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房门推开的瞬间,众人的目光先是从迤逦一地的衣物,然后慢慢的看向床上合抱而眠的身影,最后倏然被吓得愣在门前。

「我的天。」梁矢玑不由自主的低喘出声。

而麦峪衡的反应则相当的迅速,在一瞬间人已迅速的闪到季芛瑶的面前,挡住了她所有的视线。

「小瑶……」他一脸忧郁的盯着她,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词穷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怎么可能会发生这么夸张的事情呢?刚刚天玑在PUB里面说的话,只是在开玩笑的不是吗?怎么……

天啊,这下子事情要怎么终了?他们俩还会有婚礼吗?

季芛瑶伸手轻轻的将他推开,然后一步一步的走向床铺。

「小瑶。」麦峪衡企图想要阻止她,但却被她用力的推开。

床上两个人正合抱而眠,一点也没有发觉在他们四周突然多了一票观众。他们的身体虽然大部份都被床单覆盖住,但是从散落一地的衣物上来看,轻而易举的就猜出被单下的他们是完全赤裸的。

季芛瑶面无血色的瞪着眼前这一切,整个人因大受打击而呆若木鸡。一股强烈的痛苦正啃蚀着她的心,让她几乎要承受不住,整个人瘫到地板上去。

这一切都是她安排的没错,高硕的衣服是她脱的,叫静宣将身上的衣服脱光睡在他身边的也是她,将他们的衣服撒了一地的人也是她,这个计划更是她一手策划出来的,但是他们合抱而眠的模样却刺痛了她。

她当然知道高硕有抱着枕边人而睡的习惯,但是他难道真的分不出来怀中之人到底是她,还是别人吗?

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她既然都已经要将他让给静宣了,又何必在乎他的一个拥抱呢?因为不管是他的拥抱或者是他的人、他的温柔、他的体贴,他所有的一切,从此之后都将是属于静宣的,跟她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想到这儿,刀割般的痛楚立刻无情的从她四肢百骸撕扯着她,让她全身抖瑟,不由自主的踉跄后退,接着转身就走。

她要离开这里,马上离开。

「小瑶,妳要去哪里?」

麦峪衡急忙伸手将她拉住,她却面无血色、不发一语的挣开他,跌跌撞撞的继续朝房门外走去。

突然之间,门外传来一连串匆忙的脚步声朝这方向逼近,当她走到房门边时,接到梁矢玑的电话而从楼下PUB跑上来的大批人马也正好赶到,挡住了她的去路。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首的罗致旋沉声问道。

刚刚天玑在电话里讲得不清不楚,只知道好像是楼上发生了什么非常严重的大事,要他们立刻赶上来,所以他们虽然以最快时间赶上来了,但每个人都仍是一头雾水的,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站在他们面前的四个人,没有一个人开口回答他的问题。

事实上即使没人回答他,当他放眼将房内的一切尽收眼底之后,即使是白痴,大概也猜得出来发生了什么事。

面对突如其来的一票人,季芛瑶的脚步只停顿了一下而已,接着便又再度举步离开。

「小瑶,妳不留下来把事情弄清楚吗?这应该只是个意外而已。」简聿权拉住她的手臂,不让她离开。

「对呀,妳不要想太多,高硕他喝醉了记得吗?」

「也许他根本什么也没做,妳不要被眼前这画面误导了。」

「小彗说的对,妳应该要相信高硕才对,至少也要留下来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别急着走。」

「小瑶,高硕他非常的爱妳,绝对不会做出任何对不起妳的事,妳一定要相信这一点。」

「没错,妳一定要相信他。」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安抚着她,目的就是要她相信这绝对只是个误会,高硕绝对不可能会背叛她。

这一点她当然比任何人都清楚,但是就是因为她知道大家都相信高硕的为人,所以她才会有这样的安排,让大家亲眼目睹,让高硕难辞其咎,然后她就有正当的理由和他分手。

「不管是意外还是误会,我只相信我的眼睛。」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一张张担忧凝望着她的脸,轻盈得就像蜻蜓点过水面般的说,然后她拨开简聿权的手,不理众人脸上呆愕或凝重的神情,径自举步越过他们离开。

四周突然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中。

「该死!」罗致旋霍然咒骂一声。「把那家伙给我弄醒,我去追小瑶。」他愤然的丢下这句话后,转身狂奔而去。

留下还清醒的四颗星对看一眼,不约而同的举步走到床边,然后拾起脚毫不留情的就朝床上的男人招呼过去。

「你给我清醒过来!」

罗致旋当然有追上季芛瑶,但是却无法将她劝回。当她的脾气倔起来的时候,就算是十条牛加十匹马,也无法将她动摇。

无计可施之下,他只好先开车送她回家,再打电话告诉那票仍留在旅馆里的死党们,叫他们先将罪人高硕押回家再审。

半个小时后,审查庭从旅馆房间移更高硕他家客厅。

「小瑶呢?」高硕面无血色的走进家门,一见到独坐在客厅沙发上的罗致旋,便立刻哑声的追问。

「在房间里面收拾行李。」

闻言,他立刻往房间方向冲了过去。

「砰」一声,他用力的将房门给推开,房内的人却完全不为所动的继续收拾行李,连头都没抬一下。

「小瑶……」他走上前想解释,却被她打断。

「你什么都不用说。」她头都没抬,冷淡的开口。

「妳不听我的解释就想定我的罪?」高硕沉默了一会儿,哑然问道。

季芛瑶终于缓慢的抬起头来看他,她面无表情,脸色跟他一样的苍白。

「好,那你要说什么?」她问。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我没有背叛妳。」

「你真矛盾,既然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又怎么知道你没有背叛我?」

高硕顿时语塞。

「我喝醉了。」半晌后他说。

「很好的理由,但是那并不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

「什么也没有发生。」

「你不是说你什么都不记得吗?又怎么知道什么也没发生?」

「我绝对不会做出任何对不起妳的事。」

「所以和静宣赤身裸体的相拥而眠,对你来说是件稀松平常的事,你并不觉得它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

「小瑶,妳不要这样曲解我的话,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问完停顿了下,她忽然低下头说:「我们分手吧。」

高硕不能置信的在一瞬间睁大了双眼。「妳说什么?」

「我们分手吧。」

他呆若木鸡的瞪着她,无法相信这么夸张的事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也不愿意接受。

「妳不能还没弄清楚事实之前就判我死刑,我不接受,绝不接受。」他冷然而自制的紧盯着低下头的她说。

「静宣是个好女孩,你必须对她负责。」

「不要把莫名其妙的责任推到我身上来。」高硕朝她低吼道,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妳现在还在气头上,所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等妳冷静下来之后,我们再谈这件事。」

话一说完他转身就走,因为他担心自己若继续待在这里和她交谈的话,迟早会失控。而且他的头痛死了,根本就没办法冷静而严密的将这件事想透彻。

一见他走出来,坐在客厅里等待的人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

「怎么样?她冷静下来没?」罗致旋抢先问。

高硕,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所以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无力的将自己沉进沙发中,然后疲惫不堪的闭上了双眼。

「高硕,你也说句话吧。」麦峪衡眉头紧蹙,忍不住走到他身边推了他一下。

他缓缓的睁开双眼,疲累的将手臂压在双眼上,然后才轻叹一口气的开口。

「小瑶要和我分手。」

「你说什么?」众人异口同声的大叫出声。

「你开玩笑的对不对?」麦峪衡双眼圆瞠的瞪着他,「小瑶绝对不可能会因为这么一件事就要跟你分手的,你是在跟我们开玩笑的对不对?」

高硕沉默不语。

「这不会是真的吧?」麦峪衡仍觉得难以置信。

「看样子,小瑶这回气得不轻。」罗致旋皱紧眉头的说。

「可是气归气,分手就太夸张了吧?」梁矢玑不解的道。

「然后呢?你答应了要和她分手吗?」罗致旋又问。

高硕放下遮眼的手,目光笔直的迎向他,仍然没有开口,但眼神相当的认真而严肃,以无声的方式回答着他--当然不可能。

「小瑶的脾气很倔强,一旦决定了的事情,没有人可以改变她。」罗致旋警告他。

「我知道。」高硕沉声的说,话一说完,怎知就见她拉着行李箱走了出来,他在一瞬间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面无血色、表情严厉的走向她,不发一语的挡在她面前。

「小瑶,妳这么晚拿着行李要去哪里?」罗致旋走到她身旁问道。

「回家。」她面无表情的回答。

「这里不是妳的家吗?妳要回哪个家?」罗致旋皱起眉头。

「这里是高硕的家,不是我的。」

「妳……」他有点不知所措的看着她,「妳冷静点,不要意气用事好不好?」

「你觉得我现在的样子不够冷静吗?」季芛瑶静静的看着他说,自始至终都没有看高硕一眼。

「小瑶,你们都快结婚了,不要为了一个意外事件把你们俩的关系闹僵了。」管初彗走上前柔声的劝阻。

「没有婚礼了。」她毫不犹豫的说。

「小瑶?」管初彗惊愕的看着她,没想到她竟会这样说。

「你们谁愿意送我回家,如果没有的话,我要叫出租车。」她看向在场的死党们,平静的说,仍然不愿意看高硕一眼。

「我送妳回去。」谁知他突然开口。

「高硕?」罗致旋惊愕的叫道,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他不是应该想尽办法将小瑶给留下来吗?

听见他的话,季芛瑶倏然浑身一僵,但仍然不愿意面对他。

「我知道现在不管我跟妳说什么,妳都不会相信也不愿意听,所以妳要回家我送妳回去。可是回去之后,我希望妳能冷静的想一想关于我们俩的事。」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三天,三天之后我会去接妳回来,我希望到时候我们俩能够冷静的坐下来谈一谈今晚所发生的事。」

她不言不语,仍然不愿意看他。

「来。」高硕也不强迫她,直接上前从她手上接过她的行李,然后用另外一只手牵起她的手。

季芛瑶原本想挣开他的手,但他却坚定的握紧她的手,在不弄痛她的情况下,稳稳的牵着她走向车库的方向。

「你喝了酒,不要开车。」她突然闷声的开口。

高硕停下脚步回头看她,只见她仍然低着头不愿意面对他。可是光听她刚刚所说的话,他就知道她仍然是关心他的。他紧绷了一整晚上的僵硬神情,终于因此而和缓了一些,嘴角微微的漾起了一抹温柔的微笑。

「我知道了,我陪妳去坐出租车。」

「喂,不要把我们当成隐形人好吗?这里有这么多台高级私家轿车你们不坐,叫什么出租车呀?」梁矢玑忍不住的插嘴。

「坐我的车吧,反正我也要回家。」罗致旋家就在季芛瑶家斜对面而已,他们俩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就这么办吧。」梁矢玑赞同的说,「至于高硕待会儿回来的时候……」

「我会送他回来的。」罗致旋又一肩担下这任务。

「那我送开阳和喻琦回去。」倪天枢也开口道。「时间已经很晚了,大家也都累了,早点回家休息吧。」

众人点头,然后鱼贯而出的离开高硕家,各自开车离开,结束了今晚这场变调的庆生会。

回到父母家后,季芛瑶未理一脸讶异与茫然的父母,径自走进很少回来居住的房间,一个人关进房内后,便没再开门出来。

面对一脸询问神情的准岳父岳母,送她回来的高硕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勉强用吵架闹别扭的理由含糊的交代一下,便带着一脸尴尬与无奈的表情颓然的离开季家。

季芛瑶站在二楼窗边的窗帘后,目不转睛的目送他坐上罗致旋的车子离开,直到车尾灯消失在街道的尽头,仍舍不得将她的目光收回来。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她靠着窗边缓缓的滑坐到地板上,将脸颊埋进曲起的双腿间,想哭,却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

「哈哈……」

真的是好可悲,她竟然哭不出来,怎么会这样?哈哈,怎么会这样?

好痛,她的心感觉好像有刀在刺一样,连轻微呼吸的动作,都让她痛上加痛得几乎整个人都要痉挛了起来。可是她为什么还不哭?为什么?

她伸手摸脸,上头干枯一片,连一滴泪也淌不出来。她不懂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流不出泪来,她的眼泪到哪儿去了?她明明就痛不欲生,难过得想放声尖叫哭喊不是吗?为什么她会哭不出来?

她抱紧膝盖缩在墙角无声的笑着。

哈哈,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她根本就没有时间去管这个,因为她还有事要做,她必须要离开这里,至少在高硕忘了她,并且和静宣顺利的发展之前,她都必须让自己消失不见,所以,她要离开台湾。

时间与距离是帮助遗忘最好的良药,不管是对她或者对他而言都好,所以在计划离开他之后,她也同时着手进行着出国的计划。

行李已经打包好了,护照和签证也都已经准备妥当,剩下的就只要到机场去划位,以及说服爸妈让她出国去而已。

要过爸妈这一关并不简单,尤其还要他们帮忙替她保密,以及瞒骗高硕这一点更是不可能。所以,她想她必须要将一切的事实都告诉他们,可是他们承受得了那一切吗?

一切都是她的错,是老天给她的报应,如果可以,她只想一个人默默的承受那一切,不想连累任何人,包括父母,也包括高硕。

可是如果不把实情说出来的话,她走得了吗?最重要的是,她说得出口吗?

那件深埋在她心底多年的秘密,是她这辈子永远的痛,一辈子也忘不了。

孩子,她是那么的喜欢孩子、想要孩子,但是她却又亲手杀了她和高硕共有的孩子,在没有告诉任何人的情况下。

是报应吧,一定是的。因为就在她找密医亲手扼杀了她和高硕的孩子之后,她却因而导致不孕,终生无法受孕。

她狠狠的打了个寒颤,无法克制的颤抖着,即使她用双手紧紧的圈住自己,仍阻止不了那从背脊寒到心里的感觉。

这是报应,肯定是老天给她的报应。

无法生孩子,这样的她还称得上是一个女人吗?这样的她还有什么资格可以嫁给高硕呢?她这辈子都没办法替他生孩子呀!

她是那么的爱他,根本就不想离开他,可是她不能够这么自私,因为高家就只剩下他一个儿子,如果他再娶一个不会生的女人,那么高家的香火要由谁来继承?更别提她还亲手扼杀了他们唯一仅有过的孩子。

他们的孩子……

他们的孩子是男的,还是女的?她甚至连他的性别都不知道,才两个多月大而已,她却狠心的将他从她的子宫里硬生生的刨掉。

开阳说的对极了,她是个魔女--下,是魔鬼,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

哈哈……哈哈……

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季芛瑶一夜未眠的在清晨四点的时候,提着行李悄悄的离开了家。

清晨四点的天空仍是一片漆黑暗沉,街道上萧萧瑟瑟的,马路上冷冷清清的,就和她此刻的心境一模一样。

她仍然哭不出来,只觉得心里仿佛被人开了一个洞,又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的掐住了一样,早已经痛得麻木,痛得不知道要怎么哭了。

她拖着行李木然的走向与出租车行约定的地点,然后坐上车朝中正机场直行而去。

清冷的街头空洞得可怕,就像被世人遗忘抛弃那样凄冷、孤凉,而她在过不久之后也会被遗忘吧?被高硕遗忘。

身体不由自主的打着寒颤,她空空茫茫的坐在出租车里,空空茫茫的望着窗外的凄清街景。

眼前的街景虽然不似她记忆中那样热闹拥挤,却仍属于她生长的地方,她想要记住这一切,因为她不知道这一离国之后,她何年何月才会再踏上这一片上地,何年何月才能再看到这里的街景。

舍不得吗?

难过吗?

不想离开吗?

她不知道,因为她的心空荡荡的,除了已经渐感麻木的心之外,再也感受不到任何事物。

雨不知何时落了下来,湿了车窗,也湿了车窗外的一切。

她看着雨水沿着车窗不断的滑落,反射性的伸手去摸脸,但那上头却仍是干枯的一片,没有泪水。

她恍惚的笑了,已经变得麻木的心痛,却在一瞬间又变得清明了起来。

她闭上眼睛,拒绝再看车窗外的自然垂泪,因为她,没有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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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独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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