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温宁是肖崇源第五个相亲对象,当时门当户对又年龄相仿的女孩有好几个,温宁却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只不过她的特别之处就在於她非常普通,和其余几个举手投足都透出上流社会贵气的女孩相比,温宁属於高挑清丽型,四肢修长、体型匀称,比例十分协调,五官虽然说不上漂亮,但气质清婉,皮肤又白,只可惜开口的时候露出牙齿矫正器,令她稍显逊色。

但肖崇源看中的就是她的逊色,长得不丑,因为戴矫正器所以也不美,重点是性格安静,不太爱说话。

他们已经坐下来十五分钟了,温宁还没有一句话超过十个字,多数时间都是低头用餐。

肖崇源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她,很显然她也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因为温宁的耳朵很红,浅淡的红晕一直弥漫到纤细的脖颈处,她头都不敢擡,一直低头努力地切着牛排。

她的用餐礼仪不像别人那麽好,显得有些紧张。

肖崇源饶有兴趣地瞧着她,半晌过後轻轻地说:「温小姐,你很饿吗?」

「咯当!」温宁手里的刀叉掉到餐盘上。

耳根处那点红晕瞬间染满了整张小脸,她终於擡起头,本想用笑容掩饰尴尬,但想到自己戴着矫正器又不自在地抿住唇,转而无辜地耸了耸肩。

肖崇源低下头,用手支着太阳穴无声一笑,接着将自己眼前已经切好的牛排送到温宁的眼前,把她那盘拿过来。

温宁一愣,疑惑地看着他。

肖崇源从手边的小篮里取出新的刀叉,「这是你今晚第一次这样正视我。」

温宁咬唇,有些抱歉地抿唇笑着。

肖崇源把刀叉递过去,「不要吃得太急,胃会胀。」

温宁低头看着切得大小正好的牛排,忽然觉得心头暖暖的,轻声说:「谢谢。」

看来这次相亲并不如她所想的那样难熬,刚刚肖崇源开口时,温宁还以为他是要嘲笑她吃得多,谁晓得原来他那麽贴心地在为自己着想……

温宁默默地想,不禁感叹现在这种人帅多金又温柔的男人真的太少了,能遇到这种相亲对象真幸运,怪不得老妈要死要活地逼她来见面,但温宁也知道这个男人不会属於她。

其实换成是家里任何一个姊姊来相亲,成功率都比她高,为什麽偏偏让她这个最不起眼的小女儿来呢?看到眼前这个几乎无懈可击的男人时,温宁就知道自己没希望,只盼着他别让她太丢脸就好,但现在的状况显然比她所想的好太多。

不过更出乎她意料的状况还在後面,吃过饭後,肖崇源贴心地把她送回了家。

「谢谢。」这是温宁今晚说最多次的一句话,她开门下车,小心地关上车门。

只见肖崇源把头探了过来,「明天我来接你,还是这个时间。」

「我……」

「我知道你刚刚毕业,最近没有事做。」

所以她就要和他去约会?

「那麽,明天见。」肖崇源笑着升上车窗,接着扬长而去。

温宁因为他温柔又不容置疑的口气而有些惊讶,但更惊讶的是他居然又约自己出去了,他该不会是审美观有问题吧?还是说妖艳的美女见得太多,想试试她这种清新型的?

虽然满腹疑窦,但温宁似乎没有拒绝这个优质男人的理由,於是两人陆陆续续见了几次面,确立关系之後,接着两人就在双方家长的催促下,订了婚又结了婚。

前後加在一起都没超过三个月,是名符其实的闪婚,温宁就这样半推半就地结了婚,即使她才二十二岁,大学毕业都还没来得及找工作,居然就把老公给找到了。

新婚之夜时,温宁还处於懵懂的状态。

「阿宁,还没好?」

「好了好了!」

肖崇源的声音把温宁从神游中拉了回来,她赶紧裹上浴袍,头发都还没吹就拉开浴室门,才刚想迈出去就被门前的那个身影吓得缩回来。

肖崇源就堵在门口,浴袍的衣襟敞开着,露出如玉的胸膛,温宁立刻垂下眼,却又看到他下面只穿了条宽松的四角裤。

「抱歉,我是不是太慢了?」温宁裹紧了浴袍,擡了擡头,抿着唇拘谨地笑。

「嗯。」肖崇源想也没想。

温宁一愣,咬了咬唇,「抱歉。」

「没关系,那麽……」肖崇源看了看她。

「哦哦。」温宁连忙闪到一边。

肖崇源走进去,门还没关上就脱下了浴袍,温宁瞥了他肌肉结实的背脊一眼,连忙转过身走开。

他们所住的公寓每层楼只有一户,走出电梯就是客厅,面积足足有四个普通公寓那麽大,温宁慢慢地晃到卧室,坐在梳妆台前惊讶地看着上面摆着的各种保养品,依次拿起来研究每种保养品的作用和用法,实在是太复杂了,她从来没用过这麽多种保养品。

温宁挑了几种拍到脸上,感觉都还不错。

护肤完毕後温宁离开卧室,见肖崇源已经冲完澡,正准备往书房走。

肖崇源看了温宁一眼便走进去,半分钟过後又想起什麽似的走出来,「我还有些事情要做,你先睡吧。」

「哦。」

肖崇源看她还没有离开的意思,便又说:「晚安。」

温宁点了点头,看来这就是她的新婚之夜了,不过也好,她紧张得要死了。

温宁回到卧室,换上睡衣後就钻进被窝,新床令她有些不适应,辗转了一会後才睡着。

本以为这一夜会这麽平静地过去,但睡到一半时,她迷迷糊糊地觉得脖子上热热的,睁开眼睛之後依旧是一片漆黑,但脖子上热热的东西还在动,并且有逐渐下移的趋势。

温宁连忙伸手去摸,结果却摸到了……一颗头,「啊!」

「不要叫,是我。」

「你……」温宁挤了挤眼,低头看到一个很模糊的轮廓,她又摸了一会,「在干嘛?」

「也不是什麽大事。」肖崇源擡起身子,「吵醒你了?」

「没、没有……」他这麽一擡头,温宁才觉得自己胸前凉凉的,好像是衣服被脱掉了,黑暗之中,她的小脸迅速升温,连喉咙都变得乾涩,「我们……那个……」

「别紧张,你想继续睡也可以。」

她怎麽睡得着!在肖崇源又要吻下来的时候,温宁忽然伸手挡住他。

「怎麽了?」

「很晚了,你、你也一直在工作,不如……不如就睡觉吧?」

「我还好,不是很累。」

「可是……」

「你脸上好香。」肖崇源忽然说到这个。

温宁一愣,下意识回答道:「啊?哦,我晚上有用新的保养品,满好用的。」

肖崇源认真地点点头,「我让助理帮忙挑的,看来她眼光不错。」

「哦。」

「身上有抹东西吗?」

「没有啊,怎麽了?」他们怎麽聊起这个来了?

「那怎麽也这麽香?尤其是这里……」

温宁浑身一僵,双手猛地按在肖崇源肩膀上,但怎麽都没办法把他推下去,「别……」

反抗的话还没说出口,肖崇源就已经把她的手分开按在身体两边,炽热的唇沿着胸口一路往下滑。

房间里很黑,温宁什麽都看不到,黑暗中挟带的不安感,令肖崇源的唇带来的感觉更加明显,未经人事的她很快就被他吻得浑身瘫软。

……

像新婚之夜这样美好的夜晚,并没有持续多久,婚後不到两个月,肖崇源就开始筹办自己的医院。

虽然家底殷实,他却很排斥接手父母的产业,所以疲於打拚自己的事业,而温宁也努力地尽好妻子的本分,专心地打理家事,不让肖崇源费心。

不过肖崇源实在是太忙了,忙得几乎忘记了家里还有一位新婚妻子,所以温宁在新婚几个月之後,想见他一面变得越来越难。

结婚第五个月的某天,肖崇源已经两星期没回家了,这天上午她忍不住打了通电话给他,他说今晚会回来,可是他好像又食言了……

温宁看着一大桌的饭菜,忽然觉得鼻头泛酸,她悠悠地吐出一口气,垂头丧气地拿起了筷子,呆呆地看着琳琅满目的饭菜,不知道该吃哪个。

就在温宁犹豫不决的时候,电梯「叮」的一声响,温宁眼睛一亮,立刻放下筷子小跑到玄关处,贴心地把室内拖鞋放到门口,扬起贤慧的笑容,不过一想到自己的矫正器,她又立刻把唇抿上。

肖崇源露出了个略带疲倦的笑容,他自然地将公事包和车钥匙交给温宁,接着换鞋进屋,看都没看那桌菜,就迳自去浴室洗澡。

十五分钟後肖崇源再出来,桌上的饭菜已经被温宁重新热了一遍。

「今天的工作辛苦吗?」温宁没话找话。

「还好。」肖崇源言简意赅,觉得工作上的事没必要和温宁多说。

「哦,要不要喝点红酒?」

「不了。」

「那好。」温宁转而帮他倒了一杯八分满的温水,坐到他对面,满眼期待地看着他。

他们没见面的两个星期里,她又新学了几道菜,今天特意在肖崇源面前露一手,不过他自始至终都没怎麽说话,对她做的菜更是提都没提一句。

直到放下碗,肖崇源一擡眼才看到温宁一脸失望地看着自己,他抽出卫生纸擦了擦唇角,问:「怎麽了?」

「没什麽,吃完了?」

「嗯。」

「那我收拾了。」温宁笑了笑,起身开始收拾碗筷。

「辛苦了,我还有些工作,那麽……」肖崇源对她点点头,接着去书房了。

在肖崇源离开书房之前,温宁已经睡着了,和新婚之夜一样,也和之前无数个夜晚一样,温宁被工作告一段落的肖崇源吻醒。

「等等……」温宁挡住他乱摸的手。

「怎麽了?」

「我换了……」

「换了什麽?」

温宁换了新的睡衣,特意给他看的,但温宁等了一整个晚上,直到睡着他都还在工作,现在虽然忙完了,但卧室里黑漆漆的什麽都看不到了。

温宁顿时又觉得失落,摇了摇头说:「没什麽。」

肖崇源也没再多问,低头去吻她,却被她躲开,他微有不悦,「躲什麽?」

温宁满脸通红地抿着唇,「以後我们都不接吻好不好?」

肖崇源拧眉,「为什麽?」

温宁吞了吞口水,「因为那个……矫正器……」她是担心会划到他的舌头啦。

肖崇源一愣,接着无奈地笑了笑,「就因为这个?」怪不得一接吻她就扭扭捏捏的。

肖崇源难得有耐心地停下正在做的事,侧躺在她身边,「为什麽一直这麽在意这个?我觉得这样满好的,矫正牙齿又不是坏事。」

「好丑……」

「阿宁……」肖崇源低低地笑,「不要胡思乱想,我不觉得你丑。」

「真的吗?」温宁脸一红。

「是啊,不要在意这个,多笑笑,你笑起来很漂亮。」

「哦……」温宁忍不住心花怒放。

「那麽我们继续了?」

「嗯。」温宁甜甜地笑,心情大好的她居然揽住他的脖子,主动献上红唇。

方才的失落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腻在心头的甜蜜,正是因为这种偶尔给予的温柔与悸动,让温宁始终对肖崇源抱有希望,始终觉得等到他的事业稳定下来,他们一定会好好地生活。

但长时间浸泡在寂寞中,让温宁渐渐不安起来,她越来越不敢肯定肖崇源对她到底是什麽感情。

温宁自小就有点自卑,虽然是家里的麽女,但除了长相清新、身材姣好以外,其他方面都比几个风情万种的姊姊要逊色,所以她对他们这段感情也不太有自信,更因为长久的分离而不知道该如何与他相处。

每到这个时候,温宁就总会想到那晚他说她笑起来其实很漂亮,这句话几乎成了她之後所有笑容的支撑。

婚後第八个月,温宁终於拿下了牙齿矫正器。

因为佩戴两年矫正器,她的牙齿变得整齐又洁白,两腮收拢,更显得下巴削尖。

那时温宁已经将近二十三岁,本身已经出落得清丽可人的她变得更加脱俗,最主要是她有了自信,变得爱笑,於是整个人的感觉都变了。

温宁本身性格就不内向,之前因为带了矫正器渐渐地减少人际交流,现在没了这个障碍,她开始逐渐地恢复了开朗。

温宁觉得自己变漂亮了,就该第一时间让肖崇源知道,但难得回家的肖崇源根本没注意她,每隔几周才回来一次,吃过晚饭之後就去书房工作,一直到半夜才会爬到床上把她叫醒。

温宁和肖崇源的回忆少得可怜,似乎只有在床上,她虽然有了自信,但却对两人的关系更加不安。

而时间久了,这种不安就变成了抱怨,温宁觉得肖崇源根本没有把自己当成妻子,而是厨师、清洁阿姨和暖床的工具,她执着地想知道他对她到底抱着什麽态度。

「老公,你当初为什麽会娶我?」

「问这个干什麽?」肖崇源正在电脑前工作,头也不擡。

「就是好奇。」

「你又在胡思乱想什麽,乖,快去睡觉吧。」

「老公……」温宁不依不饶地凑到电脑前,把脸挡过去,眨眨眼问:「你爱我吗?」

「阿宁……」肖崇源微微蹙眉,耐心道:「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怎麽不回答?」温宁难得变得执拗。

「阿宁,别闹了。」肖崇源放重了语气。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我现在真的很怀疑,你到底对这段婚姻抱持着什麽样的态度?」温宁忽然就生气了,猛地直起身子,气呼呼地盯着他。

肖崇源揉了揉眉心,终於擡起眼打量了她一下,然後忽然说:「你换发型了?」

温宁被他问得一愣,下意识回答道:「嗯……是啊,好看吗?」

她早就想让肖崇源注意到了,所以换过发型後一直在他身边打转,但他却完全当她是空气,现在他忽然提到这件事,倒令盛怒中的温宁有了些期待。

「不太好,换回去吧。」

温宁像是被兜头浇了盆冷水,方才勉强压下去的怒火更强烈地涌了回来,她紧咬着红唇,看了肖崇源一会後,闷不吭声地走回卧室,用力地关上了门。

当晚肖崇源工作完毕,去找温宁缠绵的时候,毫无意外地被她狠狠拒绝了,肖崇源哄了一会都没效果,也不禁动了怒,披上睡衣去客房睡了。

之後他们冷战了一段时间,但冷战过後等待他们的却不是和好如初,这场争执像是平静婚姻上的一个裂缝,彼此的不满逐渐自裂缝涌出来,温宁不满他对自己的忽视,而肖崇源不满她的变化。

肖崇源看出了温宁的蜕变,也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她变得美了很多,不过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肖崇源向来不喜欢美女,他当初会娶温宁正是因为她姿色平平,性格也安静,但现在他才发觉妻子和自己想像的不太一样,她不仅不丑,性格也越来越开朗,偶尔也会和朋友出去游玩,不再是新婚时那个只会在家守候着他的女人。

肖崇源觉得是温宁变了,她总是对他大有不满,他身为男人,让着她也无所谓,更何况他还要打拚自己的事业,没那麽多心力。

不过肖崇源的忍耐,终於在温宁提出要去当模特儿的时候到达了极限。

「不行!」

「为什麽?」

「你要出去工作,我并不反对,但不可以做模特儿,那不是你该做的。」

「什麽才是我该做的?」

「处理好家事才是你该做的事。」肖崇源凝视着她,眼神充满了压迫感,「这个家并不需要你出去赚钱,如果你觉得无聊,那我可以在医院帮你安排个闲职,薪水你来定。」

「你说的生活并不是我想要的,我才二十三岁,不可能当一个全职家庭主妇,我也有自己的喜好、自己的梦想。」温宁觉得肖崇源这样说简直是在羞辱自己。

「你的梦想就是当模特儿?」

「是。」

「所以你才努力地把自己打扮得这麽美?」

「我美吗?」温宁的注意力又成功地被他引开了。

「嗯。」

「那……啊,不要唬弄我,反正我要出去工作。」

「不行,我绝不允许我的妻子去当模特儿。」

除非他们离婚,否则他不会让自己的妻子穿那种曝露的衣服给别人看!

温宁自嘲地一笑,「这个时候你就把我当成妻子了?那你夜不归宿,对家里的事不闻不问的时候,又把我当成了什麽?保姆、厨师、暖床的工具?」

「不要把话说得那麽难听。」

「是你把事情做得很难看!」

「阿宁!」

「肖崇源,你到底为什麽要娶我?娶了我以後又为什麽把我冷冻在家里?」

「婚前我不知道你是这麽爱抱怨的女人。」

「那你觉得我是个怎样的女人?」

「安静、话少、长得不漂亮。」

「所以你才会娶我?」温宁觉得很不可思议。

「你不也是因为我家底殷实才嫁给我的吗?」

肖崇源变相地承认了这个问题,三个月的相处,怎麽会有爱情?

温宁觉得自己果然是太天真了,「原来我们只是……单纯的商业联姻。」

肖崇源因为她受伤的表情而心生不忍,但又觉得让她抱有太多希望反而更残忍,他想了想,狠心地说:「相亲前,你妈没有和你说清楚?」

即便是那时没说清楚,温宁现在也看清了。

自此他们的婚姻正式告急,肖崇源本以为时间久了,温宁会改变主意,可没想到她当模特儿的决心十分坚定,不仅如此,她的那些「温柔安静」也全都不见了。

於是无休无止的争吵、冷战开始纠缠着他们,两个人几乎见面就会吵,而吵架的内容也都如出一辙,无非是她抱怨他对婚姻不负责、控制慾强,而他则指责她性格大变,简直就是骗婚。

「早知道你是这种女人,我就不该娶你!」

「彼此彼此,我也是被你人模狗样的外表骗到了。」

「骗婚,你这是骗婚!」

「哈哈,你这笑话可真好笑!」

肖崇源不想再和她浪费口水,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在他离开公寓之前,温宁鼓足了勇气说:「肖崇源,我们离婚吧。」

肖崇源身影一顿,头也没回地走进电梯。

半个月後的某一天,也就是他们结婚的第三百七十七天,肖崇源和温宁正式协议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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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妻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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