,面对身世的真相,她虽然被迫长大,却也由衷感谢父亲对她的教导。

「虽然如此,太太还是觉得很愧疚,你受的委屈和错待,今生她怕是……」

「无须愧疚,也无须为我难过,有得就有失,我得到的比我失去的更多。」芍药温柔的目光落在徐卉丹身上,她显然感觉到了,抬起头对她傻乎乎的一笑。

「你心里不怨吗?」

芍药摇了摇头,若以永昌侯嫡次女的身分出生,难道就会更好吗?看姐姐,还是永昌侯的嫡长女,如今却变成这个样子,还不如农家的女儿。

「太太后日不去吗?」芍药转而问。

「虽然太太身子渐好,可是为了玉宝阁的事费了不少心思,累坏了,今年她还是不去。」王嬷嬷知道这是藉口,太太是不愿意面对老太太和姚姨娘,而且在众人面前,看着女儿被人家当成丫鬟指使,她心里难过。

「王嬷嬷多劝劝太太,你可以对敌人示弱,松懈敌人的心防,但是绝对不能逃避,敌人不会因为你逃避就放过你,只会更肆无忌惮的进逼。」太太如今振作起来,可是在侯府说话的分量还不如苗姨娘,皆因她遇事还是宁可闪避,明摆着告诉所有的人,她不想惹事,当然也没有人会将她放在眼里。

「我会劝太太,只是太太的心结……」

女儿的身分无法公开,心结解不开,是吗?在芍药看来,这都是藉口,曾经她忍着,接受她必须待在落霞轩那个阴寒的牢房,盼着有一天应该唤一声祖母的冯氏施舍怜悯,可是,她却必须毁了容颜才能走出来,这还是她亲娘去哀求得来的。当刀子从脸上划下去那刻起,她的生命就不再有软弱的藉口。

「总有一天,我会讨回公道,找回属于我们的一切!」芍药信誓旦旦的道。

夏日炎炎,京城西郊淮山的承恩寺却还如凉爽的春日。

戚文怀坐在树上,吹着箫,为死去的人送上一曲。

祝氏喜欢听他吹箫,每年生辰,她唯一想要的生辰礼物就是听他吹箫。

祝氏大他六岁,算是母妃的陪嫁丫鬟,因为一起长大,她总像姐姐一样照顾他,两人自小感情就好。母妃临终之前,将她给了他当妾,一来是为她安排出路,二来是希望有个细心体贴的人伴他身边,怎知竟因此为她提早敲起丧钟,就在去年的今日,她死于小产。

他十六岁封爵,封邑北燕郡,隔年出宫建府,同时迎娶父皇指的两名侧妃。

有了侧妃,各方势力更是藉口在他后院塞人,他不在意,不过是妾,不能留的时候,随时可以动手除掉,却忘了后宫给他的教训,女人的争斗从来不输朝堂上的激烈,人命在利益面前可以任意牺牲。

祝氏有了身子之后一直很小心,几乎足不出户,可是那日,她的生辰,她无法拒绝两位侧妃的宴请。他担心有人在饮食中动手脚,还特地嘱咐秦姑姑盯着膳房,谁知道他想错了,人家无意在饮菜下毒,选在她回房途中动手脚,而且是进了她的院子,地上一滩水,就这么滑了一跤,滑掉了孩子,也滑掉了性命。

当时,有四五个丫鬟在身边护着,怎可能因为地上的一滩水滑了一跤?显然其中有一名丫鬟作了手脚,可是大伙儿撞成一团,都说自个儿是被人家撞的,无论如何逼供都问不出结果,最后也只能教那些丫鬟一起陪葬。

虽然祝氏不当他的妾也会给母妃陪葬,但是祝氏的死依然令他自责,难得有一个人真正对他好,他却没有能力保护她。

一曲吹毕,戚文怀闭上眼睛,享受着大自然的宁静,聆听四周唯一的声音——风儿吹动枝叶的沙沙声。

「邵阎,走了。」戚文怀往下一跳,轻松落地。

「王爷,承恩寺今日封寺迎贵客。住持因为王爷的关系,我们又来得早,便私下通融我们进来,可是说好了必须从后山离开,此时邵武应该已经在后山等我们了。」

戚文怀理解的点点头,转身往后山的方向,同时随口一问:「哪家贵客?」

「永昌侯府。」

刚刚迈出的脚步不由得顿住,他想起那个名唤芍药的丫鬟。

这种感觉真是奇怪,匆匆两面之缘,甚至连她的相貌都没有瞧过,可是,她却仿佛被一把雕刀刻在他的脑海。

「王爷?」

戚文怀收回心思,再一次迈开脚步,不过倒像是在园子散步似的。「我们慢慢沿着后山的山路回去吧。」

此时,永昌侯府一行人已经浩浩荡荡进了承恩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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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王府不挨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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