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咳咳咳……」
袁绦心在听完她父母的转述后,很没卫生地一口茶当场喷了出来,还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姐,别激动!」京儿仍是一副以不变应万变的沉稳态度,稳如泰山。
「怎么能不激动呢?」袁绦心跳下了椅子,当场大叫,「爹、娘,你们有没有搞错?」
「小姐,刚刚似乎有人劝我说生气会快老。」
「京儿,我不是在生气,我『真的』不是在生气。」
砰!
一张倒霉的椅子就这样无辜地被踢飞了出去,散成了一片片的木块。
说她这不是在生气,那她要真的生起气来,岂不天摇地动?
众人忍不住摇头,这么没气质的女孩是谁教出来的?
「绦儿,你这……」
「爹、娘,你们要把我嫁人?这太荒谬了吧!」
「怎么会?你……今年已经十七岁,年纪也不小了。」袁老爷照实地道,其实他还真有点怕这小女儿生气呢!
「可不是,我在你这年龄时,都已经生下你哥哥朗儿了。」袁夫人跟着附和。
「那是你,别跟我混为一谈。」袁绦心向来挂着笑容的脸,一下子沉了下去,负气地噘着嘴。
袁氏夫妇向来溺爱孩子,才会宠得袁绦心如此骄气。
他们现下看到宝贝女儿生这么大的气,一时之间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小姐,你的礼貌呢?」京儿汗颜地问。
小姐不够端庄有礼,做奴婢的难辞其咎。
「谁还管什么礼貌不礼貌的?」袁绦心直接地威胁道:「我要退婚!爹、娘,你们快去退婚,否则大婚之时找不到新娘,可别怪我没警告过你们。」
「这……」
「反了、反了,有人要造反了!」
一个长相和袁绦心颇为相似的俊美男子走了进来,手上拿了把扇子,风流倜傥地摇呀摇。
「我说好妹子,你怎么能这样威胁父母呢?大逆不道呀!」
「袁、朗、心!」袁绦心跑到他面前,纤指往他脸上一比,「我知道了,是你对不对?你这个奸诈的小人,竟然敢陷害我?」
一定是她这个「好」哥哥做的「好」事,要不然她爹娘哪有这个胆子擅自作决定,来个先斩后奏——直接将婚事定了下来!
可恶!太可恨了,这故作风流、恶心死人的家伙。
「亲爱的妹子,我哪有陷害你?」袁朗心一脸无辜,「我这都是为你好,不信你可以问问爹、娘。」
「朗儿这次做得很好,这桩亲事真的是求也求不来的好亲事呢!」
「可不是,绦儿,如果你能够嫁这样的如意郎君,爹、娘也很为你高兴。」
「我才不要。」袁绦心一点面子也不给地否决。
谁管他什么如意郎君,她现在逍遥自在的日子不好吗?多个男人在身边管东管西的,她才不要呢!
「这可由不得你,咱们袁家的兴衰,全都看你了,好妹子。」袁朗心似真似假地说,还是一副不正经的模样。
相反的袁家老爷、夫人那紧张的表情,看起来就诚恳了许多。
「绦儿,你就答应了吧!如果没有秋家,咱们……咱们会很惨。」袁老爷说道。
「对啊!绦儿,你忍心看祖宗传下来的基业毁于一旦吗?」
看父母那么慌张的样子,不像在作假呀!
袁绦心的眼珠子转了转。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就是……」
袁家做的正是染布的生意。
由于染布方法独特,染出的布匹颜色更是前所未见,瑰丽得令人心动,因此放眼整个京城的富贵人家,几乎争相购买,抢手得很。
既然如此,袁家应该是个大富大贵的人家了?
答案是——错!
坏就坏在袁老爷人太老实,不懂得因此提高价钱,而且又善于挥霍,只要握在手里的钱财,可以资助人、也可以自己用……反正非得用尽、花光才甘心。
有道是「由奢入俭难」呀!
袁大少爷袁朗心自从开始管起家务后,才发现事情的严重性。
虽然他爹拥有一流的头脑,可以不断地发明新花样,但是这样长久挥霍下去总不是办法。
他立誓要兴盛袁家染坊,也要像秋家绣坊的少爷秋无焰和龙凤客栈的少主子骆平曜一样,捞个京城贵公子的头衔来玩玩!
既然家人已经习惯于挥霍了,那唯一的办法,就是扩展财源罗!
其实以他们家的染布实力,想要赚大钱并不难,只是前提是,那可得花上许多时间!
而他袁大少却已经等不及想要大试身手了。
于是他脑筋动得极快,头一步,就是联盟策略。
和袁家染坊最直接的关系行业,就是绣坊了,而绣坊中的顶尖高手,自然非秋家绣坊莫属了。
如果两家可以合作,凭他们袁家的染布技术,加上秋家独步天下的绣功,相信假以时日,他们袁家一定能够在京城打下一片天。
但是秋家老爷向来心高气傲,要说服他可不容易。想来最直接的方法,就是用婚姻的方式,拉拢两家的关系。
「什么?袁朗心,你真是个最……奸诈的小人,竟然敢出卖我。」袁绦心才没那么好哄。
这家伙竟然要她为了家里的利益和人联姻,那跟将她卖了有什么不同?
真是太可恨了!
「我哪有出卖你?」
「少装模作样,你要那么有诚意要解决家里的事,怎么不自己去跟人联姻?而要将脑筋动到我头上来?」
「那是因为秋家只有一个独子秋无焰,我也没办法啊!」
「秋无焰?你是说那个脾气暴躁的秋无焰?」
「对!其实……根据我最近跟他相处下来的经验,发现他脾气也没那么糟啦!」
袁朗心说得有点心虚。
「你觉得我会相信吗?哼!」袁绦心气呼呼地问。
秋无焰是京城有名的富贵公子爷,因此关于他的传言,袁绦心可听了不少。
听说他脾气之糟,无人能敌,完全地遗传了其亲爹的性子!还听说他性子粗鲁,说话嚣张,完全不把人放在眼里……
天啊!要她嫁给这种「番人」,这个袁朗心根本就是想推她入火坑嘛!
「其实,我亲爱的妹子,你仔细想想,自己的脾气似乎也……不怎么好,不是吗?」袁朗心很「不小心」地提醒。
他们两个只是半斤八两,照他看来,这两个人配到了极点哩!
「总而言之,你们要我去『和番』,想都别想。」
她甩头走了出去。
「怎么办?朗儿,绦儿生气了怎么办?我们都已经答应人家了,这……」袁老爷担忧的声音突然停止,看着儿子怪异的表情。
「和番?和番……」袁朗心忍不住放声大笑,「说得太好了,真是太好笑了!哈哈哈!」
儿子是不是疯了?袁家夫妇怀疑着。
「爹!娘!谁让你们出这馊主意的?要我娶亲?别再搞这把戏了吧!」秋无焰没好气地冲到父母面前抗议。
真是荒谬极了,以前父母也常常替他找适合的对象,例如他好朋友庸少擎的娇妻夏咏咏,也就是他的表妹,她也是他母亲找来给他当妻子的人选,其他那些路人甲乙丙丁……的女子,还不知凡几。
秋无焰太清楚了,反正他只要守住「一皮天下无难事」的要诀,别去搭理,对那些女人视若无睹,他父母自然拿他没辙。
没想到这次两老玩得更过火,竟然直接帮他订了亲?
真是太夸张了!
「你这臭小子说的是什么话?我们是你爹娘,难道会害你?」秋老爷的脾气果然也不太好。
「焰儿,你年纪也不小了,是该娶房媳妇了,难道你不羡慕少擎和咏儿鹣鲽情深的样子?」秋夫人维持一贯温柔的语气道。
「羡慕?」秋无焰翻了翻白眼,直接地道:「我对那些笨女人一点兴趣也没有。」
在他心中,女人不外乎是爱大惊小怪、攀龙附凤、哭哭啼啼……总归一句话就是——麻烦透顶了。
除了他娘以外,至今还没有任何一个女子能够让他秋大少爷看得顺眼。
他干嘛放着好好的逍遥日子不过,去找个麻烦来扛呢?又不是嫌活得太腻,或太舒服。
「照你这么说,真要让我担心了,你该不会喜欢的是男人吧?」秋老爷一脸怀疑之色。
他从来没见过儿子流连花丛——虽然那不是好事,但是完全不近女色,这也太离谱了吧!
想想,还真有可能耶!
那可不行,秋无焰可是他们秋家的独生子,千万不能患了断袖之癖呀!
「我……喜欢男人?」秋无焰差点让自己的口水噎死,「爹,你怎么能够任意毁谤你儿子的名誉?」
如果对方不是他的亲爹,现在大概已经被秋大少爷揍得黏在墙上申吟了。
「要不我怎么从没见过你喜欢哪家的姑娘?」
「我说了嘛,女人都是很麻烦的,啐!你到底明不明白?」秋无焰的火气又上升了。
「焰儿,别生气,你爹这回给你找的媳妇,保证你会喜欢的。」秋夫人露出一抹浅笑。
听说袁家的姑娘活泼有趣,不是儿子讨厌的那种呆姑娘,相信小俩口一定能够处得很好。
「不然你可以先去见见那姑娘,先看看喜不喜欢,她就住在……」
「别说了,我一点兴趣也没有。」秋无焰阻止他娘继续说下去,「我不管、我不管,你们给我退婚就是了,要不然爹你自己去娶她,恕我难以帮忙。」
秋无焰颀长的身材一晃,不待父母多说,他已快速地离去了。
「看看这小子,那是什么态度?」秋老爷被气得双目直瞪,「这孩子都被你宠坏了,全都教你宠坏了。」
「相公,是我不好,别生气啊!」秋夫人温柔地道。
见到娇妻温柔的模样,秋老爷就算有天大的气也发不出来了。
秋夫人笑容更媚。
「我看依焰儿的性子,要他遵从我们的意思可不容易,不如老爷就去退了这门亲事吧!」
「夫人,婚姻可不是儿戏,哪能说退就退?」
再说他觉得袁朗心说得有理,秋袁两家若能联姻,利益互相结合,凭他们秋家的绣功和袁家的染布技术,绝对能够傲视同业的。
「老爷,就算两个孩子不成亲,秋袁两家只要双方诚意够,一起结盟做生意不是问题。」秋夫人太聪明了,她很清楚自己的丈夫在打什么主意。
「如果他们能够成婚,那对我们双方更有保障。」秋老爷一副标准生意人的嘴脸,「何况你不是一直希望能够抱孙子吗?」
孙子!
这可说中了秋夫人的心事,这是她日夜期盼的。
「老爷,这事还是让你作主。」
聪明的女人,永远知道何时该收、何时该放!
「不行,我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袁绦心突然从椅子上跳起,想到了一个好点子。
「小姐,你又想玩什么花样?」京儿真是怕了她。
「你别管!」她转身往外走。
「小姐,老爷、夫人和少爷交代了,要你这段时间尽量少抛头露面。」
「你少罗唆,反正我爹娘他们早就对我没有什么期待了。」袁绦心从来就不是乖巧的孩子,她父母当然也不可能有这种妄想。「至于我那可恶的大哥,哼!总有一天我一定要找他算帐。」
「那你要去哪里?」
「去见见那个『番王』啊!」
「哪个番王?」
「秋无焰!」
她率先走出了大门,头也不回。
「秋无焰?他什么时候变成番王的?」
或许应该问,那位秋大少爷会比她家小姐「番」吗?
京儿耸耸肩。
可怜哦!她这个小丫鬟,跟在番小姐身边已经够凄惨了,如果再来个番姑爷,那上天也太会惩罚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