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时交二鼓,颉密可汗带着随从策马离去的蹄声淡入夜风随之渺远,整幢宽阔的栖凤宫内静得可怕。
华宫广厦的冬夜分外清冷,高大的梁柱撑高了屋顶,使得寒风更加自在地于其间穿梭。
李妍缓缓坐起身子,拉着被扯破的衣襟,泪水自她的眼眶里不住流出,遏抑不了的颤抖形容着她心中的惶惧。
颉密可汗的暴横惊骇了她,那大得异乎寻常的力量似乎仍遗留在她身上。她从没想过自己会遭遇这样的暴虐对待,自小生长在帝王之家的她,有着公主的尊贵身分,没有人胆敢对她不敬,然而新婚之夜,她的丈夫却狠狠掴了她两个耳光……伸手捣着自己的脸颊,颊上那热疼的触感依然残留。
李妍轻咬着下唇忍泪,却说什么也忍不住眼泪的奔流。她知道自己不该抗拒,颉密可汗是一国之君,同时也是她的丈夫呀!但她就是无法阻止自己的心对他产生恐惧和厌恶……她终究无法逼迫自己成为他名副其实的妻子,只因为她的心并不属于他。
在她的心早已尽属克烈的时候,她无法忍受另外一个男人的拥抱。
现在,她恨着自己为何不逃?曾经,她消极的以为自己可以埋葬掉那段心事以行尸走肉的方式活着;但今夜,她明白了,那不可能!她无法不听见自己的心发出一声高似一声的呐喊,那声音疯狂地叫嚣出她的渴望——她爱克烈,希望自己此生只属于他一个人!
但是,在她被如斯强烈的恐惧袭击时,那唯一能带给她安全感的胸怀却是属于另外一个女子……他与她之间没有交集,也不可能有交集。命运的安排让人只能无奈地接受。
苦涩无奈的煎熬、惶栗恐惧的冲击、灼热渴望的悸动……千头万绪,无数难以言明的情绪在李妍的心中交杂冲突,致使泪水如滚珠般自她的面颊滑下。
她想喊,想喊出那个足以暖她心房的名字,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喊出声来,她没那个资格,因此她只能一遍遍地在心中狂喊着,心上的呼喊化作一股浪潮冲击着她,使得迫着胸口的疼益发剧烈。
李妍再也撑持不住,俯趴在床上痛哭起来。
蓦地,窗上传来轻微的声响,李妍感应到熟悉的气息,不由睁大了眼望向声音来处。抬眼间,克烈的身影出现在半推开的窗前,她怀疑自己的眼睛,这会不会是夜神的戏弄?抑或是她脑海中的幻象迷乱了她的神智?
或许,推窗的只是风,而眼前所见到的人影,不过是沙漠中的海市蜃楼……「公主……」
低沉暗哑的声音窜入耳中,那散放着沉静深夜枕畔耳语气味的声音,让李妍确知那份真实。
克烈蹙眉揪心地望着李妍,为何她现在的模样如此狼狈?今夜是她的新婚之夜,本该安然地歇憩于丈夫怀中,任一室暖春驱走夜寒的……但看着李妍发髻散乱、衣衫残破,泪珠碎靥裂容,乱了那张令他失神的娇颜,更椎刺着他的心。
自婚礼开始至酒筵结束后,他的心一直纷乱不已,种种教人苦、教人痛的情绪积压在他的胸口,不断膨胀,彷彿要爆破他的胸腔,意图叫那颗激烈跳动的心血淋淋地暴露在他眼前,对他明白昭示着他的冀求他想要她,他无法忍受她属于另外一个男人。
在酒的苦涩辛辣麻痺不了他的知觉时,他才发现自己的狂妄,何以他竟是如此天真地以为自己可以抛开对她的思慕,将那颗炽烈的心埋葬?他终究放不下那份关于她的思索,以致于席散后,他的步履无视夜风沁寒、霜雪凛冽,仍恋恋徘徊于栖凤宫的院墙之外。
而当他目睹他的父汗怒火腾腾地离去时,他的心遂为之高悬着。新婚之夜,是发生什么事让他的父汗盛怒而去!而李妍……又如何了呢!这样的思绪不断在他脑海里翻腾,促使他出现在她窗前,窥见了她颊上的凝泪。
克烈跳窗而入,地板上舖着的厚重地毡吸去了他的足音。快步走到李妍身边,那纤小的身子立时投入他的怀中,泪湿了他的衣襟。
伸手为她拭去泪痕,克烈紧蹙的双眉和眼里的忧急唤出了李妍心上的疼,心的碎片化作泪滴,再度沾染柔颊。
「别哭……」克烈将李妍抱得更紧,低声细语的安慰在她耳边轻吐,双手急躁地搓揉着她的背脊,让她确定他的存在,也让自己确定现在拥在怀中的不是又一次不真切的幻象。
他伸手轻托起李妍的下颚,双唇轻轻地覆盖在她染泪的羽般长睫之上,以吻封住她的泪。
李妍抬眼望他,长长的睫毛刷过他的皮肤,引起一阵强烈的战栗!难以自持,急促呼吸间,他猛地低下头疯狂地攫捕她的唇。
唇舌疯狂肆虐,舔含吸吮,相互接触的唇瓣迸出灼热的火花,抚着她背脊的双手搓动既重又急,紧拥着,彷彿想将她纤瘦的身子嵌进自己的躯体里合二为一,让世上的一切外力均无能于分开他俩。
渴望强烈,致使爱怜的动作也益发猛烈胜火。
李妍轻喘着,迷醉于他的吻。感应着他舌尖的轻叩,她不由微启芳唇,给予他青涩的回应,任他恣意入侵,以唇舌替代话语倾吐他的心情予她知晓。
唇齿缠绵、肢体缓动,勾带起欲望。
掬捧着她小脸的手滑至鬓边,若有似无的抚触渺茫了她的神智。顿时,天地茫茫,只感觉到他的指尖彷彿燃烧着火焰,在她耳鬓颈间炽出一道火线,教她不由颤抖。
非是夜的沁冷所致,而是种不知名的渴望在她体内作用,让她忘我地摊软在他的怀中,双手攀着他坚实的背脊,小巧的舌尖碰触着他的,相互缠绕、亲密爱恋。
舌尖上挑,他吸含着她柔嫩的唇瓣,一如蜂蝶撷取花蜜般地殷勤,幼嫩的花苞为他而绽,任他恣意吞饮她口中的芬芳甘甜。唇上的触感一如触着花瓣,鼻间充斥着醉人的馥郁香气,令他产生自己正溺于一片花海之中的错觉。
这朵生长在南国的姣丽花朵,可是属于他的么?他凝视着她,那娇小的脸靥因缠绵的热度而添上酡红的色彩,丰满的红唇更显润泽,因急促的呼吸而起伏的胸脯则教他的心也跟着跃动……半绽的怯娇花容最是诱人,致使理智臣服于狂乱,唇舌不由自主地向下滑掠,来至颚下颈间,随即又如游鱼般滑上她的耳际,温柔地含舔着如珠玉般晶莹小巧的耳垂。
李妍颤抖着,察觉到自己难于呼吸,不由发出模糊的喉音,既似温柔低歎,又如激情喘息。克烈再也无法压抑自心底深处湧起的冲动,伸手抚上她的胸尖,吻随之坠落……隔着衣物的亲暱依然带有无比的冲击,引起李妍剧烈的喘息,双手本能地抓紧身旁事物以为凭借,扯带之下,卸了暖着一室的喜红纱帐。
帐幔垂落,夜风拂动轻飘布帛,烛光透过红纱,将眼前染成一片瑰丽的艳色。
金簪斜堕,如云长发散落枕上,红影晕染了她发上的光泽,化她的发为暮春时节倒映着桃林艳景的一脉蜿蜒流水。
克烈癡癡地凝望着李妍,彤云掩翳着微绽香气的花般玉颊,更显欲滴的娇嫩,眸底水雾轻笼,化她的双眸为映星镜湖……绝美容姿引起克烈的心发出一阵剧烈的颤抖。情不自禁,他伸手解开李妍的衣衫,玉白颈项吸引他的唇舌相亲,如雪片般轻柔的吻细碎地洒落在她颈间胸前,每一个吻都灼热、每一分传递到她心上的灼热都是他温柔的爱语,醉了她的心,也坠了她的泪……「我们……不行的……这是不见容于世的罪呀!」长睫垂闭,坠泪于凝香娇靥。
命运的舖排,她挣脱不开,可癡傻的梦,她也抛不开。
李妍注视着眼前那早在她心上蚀磨出抹灭不掉的脸庞,伸手描绘着。她无法忽视心底的欲望,但,她真有勇气承担一切后果么?
「无论是罪是孽,」克烈握住她纤小的手,置于自己唇边轻吻着。「都有我陪你一起承担。」
李妍的双眼不由自主地瞪大,水润双眸盈盈,倒映出他强悍无惧的轮廓。她猛地抱住了克烈,彷彿在他的胸怀之中,天地间的风霜都将消弭,只因一切的磨难俱都将被阻挡在他壮阔的胸膛之外。
早已难以羁糜的情潮在誓言倾吐后的拥抱下澎湃起来。
四唇相贴,如磁引铁,缠腻难分!身体诚实地响应心底的渴望,在缠绵缝缝的深吻间,他们褪去了彼此的衣衫,赤裸躯体紧密相叠,再无一丝隙缝容空气流动。
窗外风雪淒号,而夜,却正自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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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慾的气味随渐次平缓的喘息浮漫,氤氲了空气。
克烈紧拥着她,为她拨开因汗湿而贴在额上的发,以脸颊揉蹭着她,静静地感受甜蜜的余韵。
不知何时燃尽的烛火飘散着淡淡的烛香,窜进鼻间,是种属于夜的浓重气味。
黑暗中,克烈轻抚着李妍的脸庞,手指描绘着她的唇线,隐约颤抖的手指仍不敢确定这一切不是梦幻,他真实地拥有了她吗?这一刻,他惧怕着天光的乍现,唯恐在白日的亮照下,这相拥结合的温暖甜梦将就此消失……为此,他希冀着这个夜能持续到地老天荒,白昼永远不要到来。
只因随着黎明的来临,他们就必须面对一场与命运之神的豪赌。
克烈静静地抱着李妍,轻抚她的肩头,无限爱怜。
「我们以后……该怎么办呢?」意乱情迷之后,迎接他们的是现实的残酷。李妍缩在克烈怀中,低声吐露她的疑惧。
李妍不能不怕,只因令她绽放的不是她的丈夫,却是另外一个男子;而她交托自己的对象与她更有着世人绝对无法认同的关系,这样的他们今后将面临什么样的命运?李妍问着自己。
但她知道,如果命运决心要拆开他们,她必会选择以魂魄相随,肉身难以自主,那就让神魂自由吧!无论天堂地府,她此生是只属于他了……「不要害怕,无论天涯海角,我都会伴着你一起去。」
「什么都不能分开我们,对不对?」
「嗯。」轻声回应间,克烈抚摸着她柔细的发丝,汲取着她发上的香味。
发丝缠绕在他的指间,绵密如情丝。他万分确定自己的心意,别说天涯海角,即便是天上地下,他也不会放开她。这一生,他都不会放开这握在掌心里的爱情!
无须言语,死生相随的承诺已自相熨贴的胸膛上传来,那鼓动一致的心跳正是湮灭不了的誓言。
一如世间所有恋人,在黑夜的眷护下相拥的他们也做着愿为连理枝、比翼鸟的癡梦——在黎明降临之前……**
*「你是说……」萨尔达伸手拿起侍女方才送上的新鲜羊奶,啜饮了一口。「克烈一直到今天天快亮的时候才回家!」
「是,而且,他是从……」萨尔达派去监视克烈的密探附嘴在他耳边低声说着。
只见萨尔达手中杯子轻晃了一下,脸上出现惊讶的表情,随即起身在毡帐内来回踱步,沉吟了半晌之后,说道:「去探探昨夜可汗在哪儿过夜。」
「是。」密探躬身答应,而后便转身离开,前去执行萨尔达的命令。
萨尔达脸上有着掩饰不了的喜色,捧着杯子的双手仍在微微发颤。
想不到昨夜克烈居然是在栖凤宫过了一夜……萨尔达欣喜地想着,如此说来,克烈对李妍有非分之想的事是真的了。看来是昨天在婚筵上猛灌克烈的酒发挥了作用,让克烈因酒而失去伪装心绪的能力,这才给了他一个证实的机会。
这对他来说可是个整垮克烈大好良机呀!
如果昨夜他父汗没在栖凤宫过夜的话,那么他的计划将能进行得更顺利;不过,昨夜毕竟是颉密可汗的新婚之夜,他没理由不待在栖凤宫的……萨尔达在心中盘算着,不过这也无妨,毕竟光凭克烈在栖凤宫徘徊了一夜,就足以成为他进谗言的最佳开端了。
一个险恶的微笑在萨尔达唇边浮起,他相信这次他甚至连手都不必弄脏就可以整垮克烈,让他永远与王位绝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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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侵进寝殿,室中火盆暖不了凛峭的清晨寒气。
当李妍自梦境脱离,缓缓睁开双眼时,只见床边帐幔已经挂起,裴颖守在床边以着忧心的眼神看着她。
「公主。」看李妍有起身的意思,裴颖连忙伸手扶起她。
看着裴颖微蹙的眉头,李妍知道她必定是为她担心了一夜。昨夜颉密可汗的暴烈举动所发出的声响想必连宫外都听得到,更遑论是守在宫内的裴颖了。
李妍很感激裴颖的关心,从确定她必须远嫁到回纥的那一天开始,裴颖一直默默地陪在她身边,她心情上的每一个变化裴颖都一一看在眼里……她知道裴颖是了解她的,所以裴颖没有任何无谓的安慰言语,只是静静地待在她身边关心着。
可是,裴颖不知道昨夜的一切……李妍木然地将视线从裴颖身上缓缓移向窗外,清净的晨光亮着室内,微凛的风吹进,带起她身上一阵战栗;这一刻,她知道自己所面对的是冰冷的现实,昨夜那场温暖的梦连一星残烬都不剩。
她想,想要在醒来时第一眼便见到克烈是不可能的,但是,鲜少身陷情网中的人能摆脱这种癡愚奢想吧!李妍缓缓垂下眼睑,任凭强烈的失落感占据着她。
「先梳洗吧!我让人送早膳来。」裴颖帮李妍把枕头垫在她背后,随即转头吩咐旁边的宫女去准备巾帕盥盆。
失魂落魄的李妍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不想吃东西。」
「公主……」裴颖歎了口气,看着床褥上枕衾狼藉,她猜得到昨夜李妍是受到颉密可汗什么样的对待,但……李妍既已嫁给了他,从此他就是她的天,除了自怨薄命之外,又能如何呢?「您多少得吃点东西,这要万一弄坏了身子……」
李妍执拗地摇着头,裴颖见了,也只好妥协。此时宫女端来了盥洗用具,裴颖要伺候着李妍梳洗,便催促着她下床,好整理被褥。
床被一掀,锦织床罩上狼藉的血渍是昨夜残梦的余痕,血色怵目,李妍蓦地扯过被子掩盖,慌乱而焦急地大喊着:「出去!出去!所有人全部给我出去!出去!」
一众宫女听到李妍发疯似的吼声,一个个吓得连忙退了出去。裴颖惊呆了,不懂李妍为何会突然发起脾气来。
泪水湧出李妍的眼眶,她紧紧闭上了双眼躲避床上的血痕。她不敢看……那是罪证,是她丧德败行的罪证!
泪珠滴落,湿了锦被,可流溢的泪水足以洗去这缕残痕么?她摇着头,自知无幸。
如果昨晚她和克烈的事被揭发,那么,她和克烈都将永不超生。
「公主,这……你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裴颖瞟了眼被李妍拿被遮住的地方,心中明白那是何种行为下的结果。她想,李妍的恸哭必是为着昨夜颉密可汗的强暴,而刚才床褥上的血渍再度将恐怖的回忆带回她心上,所以她才会如此狂乱吧。
看着李妍激动地哭着,裴颖歎了口满是无奈的气,身为新嫁娘的她,本该欢喜地迎接这个早晨的,谁知……李妍竟没有那样的幸运。将手中水盆放置到一旁木架上,裴颖在床沿坐下,轻拍着李妍的背安抚着。
「裴颖……」李妍拉住了裴颖的衣袖,她的心慌急忐忑,没一个着落之处,只能转向身边最亲密的侍女求助。「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公主,您别再想了,昨夜的事,就当恶梦一场吧!我想……昨晚可汗必定是喝醉了,所以才会这样,或许以后……」
「你不懂、你不懂——」李妍含泪猛摇着头,狂乱地撕帐扯被。裴颖无法理解她的恐慌,毕竟在裴颖眼里,她可是个遵礼循规的公主呀!她怎猜得出她昨夜犯下了什么样不容于世的罪行呢?听着裴颖的劝慰,口口声声地喊着「公主」……李妍突地笑了起来。「呵呵……你不懂,你不会懂的……」
「公主……」看着李妍又哭又笑的狂乱模样,裴颖心慌了,「您别这样……到底是怎么了?您别吓我呀!」她慌张地抓住李妍,制止她疯狂的举止。
「裴颖……」李妍趴在裴颖肩上哭着。「去帮我叫克烈来,我要见他,你去叫他来,你快去找他!」
「好,我等会儿就去,」裴颖只想先帮她把情绪镇定下来,因此只好答应着应付李妍,「可您得先收泪,再整装一下,不然这屋里乱成这样,怎么……」裴颖话还没说完,便被李妍打断。
「不!不能找他来!不能……我不能害了他!」只见李妍两眼怔直,双手忽然忙乱于卷起被褥。
「公主,您这是……」裴颖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看着李妍反复的举止,兼之一脸惶惧,她不禁猜测着李妍到底在害怕些什么。
「把这拿去烧了、埋了!」李妍将沾血的床褥硬塞到裴颖怀中。「绝对不能被发现……被发现就完了!」
裴颖怔了,一个可怕的想法蓦地在她脑海闪过。李妍的惊慌太不寻常了……她想起李妍和克烈之间交流的脉脉眼波,想起昨夜盛怒而去的颉密可汗,和李妍现今的慌乱举措……裴颖想着,不禁瞠目。
「公主,难道您、您昨夜……不是跟可汗……」心中的惊讶过甚,致使话语难以连串。
李妍突地停止了一切动作,背转过身,小小的肩膀抖动着,像首低垂,露出一大块雪白的颈背……未久,纤细的颈脖缓缓扭转过来,裴颖看见李妍眼中满凝的泪水,如花上凝露,倏忽,泪露随蛲首轻点而坠。
「匡唧!」摆置一旁的水盆倾倒而下,湿了猩红地毯,化作深沉的暗红,一如褪色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