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四更天时,离开山泉别馆前往青睚堡内操练护城精兵的霍岳庭正站在屋檐下,温柔地对着妻子微笑。
「岳哥,你回来了。」
霍岳庭点点头。
「让我伺候你沐浴更衣吧。」
他大步走到妻子身畔拥住她,轻声地说:「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了。」
只离开她身边一个时辰,他却觉得如隔三秋,抱抱她、嗅着她身上清淡的药香,他才能一解思念。自大理返回别馆后,潋儿越发贤良,他的衣衫鞋袜、饮食起居,无一不是潋儿亲手打理,而且每日忙完公务,身心疲惫之时,有潋儿在旁嘘寒问暖,他就觉得无比幸福。
没想到成亲是这样快乐愉悦的一件事。霍岳庭欣慰地想着。
「热水浴桶我都替你准备好了,你快去吧。」
霍岳庭摸摸海潋儿的粉脸,钻进内室里沐浴。
洗完一身的疲惫,才从木桶里站起来,海潋儿便及时拿来宽大的布巾,为他擦拭精壮身躯。
她忙碌的小手拿着布巾擦过平滑的胸口,健硕的臂膀,擦着擦着,两人的呼吸变快,再接着,两人紧紧吻住了彼此,情欲的火光四溅,益发难受,春色溢满室中,两人回到床榻间,褪尽衣衫,搅起粉红烟雨。
等这场旖旎的云雨停住,早膳已变成午膳。
用过午膳,海潋儿送霍岳庭到山泉别馆门口。
「呀,我又忘了,岳哥,等我一会儿。」海潋儿转身跑回寝房,回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一封信。
「这是?」
「这是寄给上官攸攸的信,不知道她那边怎么样了,她一直都没有回我的信,不知道是不是生气了。」海潋儿心情低落地说。
「你不是说上官攸攸和她的姊妹都爱四处游历吗?兴许她们都身在江湖中,未回上官山庄也说不定。」
「但愿如此,我真的挺想念她的,请岳哥再帮我送出这封书信,让她们不要忘了我。」海潋儿扁嘴。
霍岳庭收下那封信,很体贴地道:「你放心吧,这封信我一定让他们快马加鞭送去,绝不耽搁。」
海潋儿感激地握了握霍岳庭的手,孤单的她还有他做为依靠,也是一件欣慰的事。
看了看小七赶的马车,海潋儿脑中闪出一个念头,她很高兴地向霍岳庭说:「相公,我们回到别馆也有一个半月了,我想趁机到紫溪城走走,听说大嫂还在城里开了一间很有名的食肆,客似云来,我想去瞧瞧。
「娘也说过,我可以随时去青睚堡看看她,我有好多话想跟她说呢。哎呀,干脆我跟你一同下山吧。」思及婆婆和大嫂,海潋儿的脸亮了起来,其实她并不孤单呀,娘疼爱她,大嫂大气能干,都是她喜欢的人呢。
霍岳庭目光渐渐变得深邃,面含笑意,「潋儿,春季是紫溪城最繁忙的时刻,大嫂每日要照看她的芙蓉坊、训练厨子、安排待客的宴席,最最重要的是,她还要照顾我大哥,纵使你找到她,她也没有时间陪你呀。至于娘那里,等我回来再同你一道去,好吗?」
「可是……」
「潋儿,以夫为天哟,还是我的话你不想听了?」霍岳庭满脸失望地说道。
深吸几口气,海潋儿皱着小脸道:「没有,我不去找娘和大嫂了,我去东院种紫草,熬紫草膏,岳哥早点回来用晚膳。」可怜巴巴的小脸越垂越低。
「嗯,好好在别馆等我回来。」霍岳庭拿了海潋儿的信,坐上马车下了山。
半道上,马车停了下来,不一会儿,神出鬼没的夜雪飞身而来,半跪在马车前。
「夜雪,把这信处理掉。」他才不会给潋儿机会联系上那帮女侠,到时候上官攸攸拉着他的小妻子去江湖上打打杀杀,若出了意外,他的心可要碎了,再说金国世子也不知道暗地里在玩什么花样,他哪里能放心让潋儿离开紫溪城呢?
「属下领命。」夜雪接住主子丢来的信件,收进怀里。
「最近上官山庄那几个毛丫头有什么动静吗?」
「她们分别寄了二十多封书信,催二少奶奶跟她们去抓采花贼,还有屠氏姊妹也写来不少信,要二少奶奶去看她们踢信家武馆的招牌。」
霍岳庭越听越头大。
「二少爷,除了信,还有件事更为棘手,上官攸攸未见二少奶奶回信,十天前已从上官山庄出发,准备到紫溪城来找二少奶奶理论。」
「什么?在她没到紫溪城内前阻止她,不论用什么办法。」
「属下明白。」
「夜照那边呢?」
「寿王世子最近并无什么大动向,他大多时候都在处理军务,偶尔派人到蒙古几个部落和吐蕃诸部间走动。」
霍岳庭沉思,那个人在打什么算盘呢?他在金国培植的势力,可不是轻易就能对付的,他得好好琢磨怎么收拾掉这个寿王世子。
霍岳庭垂眼望着车外的夜雪,脑中灵光一闪,「夜雪,去办正事吧,之后我有大事交给你去做。」
「属下明白,属下告退。」一身黑衣,面无波澜的夜雪迅速消失在山道间的浓荫处。
「小七,走,回堡里。」
「是。」
越来越古怪了,为什么岳哥不让她下山?也不让她见婆婆和大嫂?以前她并未将这事往心里去,可是渐渐的,这种古怪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海潋儿跪在东院的苗圃里,一边为新种下的紫草浇水,一边出神的想着事情。
她看着这座山泉别馆,不由得感觉一阵胸闷。
从春天来到夏天,她连一步都未踏出过山泉别馆的大门,她就像一只折了翅的蝴蝶,被困在山泉别馆,每日除了丈夫和奴仆外,她根本见不到其他人。
有次她独自下山,结果刚走到半山腰处,就被迎面而来的岳哥拦住,屡次尝试总是这样的结果,她不是小孩子,猜得到定是夜雪或是小七给岳哥捎信息,通知他关于自己的动向。
为什么岳哥要这样对她呢?难道山下有什么是她不能知道的?
两人成婚已半年多了,她看得出来,她的相公比实际看起来更为老谋深算,她怎会是他的对手呢?
海潋儿从苗圃里站起身,拍拍布裙上的泥土,了望碧蓝的天空、夏日的骄阳,她想出门透透气的渴望越来越无法克制。
对了,今日会有运送瓜果时蔬、茶米油盐的车队上山,不如……
海潋儿下定决心拿出跟上官攸攸学来的江湖经验,大大方方地站在院落中间吩咐,「鹊儿,你去收拾一下仓房,今日车队又会送来吃食,你要好好清点,再把仓房所余的东西都列张单子出来让我过目,有什么不足我再叫小七去补。」呵呵,仓房大得吓人,杂货干粮种类众多,点算到明天也点不完。
「二少奶奶,我这就去。」
「珠儿,你去青睚堡找二少爷,看看二少爷在哪里,再把我熬好的清油膏送过去,已经入暑了,山下的暑气很折腾人,别热坏了二少爷。若是找不到二少爷,你就在岳春院等着,晚膳与二少爷一道回来吧。」把这两个贴身丫鬟打发走,海潋儿一回身,对着院中忙活的老婆子和杂役们道:「我去叠翠院看书,没什么事不要打扰我。」
「二少奶奶,我们知道了。」
欢快地提着裙摆,海潋儿依计行事,跑至叠翠院里等了一会,再偷溜到鹊儿和珠儿的下人房里,找到一身布衣换上,取下所有发饰,她给自己梳了一个丫鬟髻,又偷偷返回叠翠院,推开临着后门的一扇窗户,她向下一看,心中大喜,窗下正停着一辆未卸完干草的牛车,她左瞧瞧右看看,发现周遭没有人影,连忙从窗口跳下,落在厚厚的干草堆上,接着鬼鬼祟祟地藏进一辆已经空出来的有篷马车里面。
等了一会儿,搬东西卸货的脚夫们说说笑笑的从后门出来,赶着车下山。
紫溪城,地势低于青睚堡,其西北一百里外是高耸入云的雪山,北边是水草丰美的牧场,东南边是由祁连山上的雪水汇成的紫溪河,河道两边良田万亩。
这座城池由霍家守护,躲过外界的重重战火,傲立于塞北之上,其商业兴盛的程度一点也不输临安。
街道上叫卖声络绎不绝,来往的骆驼牛马、穿各式衣衫的外族,熙来攘往的商贾交织出一片繁荣景象。
那辆有篷马车并未回到青睚堡,而是直接到了紫溪城里补货,趁着车夫下车采购,海潋儿悄悄地溜下马车。
站在紫溪城的大道上,她欣喜地看着这一切,脚步越发的轻快,她逛了牛市、逛了布店,还去了城中最大的药铺,等走到腿酸,她才想起该去大嫂的食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