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个风和日丽的星期天上午,平和宁静的永新小区出现了一辆黑亮的高级轿车。停入停车场後,从车内出来的是一名戴著一副黑色墨镜的高大男子,一身范思哲的休闲西服将他颀长的身材衬托得完美无暇。
他的出现像是突然从地底冒出了一个耀眼的发光体一样,一下子抓住了不少人的目光,连他周围的空气也变得不寻常起来。虽然墨镜遮去了眼睛,但仍能看出是一张俊美绝伦的脸,小区主妇和年轻女孩们的心都在怦怦乱跳。
只见男子快速地步向一栋公寓楼。
“叮冬──叮冬──”
白路寒按著门铃,心也在跳个不停,想到门一开,马上就可以见到刑风,他就无法控制住雀跃的心。
连手心都紧张得出汗,白路寒努力地想使呼吸平稳下来。冷酷无情的冰火之狼居然也会有紧张的时候,说出去一定没有人敢相信。不过这都无所谓,重要的是他一定要亲口告诉刑风,那在他心里已不知练习了几百遍的话。
按了好几下门铃,还是没有人来开门,白路寒不禁蹙起眉。是出去了吗?一般这种时候刑风都会坐在电脑前工作的呀。
白路寒开始後悔没有事先打个电话过来。
“先生,您找刑先生吗?”
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在身後响起。
白路寒回过身,看到是曾帮刑风带过他好几次的方太太。一股亲切感浮起来,他摘下墨镜有礼地问道:
“我找刑风,请问他是不是出去了?”
哇,好帅的男人!
纵然是人到中年的欧巴桑,也不得不折服在白路寒的无敌魅力之下。後悔自己年轻时怎麽没有遇见过这麽个好男人的方太太一边回答一边不忘多看几眼。
“刑先生已经搬家了,他现在不住这里。”
“什麽?!”
仿佛被淋了一盆冷水,白路寒满怀期待的心通地一声落到谷底。
“这是什麽时候的事?!”
他急问。
刑风搬家?为什麽这麽突然?他一点都没有料到!
“就是前几天,我也不知道他为啥住的好好的突然搬走。”方太太遗憾地说著,“大概已经搬出去有两天了。”
“他搬到哪里去了?”
白路寒不放弃地追问。
怎麽可以这样!他准备得好好的跑来,原以为能有一个难忘的“初次”见面,谁知……
“这我就不晓得了,刑先生没说。”
方太太摇头。
突来的打击令白路寒顿时傻了眼。
不会就这样错过了吧?没有地址,没有电话号码,人海茫茫,他要去哪里找回刑风?难道还魂之後,他们就必须各分东西,从此再无交集?
不可以!
绝对不能让刑风就这样从他的生命里消失!
***
当天白路寒像一个疯子一样,驱车找遍了大街小巷,拼命地在人群中搜寻,渴望能够看到那抹占据他内心一直不去的身影。各处公寓,甚至超市,他都去过了,可就是找不到!
这一天可说是无功而返。
正当白路寒黯然神伤,为找寻不到刑风焦急不已的时候,白家大宅。
“仲寻,我住这里真的好吗?”
刑风有些不安地问。
“你不就是因为担心乔吉之会再度找上门才搬家的吗?这里最安全不过了,我保证绝对没有人敢来骚扰你!”
白仲寻只差没有拍胸脯证明。
“可是……这是你们家,我或许会打扰到你的家人的……”
白家已经帮他太多的忙了,他怎麽好意思再继续占人家便宜?住在这里不用交房租水电,甚至还有佣人专门整理房间,他实在是承受不起。
“打扰什麽?你也看到了,这里除了管家佣人、老大,还有我以外,跟座荒城没什麽两样,房间空著也是空著,不住多浪费。”
白家的兄弟们在外面都各自有其他的窝,除了偶尔心血来潮或良心发现会回主宅住上一两天以外,其余时候都不晓得分布在什麽地方。
白仲寻见刑风还有些推辞,遂道:
“还有啊,你平时工作忙,不是发愁会忽略到孩子吗?管家太太可是很喜欢小孩子的哦,我们兄弟几乎都是她一个人带大的。在你赶稿的时候,可以让她帮你分忧。”
刑风想了想,确实也是,初到白家,那位和蔼的管家老太太就与他怀中的宝宝一见如故,这会儿正抱著爱不释手,逗得宝宝咯咯直笑。看到宝宝一笑,他才真正放下心来。虽然宝宝已经可以出院了,但他还是担心病後小婴儿的身体不易恢复,结果管家太太说只要由她来带,不出一个月一定会让宝宝胖回来。
此外,想想还有些奇怪,宝宝原来那麽排斥白仲寻,这回醒来後不管白仲寻怎麽抱也都不吵不闹,反而还会笑著要一起玩。不过这麽一来,他倒是宽心不少。
盛情难却,刑风只得满怀感激地接受白仲寻的提议,暂时住进白家。
“对了,白先生不是已经出院了吗?怎麽一直都不见他?”
刑风提出一直挂在心上的疑问。
这些天为了宝宝,他无暇他顾,等到有空闲时再去医院探望白路寒,才得知他已经苏醒,并办了出院手续。惦记著要亲自给白路寒当面道歉,刑风在白家待了好些天,以为能见到白路寒,谁知他却一直没有回家。
“不知道,那小子一出院就像个疯子一样,天天在外面乱跑,大概是睡久了,想要活动活动筋骨吧?”
白仲寻事不管己地说。
他当然知道白路寒在找什麽,可冲著他骂他那句“脑子生蛆的猪”,打死他都不会主动告诉他要找的人就在自个家里,所以看著白路寒自出院後就在外边疯跑疯找的举动,他早在心底笑翻不知N百遍了。
“那他什麽时候会回来呢?我还没能代姐姐向他道歉。”
刑风忧郁地道。
“他一向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加上老大放他一个月病後调理假,想要找他很难。”
早知道白路寒这麽生龙活虎,一出院就可以到处奔波,老大就不该放他什麽病後条例假,他哪需要调理?害得原本属於他的工作全部压在他身上,所以说这个仇也要一并算回来!
***
怎麽会找不到人呢?!
白路寒快要发疯了,他跑了一个星期,该找的地方都找了,只差没有去翻垃圾桶,就是没有见著刑风。
一个带著婴儿的男人,能跑到哪里去?
他曾打电话问白仲寻知不知道在他昏迷时发生了什麽事,结果被冷冰冰地丢下一句“不知道”,气得他把电话摔了,大骂白仲寻祖宗十八代一百八十下──虽然也把他自己骂进去了。
今天又是一无所获,正当白路寒沮丧地靠坐在车椅上时,手机响了。
一接上。
“路寒吗?是我。”
是白路吟。
“什麽事……?”
他疲惫得连话也不想多说。
“你这几天究竟在干什麽?如果精神那麽好的话,就马上回来给我上班!”
白路吟的语气带著责怪。
“……说重点。”
如果只是为了通缉他,那就可以挂了,没有找到刑风,他的心情可以说是烂到极点。
“你出院也有一个星期了,都没有回过家,今天大家都会过来吃饭,算是庆祝你康复,连路飞也回来了,你不要那麽不识相,立刻回家一趟!”
白路吟说完,当机立断地把电话挂了。
庆祝他康复?
那群人什麽时候开始有这个闲情逸致了?八成是来看他有没有缺胳膊少腿或脑子有否弱智现象的,只要有那些家夥在,就算已康复的人也可以气到再度倒下。
白路寒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起动车子。
既然老大都放话了,回家一趟也没什麽大碍,顶多水来土湮,兵来将挡。以一敌多,舌战群雄的事他又不是没有干过。
白路寒万万没有想到,会在白家大厅看到那个令他梦萦魂牵的人儿。甫从一进门起,他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刚从里屋出来的刑风。仿佛被闪电击中一般,他愣愣地像根木头似的站在门口。
怎麽可能?!
难道是他思念过度产生了幻觉?!
白路寒使劲眨著眼,生怕一切只是水月镜花。
没有消失!
啊!他朝他走过来了!
啊!他对他笑了!
啊!他开口说话了!
“白先生,您回来了?”
刑风听白路吟说今天各兄弟都会回来,所以早早等在家里,为的就是向白路寒道歉。
见白路寒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刑风紧张得笑容有些发僵。想起白路寒还没有见过他,刑风忙道:
“我叫刑风,是撞倒您的肇事者的弟弟,我姐姐不是有心的,她当时只是伤心过度,希望您能够原谅,我……我代我姐姐向您请罪!”
一口气把话全说了出来,刑风垂下眼不敢与白路寒对视,连气也不敢多喘一下。白路寒还只是瞪著他,一句话也不说。
不明白白路寒是惊是怒,刑风忐忑不安地站著,手脚也不知该往哪放,无措得像个待审的犯人。在他做好了挨骂的准备後抬起头,却赫然发现一张超大特写出现在眼前,下一秒锺他整个人就被一双铁般的臂膀狠狠箍住。
找到了!真的是他!
白路寒激动不已,紧紧地拥著刑风,将头埋入他的颈窝,贪婪地吸取著那令他肖想了好久的清爽气息。
不是梦!
这一切都是真的!
“白、白先生?!”
刑风受惊不小,但又不好公然反抗,只得任白路寒一径搂著。
“叫我路寒!”
白路寒不容反抗地道,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听刑风亲口呼唤他的名字。
忽来的一句话令刑风更是如坠五里雾中。
第一次见面就直呼名字未免也太奇怪了吧?虽说他曾探望过白路寒好几次,但对白路寒来说,今天应该是第一次见到他才对,为什麽……会对他做出这麽奇怪的举动?
不管怎麽样,先离开这紧得快要令他窒息的怀抱再说。
“对……对不起,可以先放开我吗?”
刑风叫不出白路寒的名字,只好避过不提。
“不放!”
可恶!为什麽不叫他的名字?他不是可以和白仲寻那小子以名字相称吗?
怒意之下,妒意又起。白路寒惟恐他会逃脱般搂得更紧了,之前打好的草稿瞬间只化做一句:
“和我结婚!”
莫名其妙的一句求婚不仅吓呆了被白路寒死搂不放的刑风,也引来了陆续走出的白家众兄弟各种各样不同的反应。
老大白路吟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但也稍瞬即逝。刚从国外飞回来的老二白路飞冷冷的脸一如既往,没有什麽波澜起伏变化,如同他研究的古墓干尸,他只扫了刑风一眼,然後默默地在沙发上坐下,打开电视,再不多看第二眼。
相较之这两位没有什麽反应的反应,接下来的一票堂兄弟可就没那麽冷静了。
白仲寻的胞兄白奕寻好不容易才合上差点脱臼的下巴,擦擦来不及吞咽不小心喷出来的果汁,问向弟弟:
“喂,路寒什麽时候变成同性恋的?”
他从不晓得他还有这方面的嗜好。
“对呀!他的脑子真的没有撞出问题吗?”
白家的一对双胞胎白如冰、白若雪也怀疑地道。
不会是阎王嫌麻烦不肯收他,又基於不能擅自放走害虫的心理,把他变成同性恋,以免荼毒天下女性吧?可惜顾此失彼,保全了女性,却因此荼毒了男性,比如说现在正被他抱在怀里吓到呆掉的可怜男人。
其余的人已无法发表出更多的见解了,目光一致投向或许知道些实情的白仲寻。
满意地收到预期的效果後,白仲寻只给出简单的四个字:
“基因变异!”
***
为隔断闲杂人等,白路寒在惊人的求婚之後,又迅速地把仍处在震惊之中的刑风带到他的房间里。大门一关,将那些好奇的目光尽数斩断。
“你……你说什麽?!”
刑风的脑子恢复转动後,他无法置信地瞪著眼前死盯著他宛如一头猎豹般的男人,连声音也结巴起来。
他不会是出现幻听了吧?这个男人居然说……
“和我结婚!”
白路寒坚定不移地说。
一切统统跳过,忽略不记,别人的爱情要分三步走,告白、交往、求婚,他已经没那个耐心了,索性一步到位。
“结、结婚?!”
刑风生抽了一口冷气,差点呛住。
惨!莫非是後遗症发作?可白仲寻明明说他已经完全恢复了,而且还生龙活虎的……以目前的情况看,身体是没什麽大碍。可脑子就……
“白、白先生……”
他才开口,就被白路寒不悦地打断:
“叫我路寒!”
一吼完他就後悔了,因为他看到刑风脸上浮现些许的惧色。他干嘛叫那麽大声?好像在生气一样,若是把刑风吓跑了担心的还是他。白路寒为自己的卤莽懊悔不已。
“对不起……我、我不是……”
他笨拙而又焦急地道著歉,不愿从刑风眼中看到对他的恐惧。可他又从来没有干过道歉这档事,这会儿连话都不会说了。
“没……没事。”
刑风努力使自己露出微笑。
人们都说,对付精神病人要有耐心,他可得小心行事,不要让白路寒抓狂了。
“您……不舒服吗?”
他试探地问道。
啊!他又对他笑了!
被刑风这麽一笑,白路寒有些晕陶陶地道:
“不会啊,我舒服得很!”
见到了心上人,怎麽可能会有什麽不舒服?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刑风越看越觉得白路寒看他的眼神有异。
“那……需不需要叫您的兄弟们过来?”
还是来几个人比较好,屋里只有他俩,气氛怪怪的。
“不需要!我只要你就好!”
要那群人来做什麽?除了刑风,现在任何人在白路寒眼里都自动变成一个个粽子。当作不存在。
白路寒说到这里,想起刑风还没有给他答复。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因白路寒刚才那句话再次受到不小冲击的刑风余惊未定,又听到有此一问,不由一愣。
“什麽问题?”
他有问他问题吗?
“和我结婚!”
白路寒第三次重复,压根没有意识到这根本就是一句命令而非问话。
刑风可怜的心脏又是一吓。
不行了!他撑不下去了!先遛再说。
“对、对不起!您还是休息一会吧,我去叫你的哥哥过来。”
一定是病发了!
哪有男人跟男人求婚的?就算有,但他们刚刚也才算是正式的第一次见面!怎麽会发生这种怪事?!他只是想向他道歉而已啊。
刑风急急地想要挣脱白路寒紧得发痛的怀抱。
“叫他们过来干嘛?这是你我两个人的事!”
不高兴刑风的挣扎,白路寒硬是将他扳回来。
“我要听你的回答!”
回答?回答什麽?
他又不是女人!
刑风惶恐地看著他,又不敢太过用力地挣扎,生怕白路寒会受到刺激,此时此刻的他已完完全全将白路寒当作非正常人种看待。
怎麽办?他不会应付精神病人啊!
仲寻他们为什麽不过来?
“快说呀!说你愿意嫁给我!”
见刑风久久不回答,白路寒心急地催促著。这种心悬在半空中的感觉真的很难受,他好害怕从刑风嘴里听到拒绝二字。
“白先生!你、你是不是弄错了什麽?我不……”
开玩笑!他怎麽可能嫁给一个男人!
刑风的“不”字刚出口,立刻引来白路寒一阵激烈的反应。
“不可以说不!你帮我洗过澡,喂过饭,甚至还有更隐私的你统统都做过了,你要负责!”
他没有说谎,当初作为小婴儿的他几乎丝毫没有自理能力,一切都由刑风过手。他的男性尊严都已经如此扫地了,他居然还敢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