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菲姐姐,你不要发呆了,我们要回家了。」管承伸出另一手牵着她,模样稳重。
「回家……」她有家吗?
「你很快就会有个家了。」樱子奶奶微笑的说。
本来是带孙子到公园散步的樱子奶奶,便这么把「捡」到的风亦菲带回目前的居所—「泷之屋」。
而风亦菲一踏入以花为墙的大宅院里,顿时诧异地瞠大眼,深深被眼前的美景所震撼—红的、黄的、白的……色彩缤纷的花卉盛放,假山为景的小池里,游鱼点点,热闹中有着祥和。
真的,她有种回家的感觉,彷佛这幢宅子正在等着她归来。
「夫人,您回来了,快开饭了……咦?有客人呀?我再多摆一副碗筷。」
不用主人吩咐,福态的管家太太物部家珍堆满了笑,自动张罗去了。
「珍婆婆,我来帮忙。」喜欢黏着物部太太的管承自告奋勇,小短腿冲上前。
「乖,我的小大少爷,别拿太重,小心绊了脚。」才五岁的孩子,哪拿得到柜子上的东西?
没想到,聪明的管承拿椅子垫高,取下柜子里鸟兽戏春花纹的窑烧陶碗,中规中矩的放在餐桌上,一点也不知道这个碗是百年大师所制,价值不菲。
不过对「泷之屋」而言,这些都是小钱,「泷之屋」内部的摆设哪样不值钱?管爷爷为了爱妻,可是下了重本,屋内所有的物品都仿造日本「泷屋」本家,就连前屋梁柱旁的观音竹,也是移植樱子奶奶少女时代种在房外的绿竹。
所以没人会在乎这种小事,他们有钱到可以拿燕窝来漱口,区区一个「旧碗」真的不算什么。
「小菲呀,别站着看,快过来用餐,几样家常菜而已,你可不要嫌弃。」樱子奶奶热情地招呼着。
满满的一桌精致怀石料理,外面餐厅都不一定吃得到,这叫「几样家常菜」?
风亦菲看得咋舌,有一点被吓到了,她战战兢兢地入席,表情僵硬。
「奶奶,我好饿喔!有什么好吃的……啊!炸虾、天妇罗,还有我爱喝的龙虾味噌汤……」接下来,是管承吸口水的声音。
「我来了……」下一秒,一个跟管承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男孩跑了进来,一脸淘气的高声喊着,头发上还有看来在草皮上滚过而沾上的枯草。
「没规没矩,没瞧见有客人吗?」这一身脏是上哪弄的?
樱子奶奶询问的眼神看向一旁站着的中年男子,管家物部川恭敬的趋前小声解释。
「喔,你好,我叫管堂,你可以喊我堂堂。」一说完,管堂又开始「哭夭」。「珍婆婆、珍婆婆,我要吃饭,快帮我盛香喷喷的白米饭来。」跟沉稳的双胞胎哥哥一比,他显得比较活泼好动,一副古灵精怪的模样。
「好了好了,快坐好……慢点慢点,不能用手抓,你洗手了没……」物部太太喳喳呼呼的,忙着帮小少爷擦手。
长长的餐桌上,管承安静喝着汤,吃着令他皱眉的青椒,而另一边的管堂,则像个野孩子,看到想吃的,伸手一抓就往嘴巴塞,还笑咪咪的扮着鬼脸。
樱子奶奶微笑看着孙子们,脸上流露宠溺的神情,宛如一尊慈航护佑的菩萨。
风亦菲看着这情景,心中有着说不出的羡慕,她暗暗垂下渴望的目光,却又忍不住幻想自己是这个欢乐家庭中的一份子。她有奶奶、可爱的弟弟,一家人快乐地用着晚餐……
如果可以,她想留下来。
在「泷之屋」里,她看到幸福在微笑。
「亦菲,我头痛,拿杯解酒茶来,我待会还要到公司开会。」
揉着阵阵抽痛的额侧,宿醉醒来的金璨阳大手摸索着床头柜却扑了个空,他挑起眉,有些意外细心温婉的妻子竟未如常的摆上一杯花茶。
不过他并未多想,高喊着妻子的名字,说出需求后,便走进浴室梳洗,他知道他一出来后,妻子便会一如往常地送上热茶,同时温柔地朝他一笑。
这个一成不变、温吞平淡的婚姻不是他想要的,可是怎知真的结了婚,他竟没有半点的不适应,反而很快地融入婚姻生活,当起有老婆照顾自己的已婚男人。
他从浴室走出来,卧室里还是空荡荡的,少了熟悉的花香味,和一丝……他一时间也说不上来的气息。
他环顾房间一圈,没发现有任何物品短缺,暗笑自己多心,让酒精麻痹了他的知觉,连神智也跟着不清楚,疑神疑鬼。
「不在家吗?」他喃喃自语,看了眼闹钟上的时间,才七点五分。
结婚后仍继续上班的妻子,是友好公司的助理秘书,她通常在打理好他的日常琐事之后,八点十分才会出门上班。
今天有点不寻常,难道她生病了?
金璨阳眉头一皱,微露忧心,但他头疼的症状一直未减轻,便不再多想。妻子已经是大人了,应该会照顾自己,不需要他操心。
可下一分钟,他却发现她不在身边,他连家里的止痛药放在哪里都不知道
她无可否认的是个好妻子,将脾气大又爱挑剔的他照料得无微不至,连平日胃痛的毛病也大为改善,令人无从嫌弃。可是现在—
「该死的,她到底把家庭医药箱搁在哪?回头我非说说她不可……」
金璨阳脸色不佳地拉开衣柜,拿出一套整齐的西装又关上,准备换衣服,到公司再叫秘书给他解酒液。
蓦地,他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又「刷」地打开男女主人合用的大衣柜。
他眼神锐利的扫视着,有些疑惑,柜子里的空间一向这么大吗?
妻子的衣服还在,但全是婚后添购的新衣,她婚前的衣物……一件也没有?
「搞什么鬼?不过比平常晚两、三个小时回来而已,居然给我玩起离家出走的把戏?」他心里因这猜测而不悦,又对妻子的行动不以为然。
她以为她能走多远?没有娘家的孤儿到最后还不是得回来?她要是认为他会发了疯的找她,那就太天真了。
金璨阳心里这么想,没把妻子不见了的这件事放在心上,只当她在耍小性子,想引起他注意,天一黑,她自然会回家。
但是接下来,在看见那张留在桌上签好名的离婚协议书后,他许久没有爆发的暴躁脾气瞬间被引燃,低咒着用力将手上的室内电话砸向墙壁。
「周礼日,你二十分钟内到我家一趟,一秒都不许延迟。」他改用手机打了通电话。
离就离,他金璨阳可不是提得起、放不下的男人,她太小看他了。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女人,没有她,他照样过得逍遥。
哼!别想他会去求她回来,脚长在她身上,她想走,谁拦得住?
她最好不要后悔,走得越远越好,少了她,他还乐得轻松,不用再时时刻刻惦着家里有人等他回家,一有应酬便早早结束;也可以跟朋友喝酒喝到半夜,搂个辣妹恣意狂欢……
可恶,他怎么越想越生气?
于是当律师周礼日匆忙赶至金家时,就看到脸色难看的金璨阳正坐在一堆「废墟」中,他早气到把手边能砸的东西全砸了,唯一完好的,是手上妻子送他当生日礼物的手机。
「咳咳!请问发生什么事?我很久没看到你发疯了。」自从结婚后。
金璨阳愠怒的抬起头,指了指放在一旁的离婚协议书。「把那张纸处理一下,越快越好。」
「什么纸这么重要?让你一大早急电召见……」周礼日拿起他所指的东西,挪了挪金框眼镜,有些不确定地看了好几遍。
「该给的钱我一毛也不会少给,记得填上数字,我不是小气的人。」至少他会确保她衣食无缺。
「等一下,金大少,你知道你要我处理的这张纸是什么吗?」他是不是撞到头了?还是发高烧烧坏了脑子,故意找件离谱的事寻开心?
「是离婚协议书。」金璨阳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像没事人般的穿上西装、打上领带,打算去上班。
但是他突然发现自己已习惯让妻子代劳打点他的门面,事隔九个月后,他想再自己打条领带竟变得笨手笨脚,还差点勒死自己
他一气之下将领带扯掉,往窗外一扔。
他不可讳言,在很多方面,自己完全依赖着心细手巧的妻子,她让他成了十成十的居家男人,许多以前拿手的事,如今都生疏了,他甚至还有了恋家的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