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怎么会?皇帝哥哥不会这样狠心的,他是皇上,谁敢逼他?」东方盼儿惊恐地瞪着大眼睛,拼命地摇着头。
「边疆战事吃紧,朝中大臣商议多日都没有退敌良策,适逢番邦提出和亲要求,便有大臣上书建议皇上送你去和亲。」
「他们无法击退敌人,关我什么事!」雪白的小脸涨得通红,东方盼儿怒瞪着双眼,恨不得立刻就将上书的人抓起来,千刀万剐。
「话虽这样说,可是在国家利益面前,你我又算得了什么呢?」愉妃低低地叹息一声,「盼儿,皇上将你嫁给万征,虽然也有朝廷上的打算,可是心里还是为你着想的。万征人稳重、有才干,对你也不是毫无好感,如今皇上又将他调回了京城,日后你嫁过去自然不会吃苦的,也不用担心他征战沙城、出生入死。」
「愉妃嫂嫂,你不用多说了。盼儿没什么优点,只有这倔强的性子还算得上执着。盼儿不喜欢万征,纵然他有千般万般的好,也不及我心里的那人。这辈子,我是非他不嫁了。」白嫩的指节死死攥着蔷薇色的帕子,纤薄的帕子似乎下一刻就会被戳破一个大窟窿。
「那他是哪家公子?我也好替你周旋一番。」愉妃深知这两个堂兄妹的性子,若真的无人肯让步,吃亏的终究只会是东方盼儿。
「不用了,我自己会解决的。愉妃嫂嫂,请你转告皇帝哥哥一句话,盼儿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东方盼儿俯身施礼,决绝地转身离去。她突然觉得天很暗,四周的空气好闷,闷得她无法呼吸。
身后,愉妃还不死心地唤着她,「盼儿,不管你有何打算,都不要惹恼了皇上,和亲的奏摺如今正在御书房等皇上御批呢!」
蔷薇色的绣鞋停了一停,一片落叶从树上洋洋洒洒地飘落,落在了前方的去路上,东方盼儿抬起头,看着蔚蓝的天,突然意识到,夏天就快过去了……
东方盼儿脑子里一团乱,整个人彷佛失去了魂魄一般,在偌大的皇宫里乱转着。宫人们已经习惯了她一个人独来独往、四处穿梭,故而也没人觉得不妥,大家都小心翼翼地避开,生怕惹恼了心情不好的怡和郡主。
东方盼儿看着眼前飞快走过的一个个面孔,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警惕与小心,她心中苦笑了几声,他们哪里知道,此刻她怎么还有精力和能力再去刁难他们?
纵然她现在保护着楚欢伯,不肯说出他的身分来,可是如果自己执意要跟他在一起,最后皇上还是会揪出楚欢伯来。到时候,皇上会接受自己提议的驸马被一个平民替代吗?
还有父王,虽然父王一直很溺爱自己,可是在挑选夫婿上,他与皇上的观点都是一致的,她未来的郡马必定非富即贵。
如今看来,她的胜算真的很小,尤其当下该如何推拒掉万征,又要不惹恼皇上将她送去和亲,想想头就疼。
东方盼儿还在暗自苦恼,便听到翠桃的叫声。
「郡主,终于找到您了!」翠桃气喘吁吁地小步跑了过来,宫里规定,宫人们走路要稳重,不得奔跑,若不是急事,翠桃也不敢坏了规矩。
「翠桃什么事,这么着急?」
「郡主,楚公子已经在宫门口等候一个时辰了,说是有要事求见郡主。」
翠桃知道郡主待楚公子与旁人有所不同,否则她也不会一得到消息便四处找郡主。不知道郡主听到楚公子等了一个时辰,会不会怪罪她?
虽然东方盼儿心里确有不满,可是考虑到是因为自己才害得楚欢伯等了一个时辰,便也没说什么,只是让翠桃赶忙去请楚欢伯入宫。
回到寝宫,东方盼儿还担心着楚欢伯为何不请自来,又担心皇上会发现楚欢伯的到来,一颗心扑腾腾乱跳,整个人在屋子里乱转,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盼儿,你怎么了?」楚欢伯抱着印着楚家酒坊的酒坛子走进殿内,便看到跟无头苍蝇般乱转的东方盼儿。
「欢伯,你怎么来了?」东方盼儿紧张地望着楚欢伯的身后,生怕有人会冲进来抓走他。
翠桃知道郡主不愿有人打扰,便很有眼色地摒退了宫人,还从外面关上了门。
殿门一关,东方盼儿整个人便松了一口气。
看着东方盼儿疑神疑鬼的样子,楚欢伯心中满腹疑虑,「盼儿,你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只不过这雨日身子不太舒服罢了。」东方盼儿不想让他担心,便随口找了一个托词。
楚欢伯一听东方盼儿身体不适,忙将酒坛放到一旁的小桌上,小心地扶着东方盼儿坐到了贵妃榻上。
他轻轻搂着东方盼儿的腰肢,大手轻轻在她的腰际揉捏着,小心翼翼的,彷佛她是一个易碎的瓷娃娃。
过了半晌,楚欢伯才喃喃地问道:「是不是前日我太鲁莽了,弄伤了你?」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的身子彷佛是最猛烈的毒药,杀死了他所有的理智,让他无法自控。
「不是。欢伯,什么也别问,抱着我,只是抱着我好吗?」
东方盼儿蜷缩起来,紧紧地贴着楚欢伯的身子,远远地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需要保护的受惊小动物。
雪白的小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无措与委屈,纵然隔着层层衣衫,楚欢伯还是能清楚地感受到她身上冰凉的体温和颤抖。
她在害怕,似乎带着一点绝望与愤怒。之所以说是愤怒,是因为楚欢伯从她水汪汪的大眼睛里看到了久违的倔强,与企图破坏一切的决绝。
「盼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不能告诉我?」东方盼儿的眼神让楚欢伯有些害怕,似乎接下来会发生一些他无法控制的事情。这段时间以来,东方盼儿在他的身边一直都是或温柔或俏皮,让他已经忘记了她曾经也刁蛮任性过。
「欢伯……」东方盼儿柔软的小手紧紧地搂着他的腰,细软的指头轻轻地在他腹部肌肉的线条上来回勾画着。
「嗯?」楚欢伯轻抚着她柔软的发丝,夏末午后的阳光从窗棂照射进来,洒在两个人的身上,暖暖的,很是温存。
「你答应我。」东方盼儿转过头来,望着楚欢伯。
「什么?」她水灵灵的大眼睛又盈满了往日的柔情,柔柔的,瞬间便融化了他整个心窝。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相信我,都要继续爱我。你能做到吗?」虽然东方盼儿才及笄不久,可是毕竟是皇家血脉,骨子里天生便有皇家的果敢与决绝,一旦做了决定,便不惜一切势必达到。
楚欢伯是她选定的夫君,纵然前方是刀山火海,她也定不回头,哪怕是赔上自己的名誉与半世荣华。
只是,她怕,怕自己惨烈的方式会波及到楚欢伯,怕她的狠辣会吓坏了他,乃至吓跑了他,所以,她迫切地需要得到他肯定的答覆,只有这样,她才会心安一点。
「欢伯,你会吗……你会的对不对?」
迎着光望去,楚欢伯的脸庞便隐在逆光中,看不清神色,唯有一双眼睛雪亮雪亮的。
东方盼儿半扭着身子,期待地望着他,盼着那声迟迟未到的答覆。
可是楚欢伯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抱坐在怀中,然后探手将自己带来的酒坛拿了过来。
修长的手指挑开洒封,美酒清冽的香气立刻飘散出来。
东方盼儿凑过去看了看,只见坛里的酒竟然透着琥珀色的红,淡淡的,像是血滴不小心落入了酒中,被淡化了的颜色,又像是天边的红霞,轻轻的,像随时都会消失一般。
「欢伯,这是……」
「盼儿,这是我们酿的酒,我给它起名叫长相守。」
「长相守?」
「对。」楚欢伯淡淡笑着,拎起酒坛,便大口地喝了两口,跟着低下头吻住东方盼儿,以最亲昵的方式将美酒喂入她口中。
当他退开时,东方盼儿俏脸通红,甚至意犹未尽地伸出小舌,舔了舔嘴边残存的酒滴。
唔,好甜,比起一般的酒,长相守像是少了丝辛辣,多了些甘甜,一入口,便会让人想到那些快乐的事情,甚至让东方盼儿回想起了那日在酒坊里荒唐的一幕幕。
绯红的小脸,像是窗外的牡丹花一样娇艳,楚欢伯低下头,捏住她小巧的下巴,一阵缠绵的吻后,便将口中残余的酒尽数渡到她的口中。
「盼儿,长相守融合了你的血液,是我们爱情的见证,如今我将长相守喝下,你的血已流淌在我的身上,你说,我们还能分开吗?」楚欢伯只觉得,自己从未如此认真地对一个女子许下承诺,而且一许便是一生。
「欢伯……」东方盼儿的眼底涌起了一层水雾,她将头埋在楚欢伯的胸膛里,直到擦干泪珠,才笑着抬起了头。
「盼儿,到底是怎么了?该死的,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