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检查的结果，令纱缡子整颗心都碎了!
原本她只是抱著疑惑的心态来检查，但检验报告的出炉，却当场把她的心击为碎片。
妇产科医师拿著检查报告，职业化地告诉她。「千野太太，你的一边卵巢有病变的迹象，无法提供健康的卵子，所以，如果要依循正常途径受孕，恐怕不太容易。」
什么?纱缡子僵坐在椅子上，嘴唇微微颤抖，好半天才有办法开口说话。
「医生，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的意思是……因为我本身的问题，所以不容易受孕?不孕的机率是多少?是不是我这一辈子都无法怀孕生子?」
问到最後，她的身体激烈颤抖，整个人像是秋风中的落叶。一旁的纱依子不忍地把手放在她的肩头。
「千野太太，你先别难过。」医生安慰她。「其实不孕在目前的社会是很常见的问题。根据统计，大约每五对夫妻就有一对有不孕的困扰。问题症结点可能出现在男方，也有可能是女方的问题；当然，也有可能双方身体都很健康，不过因为生活压力太大而无法成功受孕。总之，不孕的原因有很多。
「至於你的状况是因为有一边的卵巢无法提供健康的卵子，所以只能依靠另一个卵巢。在这种情况下，能成功受孕的机率当然只有正常人的一半。你先不要著急，我开些药给你，也请你长期配合我们的追踪治疗，也许过—阵子卵巢机能便可改善，届时你的受孕机会便会提高了。」
纱缡子已经听不进医生说了些什么了。她整个心房像是被掏空了似的，灵魂正无助地哭泣著。
不孕!
天!上苍为何这么残忍?
她作梦也想不到，自己竟是个有缺陷的女人……
她该怎么办?她好爱好爱追云，好想为他生下一儿半女。就算要她以性命相拚，她都想为他生下宝宝，但……为何她却不孕?
她好愧疚、好愧疚，如果在婚前就知道自己的体质有问题，就算再爱追云，她都不会嫁给他的。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妇产科，又是怎么回到家的?等到稍稍回过神时，她人已经躺在主卧室的床上，而纱依子正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劝她。
「姊，你喝点东西，别这么难过了，好不好?你再这样不吃不喝的，我都快被你吓坏了。」一杯冒著腾腾蒸气的蓼茶被端到纱缡子面前。
纱缡子轻轻推开妹妹的手，幽幽地道：「先放著吧，我喝不下。」
「呼，谢天谢地，你终於肯开口了，我还以为你失魂了呢!」纱依子的表情像是松了一大口气。
她望著姊姊苍白的容颜，不舍地道：「姊，别这样，不要怪你自己。其实医生也讲得很清楚啊，你只是一边的卵巢功能有障碍，但还是可以依赖另一边的卵巢排出健康的卵子。所以，你依然有可能受孕。」
「不……」纱缡子哀伤地掩住脸。「不可能的，虽然医生这样安慰我，但那机会太低太低了，我这一辈子很可能都无法怀孕……」
「姊!」纱依子急忙说道。「你不要这么快就否定自己，医生不是要你先吃药配合治疗吗?目前的医学这么发达，也许很快就可以克服阻碍了，到时你爱生几个就生几个!」
纱缡子只是流泪不说话，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她那么爱他，但，如果她无法为他生下後代，她还有资格继续爱他吗?还有资格痴痴守住这段婚姻吗?
「姊，不要哭。」纱依子好心疼。「唉，你别这样嘛!其实夫妻幸不幸福跟有没有小孩并没有绝对的关系啊!最重要的是两个人的感情，而且……」她突然气呼呼地道：「姊夫到现在还在外面养女人，你又何苦一定要替他生育?不值得!」
都三更半夜了还是没有看到姊夫，纱依子已然清楚姊姊在这里的日子绝对不好过。她好心疼也很气愤，真不明白，他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地欺负姊姊?
「纱依子，不要这么说，不要批评你姊夫……」纱缡子凄恻地低语道。「感情的事是没有对错可言的，婚前我就知道他并不爱我，但我仍是执意嫁给他，这是我的抉择，怪不了任何人。我只恨自己没有能力留住他，让他爱上我……」
纱缡子的泪水沿著脸庞一直滑落。「但我现在好怕好怕，虽然追云嘴上不说，但我知道他—定很喜欢小孩，也很渴望拥有自己的孩子。可……我却得了这种病……纱依子，我该怎么办?我还有资格爱他吗?我还能继续留下来吗?」
「姊……」纱依子不忍地抱住她。「不要说了，不要再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你一定会有宝宝的，相信你自己。」
虽然纱依子这么安慰她，但她却已不敢再相信任何事，也不敢再抱任何奢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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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纱缡子伤痛地接受了自己可能不孕的事实後，另一个更无情的打击却接踵而至。
这一天，铃木美纪跑到医院看妇产科，很巧地，她跟纱缡子一样，到了同一家医院看诊。
看完诊後，医生证实她已经怀有两个月的身孕了，她烦躁地坐在走廊上抽菸。
「姊，你还抽菸啊?你怀孕了耶!抽菸对胎儿不好。」一身护士服的铃木亚美走过来，抽掉她手上的菸。她在这间医院担任护士，这也是姊姊会来这里看病的原因。
「唉，给我抽!我烦都烦死了……」铃木美纪又把菸抢回来，狠狠地吐出烟圈後道：「这下麻烦了，我不能告诉千野追云说这个孩子是他的，因为他办事很小心，每次一定都会戴保险套。唉，这么一来下就等於间接承认我还偷偷跟别的男人上床吗?万一惹火了他，我就不知道要靠谁养了?」
铃木亚美说：「你真的很笨耶!你就直接栽给千野追云嘛!硬赖是他的种，他有什么证据否认?戴保险套算什么?任何防护措施都有出纰漏的时候，你当然可能怀他的孩子啊!」
「难啊!」铃木美纪沮丧地道。「我请医生推算出受孕日了，是五月十日!但我查过我的记事本，追云那天根本没来我这里过夜。我那天是跟另一个男人上床，隔天，也就是五月十一日，我才跟追云上床的。你知道的，因为我很怕出事，所以跟男人上床的事，我都会特别记录。唉，肚子里的种应该是那个小白脸的……」
「这有啥好怕的?」铃木亚美嗤笑。「老姊，你记得这么清楚，不代表千野追云也记得很清楚啊!而且只差一天，医学上的回溯推算法并非百分之百正确，所以孩子还是有可能是他的啊!再说，只要孩子生下来後长得比较像你，那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放心，别想这么多啦!」
「说得也是喔……」铃木美纪越听胆子越大。「反正只差一天，追云一定不会记得他是哪天跟我上床的!呵呵，既然这样，我何不藉这个机会赌赌看，也许可以飞上枝头当凤凰呢!」
「就是啊!」铃木亚美点点头，看看四下无人，突然挨近她，低声道：「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这消息很值钱喔!前几天，千野追云的老婆也来我们医院看诊，你知道吗，她有不孕的困扰呢，医生说她怀孕的机率很低。」
「真的?」铃木美纪一听，一双眼睛都亮了起来，兴奋地追问。「你说的是真的吗?千真万确?」
「当然是真的，因为当时在一旁跟诊的护士就是我啊!我听得一清二楚，也很清楚地看到那女人脸上的绝望。」铃木亚美得意地道。「奸好地感谢我吧!多亏我是护士，才有机会听到这种机密。对了，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啊!万一让院长知道我泄漏病人的病历，我就要被炒鱿鱼了!」
「呵呵……」铃木美纪笑得好得意。「你放心，我绝不会说出去。只要我运气好，生下来的孩子真的是追云的，哈哈，那我真是咸鱼大翻身了!到时候你也不用再当护士了，绝对少不了你的好处的!」
铃木亚美笑道：「那我也得跟著祈祷，最好你肚子里的小孩真的是千野家的，而不是其他男人的。这两者间的差异可是天差地别啊!喂，你快回去吧，好好地待产，别再抽菸了!」
「知道了。」铃木美纪一扫先前的阴霾，又和亚美继续聊了一会儿後，才踩著愉悦的步伐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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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千野家的大门前，铃木美纪脸上闪著兴奋的光芒。
呵呵!说不定她真的要熬出头了!
亚美说的对，其实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是有一半的机会是追云的，那她何不来赌赌看呢?
知道纱缡子不孕的消息，她简直乐坏了!她要藉著怀孕的优势狠狠地打击她，最好乘机把她逼出千野家，让她自动下堂求去。
她猜想，追云恐怕是爱上纱缡子了。
自从结婚後，追云的行为就非常反常而怪异，他对待她的态度很奇怪，忽而热情、忽而冷淡，尤其这一阵子更怪!
他连续陪了纱缡子好几天，都不曾到她的住处看过她。好不容易，前—阵子他总算是来了，虽然她并不知道他为何又回头来找她，不过，只要他还肯来就好了。
但，每天晚上，追云总是喝得烂醉如泥，而且，他看著她的眼神很空洞。她很清楚，他要的并不是她，她只是另一个女人的替身。
那女人是谁?是纱缡子吗?追云真的爱上纱缡子了?所以他挣扎，他因不愿承认而困扰?
这个念头令她很不安。纱缡子已经有千野龙介那老头的撑腰了，如果追云真的爱上她，那她这个情妇不就没戏唱了?
不过，总算老天有眼，让她占了一个大优势——她怀孕了!而纱缡子很可能永远不能受孕!
呵，她可要好好地把握这个机会，不管将来能下能当上千野夫人，她也要先把纱缡子那女人赶出千野家。
红唇勾起一抹阴狠的笑，铃木美纪趋前按下门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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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接获门房通报的管家脸色大变，急忙拿紧对讲机，压低声音问道：「有这种事?你没弄错?真的是那女人?不!不能让她进来!你先拦著她，我马上出去!」
一挂上对讲机，管家便急冲冲地要往门口奔。
「怎么了?」坐在沙发上的纱缡子疑惑地看著举止反常的管家。「发生什么事了?」女管家—向沈稳，不曾这么莽撞过啊!
「没、没有……」管家勉强微笑道。「只是—点小事，我去前面看看就回来。」
唉，夫人的心情已经够不好了，她怎么忍心再告诉她，那个无耻的铃木美纪居然登堂入室来了!
但，她还没走出客厅，外头便传来尖锐的吼叫声，铃木美纪已经闯进来了。
「你别拦著我，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樱井纱缡子那个女人!放手，不准拦我!」
这个声音——
纱缡子的表情像是挨了一记闷棍。她不会忘记这个声音，在教堂里，就是这个声音将她由天堂打到地狱的!
铃木美纪!
「可恶!她竟敢硬闯?!」管家气得暴跳如雷。「真是太过分了，我马上报警，像这种女人，一定要给她一点颜色瞧瞧!」
但管家还来不及拨电话报警，铃木美纪已经走至纱缡子面前了。
她挑衅地看著纱缡子。「哈，原来你在家啊?我还以为你躲起来，不敢见我了呢!」
「你住嘴!」管家气得大骂。「铃木美纪，这里可是千野家，你不要太过分!你马上出去!」
「没你的事，你才该闭嘴!」铃木美纪不甘示弱地骂回去。
「你、你……」管家气得脸色发青。她从没看过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纱缡子叹了口气，对管家及门房道：「你们先下去吧，有事我会叫你们。」
她知道，以铃木美纪的泼辣性子，不让她把话说完，她是不会甘心走的。她只想赶快打发她，求个耳根清静。
「夫人……」管家一脸犹豫。
「先下去吧。」
佣人都退下後，纱缡子淡淡地瞥了铃木美纪一眼。「有什么话你说吧。」
看著她优雅而不可侵犯的神态，铃木美纪突然觉得有种矮了一截的感觉，她瞬间了解，追云为何会爱上纱缡子。
跟纱缡子一比，她简直搬不上枱面!
但她马上安慰自己，气质优雅有什么用?今天怀孕的可是她铃木美纪呢，最後的赢家绝对是她!
她傲慢地道：「我只是要告诉你—件事。」
「什么事?」纱缡子不感兴趣地端起花茶，很疑惑铃木美纪到底来找她做什么?
「也不是什么很重大的事啦，不过对追云而言，可能意义非凡喔!」铃木美纪故意亲热地喊著千野追云的名字，然後得意地宣布道：「我怀孕了!怀了追云的骨肉!」
「锵——」纱缡子手上的瓷杯猛然落地，散了一地的碎片就像是她破碎的心。
「你……」她倒抽一口气，颤抖地问道：「你说什么?」不!她一定是听错了，听错了……
「我怀孕了，是追云的!」满意於她震惊的表现，铃木美纪示威般地故意挺了挺小腹。
不……纱缡子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无助地低喊道：「你……你说谎!」
她不相信!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我可没有说谎!」铃木美纪由皮包内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诊断证明，骄傲地扔到桌子上。「看清楚，上头清清楚楚地记载著，我的确怀了两个月的身孕，这可是千真万确的!」
两个月……
又是一记闷棍直劈下来，打得纱缡子的心鲜血直流。
她跟追云刚好结婚两个月啊!她知道他外头一直有情妇，但，她却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他的女人竟然找上门来告诉她——她怀孕了!
更悲哀的是，她没有能力替追云生下儿女，她是个有缺陷的女人……
纱缡子想哭却哭不出来，整个人像是被丢人最冰冷、不见底的黑洞中。
铃木美纪得意洋洋地道：「既然你看清楚了，那我就把话说明白了。因为我怀了追云的孩子，所以，从今天起我要住在这里!你也知道，怀孕可是一件大事啊!我一个人住在外头，谁来照顾我的饮食起居呢?所以，为了生出一个健康的宝宝，住在这里是最好的安排!」
「不可以!」一直躲在一旁偷听的管家，再也忍不住地冲出来制止道：「铃木美纪，你太过分了!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跑来对夫人胡言乱语?」
「凭什么?」铃木美纪有恃无恐地冷笑。「就凭我怀了追云的骨肉!哈哈!你别以为这是件小事喔，问问你家夫人吧，她这一辈子可有能耐替追云生个一儿半女?」
纱缡子闻言惊讶地看著她。她怎么会知道?
「很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吧?」铃木美纪更加得意地笑著。「这也没什么，天底下是没有永远的秘密的!啊，对了，我想，追云很快就会发现你不孕的事实，他应该很喜欢小孩吧?如果知道我怀孕了，他一定会很高兴的，你说对不对啊?」
「你闭嘴!」管家气得大骂。「不管我家少爷和少奶奶之间有什么问题，都轮不到你来插手!你快滚，快点滚出去!」
「你才该闭嘴!」铃木美纪傲慢地坐了下来。「我警告你这老巫婆，最好别再乱讲话，也别惹我!要知道，今天我的身分可是不同以往了!你去打电话啊，叫追云回来啊，我倒想听听他怎么说?」在尚未确定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追云的之前，她不信千野家会将她赶出门。
「你……」管家气得直咬牙。「好!我就去打电话给追云少爷，请他回来收拾你!」她还要打电话给老爷子，她绝不能放任这妖女为所欲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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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野追云握著方向盘，望著华灯初上的炫丽夜景。此刻正是下班时间，路上有许多急忙奔驰的人，应该是要赶著回家的吧?但，他却不知道该回到哪里去?
昨天晚上是在铃木美纪那里过夜的，但今晚，他不想再看到她那张俗丽的脸。
会去找美纪只是想逃开那张楚楚可怜的小脸。
他到底在做什么?
烦闷地把跑车停在路边，并熄火。他阴郁地瞪著遥远的天际……这种恶劣的行径对纱缡子公平吗?
自从那天早上听到老头子跟管家的对话後，他对纱缡子的态度又回复成之一刚的冷淡了。
他很少再回她身边过夜，就算有，也是带著一身的醉意，把自己喝得烂醉，只因他不肯面对自己的心，不肯承认他真的很想见她。
这一切只因他该死的自尊心作祟!他不想让老家伙太得意，他不想让别人认为他千野追云这一辈子都被控制在老家伙的手里，连他硬塞给他的女人他都视若珍宝!
他很清楚，这样的想法对纱缡子很不公平。她做错了什么呢?没有!
在他跟老家伙的恶斗里，纱缡子是最最无辜的牺牲者。
唉……长长地吐出烟圈。够了!他不允许自己再这样下去，不管他跟老家伙有多少心结，都不关纱缡子的事。
他不想再折磨她……也不想再折磨自己。
折磨她的同时，他的心更苦、更痛啊!
他想回家，回去看看那张他最牵挂的脸庞，请求她再给他—次重新开始的机会。他保证，他再也不会伤她的心。
他不想困在过去的阴影中，纱缡子是个好女孩，他想好好地珍惜她。
打定主意後，烦躁的情绪突然一扫而空。呵，原来承认自己爱上了纱缡子，并不是一件难事啊!他竟傻傻地作茧自缚这么久，不仅伤了纱缡子，也伤了自己。
挂著喜悦的笑容重新发动引擎，他正要转动方向盘时，手机却响了。
「喂?」他立刻接听。
「少爷!」管家的声音很慌张。「少爷!请你快点回来吧!」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追云眉头紧锁。管家很少这么惊慌失措的。
「唉……我真不知该怎么说，是铃木小姐……她跑到家里来找少奶奶……」
「你说什么?」追云一震，大声喝问。铃木美纪?
混帐!她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去骚扰纱缡子!
「是真的……」管家被吓了一跳，音量突然降低了点。「她说她怀孕了，要住在这里……」
怀孕?追云的表情又是—变。他匆促地道：「我马上回去!」
把手机关上後，随意甩到—边，他猛踩油门往前直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