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真的假的?人家可是郡主,正经八百的皇亲国戚啊!」

「正因为是皇亲国戚才好胡作非为,听说郡主豢养的那些男宠,一个个都是十二三的美少年,一个个嫩得能掐出水来,郡主要不是有一套,又怎么能受得了夜夜笙歌呢?」

茶馆里粗鄙的话彷佛还在耳旁回荡,楚欢伯闭了闭眼眸,紧握的拳头紧了又松。

回来前,他脑海里有过无数想法,他可以接受盼儿不再爱他,也可以接受她的恨,甚至,哪怕她已经嫁给了万征,他也可以不去计较,只要她好好的、快乐的生活着,他便心满意足了。然后,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地祝福她、守护她,这就足够了。

可是,她偏偏将自己弄得这般狼狈,这是为什么?她不是一个蠢钝的女子,若不是有特殊的缘由,她不会将自己弄到这步田地。

驱逐出京、赶出王府、乃至断绝父女关系,她知道这后果会有多严重吗?

她身无长物,又无所长,离开了王府和王爷,她靠什么生活?

想到这一层,楚欢伯有些焦虑,他拉紧马缰,在宽阔的道路上,策马飞奔起来。

金不遗在枫华城有一所分号,楚欢伯早就修书给金不遗,让他委托分号掌柜查找东方盼儿的下落。

幸好,东方盼儿被逐出王府后并没有离开枫华城,加上分号掌柜又是个玲珑人儿,早就查明了东方盼儿的下落,一见到楚欢伯风尘仆仆策马而来,二话不说,便带着楚欢伯寻了过去。

一间不起眼的小院子,里面空空荡荡的,半个人影也没有。

低矮的泥土屋,连窗子都小小的。屋檐下一只高低不平的小凳子上晒着番薯干,楚欢伯皱了皱眉,轻轻推开了破旧的房门。

老旧的门发出「吱呀」的声响,屋子传出一声低低的咳嗽声。

入门便看到一口黑漆漆的锅,楚欢伯轻轻地掀开锅盖,黑漆漆的锅里只有一碗清粥和几块冷掉的番薯。

「翠桃,你回来了?」一声低低的、有些柔弱的声音从里屋里飘了出来。

楚欢伯浑身一震,只觉得手脚都麻了。那是让他魂牵梦萦、牵肠挂肚的声音,是纠缠了他整整三个月、融入他骨血的声音。

楚欢伯仰起头,将即将涌起的水雾逼了回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掀起了布帘子,走进了屋里。

屋子里很是简陋,除了一大一小两张简陋的床铺,便是一张裂了缝隙的桌子和两张椅子。桌子上,有一个粗糙的茶壶和两个缺了口的杯子。

虽然有些破旧,可是还算是干净。雪白的床铺上,还是那一抹熟悉的蔷薇色。

她瘦了,从后面看已经可以看到削瘦的肩头,柔顺的黑发散落在单薄的被子上,露出了一小截苍白的肌肤。

「盼儿……」楚欢伯哽咽着,缓缓叫出了她的名字。

瘦弱的身影一滞,大概过了有一盏茶的时间,东方盼儿才缓缓转过身来。

往日圆润的脸盘已经瘦得凹陷了下来,尖尖的下巴,大大的眼睛,让人心生怜惜。

「呵!楚公子,别来无恙。」东方盼儿坐起身来,礼貌而疏离地打着招呼,就像是对待一个不请自来、也不十分熟稔的客人一般。

水汪汪的眸子里已经没有了往昔的神采飞扬,初见楚欢伯时的惊喜也转瞬而逝,让人怀疑那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许是屋子里有些凉,东方盼儿拢了拢身上的衣裳,往日的衣裳穿在身上有些肥大,更让她显得十分脆弱。她低低地咳了两声,楚欢伯的眉头都揪了起来。

「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她不该这样,离开他,她应该过得更好才对。

「呵,楚公子是来看笑话的?」东方盼儿还欲再说些什么,可是却猛然咳了起来。

尖尖的小脸涨得通红,她痛苦地捂着嘴,小手紧紧揪着单薄的衣衫,整个人蜷曲了起来。

「盼儿,盼儿……」楚欢伯忙将她搂在自己怀中,大手温柔地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楚欢伯忙倒了杯水,茶壶里的水早就凉透了,楚欢伯拧着眉,想去找点热水来,可是床榻上的东方盼儿却伸出了手,「给我,没有热水的。」

她的手有些苍白,连血管都清晰可见。

楚欢伯只觉得整颗心都被一只大手狠狠揪了起来,他紧紧抓住东方盼儿瘦弱的肩头,愤怒地咆哮起来,「东方盼儿,你到底怎么了,你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外面人说的那些是不是都是真的?你回答我,回答我啊!」

「你是谁?快放开我家小姐!」一道身影从门外冲了进来,护在东方盼儿面前。

待看清楚来人之后,翠桃也愣住了,一行清泪从眼眶里流了出来,「公子,你、你终于来了,郡主她……」

「翠桃,闭嘴!」东方盼儿冷冷地打断了翠桃,似乎又恢复了昔日那副高高在上的郡主模样。

「外面人说的话?呵,楚公子指的是什么?豢养男宠,还是被赶出了王府?喏,你这不是已经看到了,一切都是真的。」

「不,不是的,郡主,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楚公子,郡主是有原因的,绝对不是外面传的那样。」翠桃焦急地解释着。她不明白,郡主明明很思念楚公子,为何现在要说这种话?

「够了,翠桃,是与不是对他而言,根本毫无意义。」

东方盼儿冷冷地看着楚欢伯,「楚欢伯,你既然不爱我,又有什么资格到我面前来问我这些话?你大可以躲在暗处,像旁人一样看我的笑话,为什么,你为什么又要出现,破坏我的生活?」

「不,不是的。盼儿,不是的,我是爱你的,这三个月来,我无时无刻都在想你,想你的样子,想你过得好不好。可是,我不知道你会变成这副样子,求求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万征吗?他欺负了你?」

楚欢伯不想再与她争辩谁对谁错,他认了,他认错,什么都认,只要她好好的跟在他身边,让他照顾她、爱护她。

「呵,万征?他怎么欺负得了我?」东方盼儿的眼底涌起一层水雾,她强忍着泪水,直直盯着楚欢伯,「楚欢伯,你若是真的爱我,又怎么会舍得那般对我?你说过,要护我、信我的,为什么在我最需要你信任的时候,你却冲出来无情地伤害了我。难道,这就是你说的爱?」

「不是的,盼儿。我那天是喝多了,被醋火烧得失去了理智,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真的爱你的。」往日的一切都不再重要,在来之前,楚欢伯就已经做好决定,不论东方盼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他都要保护她,与她在一起。

「爱?你的爱就是强暴我?」

刻薄的话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尖锐地刺入楚欢伯的心窝,将结痂的伤口一一挑破。

屋子里一片寂静,冷冷的,毫无生气。

过了许久,楚欢伯才发出闷闷的声音,「对不起……」

「够了!楚欢伯,当初我不需要你,如今我也不会靠你。没有你,我一样能好好的生活下去。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好,我知道了。」楚欢伯垂着头,缓缓转过身,一步一步地离开了,身子被日光拖出一道灰败的影子。

翠桃咬着嘴唇,看了看重新躺回床上的东方盼儿,又看了看即将离开小院儿的楚欢伯,一跺脚,追了出去。

「公子,等等!」

在飘散着枫叶的街道上,翠桃气喘吁吁地拉住了楚欢伯的衣襟,眼中满是哀求之色,「公子,求求你听我解释,郡主真的不是外人说的那样,她如今搞成这副样子,都是为了你啊!」

「你说什么?盼儿是为了我才搞成这个样子的?翠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快说清楚!」楚欢伯急切地问着。

「郡主当初确实是找了许多男子住在别院里,可是那都是为了要骗过皇上和万将军。郡主自毁名节,逼得万家主动退婚,朝臣们也不敢再举荐郡主和亲,自此王孙公子再也没人敢和郡主攀亲,这样一来,郡主就可以与自己心爱的人厮守一生了。」

「你是说,盼儿不想嫁给万征?她不喜欢万征吗?」楚欢伯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莫非中秋夜宴上,盼儿也是故意装作与万征亲昵?

「公子,事到如今你还看不明白吗?从头到尾,郡主的心里只有你一人,郡主爱的人一直都是你呀!」

楚欢伯大睁着双眼,身子不由地后退了半步,抵在街头的墙上,「她、她爱的人……一直是我?」

惊喜?懊悔?痛苦?欢愉?楚欢伯也搞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就像是一个已经被宣判了死刑的囚犯,在临行刑的前一刻,突然被宣告无罪释放一般,脑子里除了一片空白,再无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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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国公子闹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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