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话 世纪对决
当真实遭遇虚幻,既定的历史即会发生改变。当虚幻的人物涉入19世纪的伦敦,亦可能致使一段已在犯罪史上存在百年的传奇,就此走下神坛。
第九十六话世纪对决】
我做了一个梦。
无数次的,反复做着同一个梦。
所以,我对梦中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进展,以及梦的结局,全都了若指掌。开膛手杰克会在连续杀完五人后,如人间蒸发般默然遁世。在给伦敦埋下无限的恐惧之后,在给世界犯罪史筑下了坚实的基石之后,他将潇洒的拂袖离去。民众、警察、侦探,甚至女王,皆只能远远地仰望那如同神一般的存在。不会有人知道他的身份,更不会有人能抓住他。他的名字,将成为人类历史上一条永不腐烂的伤疤。
千次百次,梦皆如是。虽然一成不变得有些无趣,但我仍在无止尽的,贪婪的享受着这个梦。然而,那个人的出现,却把这一切打破了。那个在以往的梦境中从不曾出现过的人物,使我陡然意识到:现在的这个梦,可能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梦了。
这,是一个新的梦。
“1888年11月8日夜”·“伦敦”——
“一切准备就绪。[]”华特·席格戴上手套,拿上黑色手提箱,走出了他的地下画室。开膛手杰克已在过去的三个月内成功犯下四启案件,按照历史的记载,11月8日正是其做下最后一案的日子。这次的案子和以前的四启有着些微的不同:前四启所杀的皆是中年妓|女,而这次他打算杀死一个年轻一些,不超过30岁的妓|女;前四启皆是在街道上的无差别杀戮,这次他则打算入室杀人。这或许也是出于无奈,三个月来他亲手造成的巨大恐慌,使得现在已鲜少有妓|女敢在夜间出门了。在街上无法找到猎物,那就惟有深入民宅之中。
一具全身赤|裸的尸体,颈部有明显勒痕,胸部及腹部被剖开,耳朵、鼻子、皆被割掉,并从胸腔中掏出心脏,扔进壁炉里烤成能散发出焦臭味的肉泥。席格在脑中描绘着这样一副美妙的图景,他最终的艺术大作即将诞生了。想到这里,他已无法再抑制内心中那几乎要燃烧、迸裂的亢奋,呼吸声都变得疯狂起来。在咖啡厅遇到夏洛克·福尔摩斯,是几天之前的事。当日他归家之后,曾一度反思过,“为什么会怀疑到我头上来,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够好,露出破绽了?我是不是该忍耐几日,等风头过去了再伺机而动?”紊乱的思绪折磨得一向追求完美的席格几夜都没能合眼,他辗转反侧地挣扎着,面对身份可能会暴露的危机,究竟当如何是好?就此收手,安心当一个画家;抑或孤注一掷,放手一搏?现在,他显然已经做出了抉择。[]是的,开膛手杰克是不能认输的。既然对方发出了挑战,那我就只有义无反顾的迎上去!
虽然世间传闻开膛手杰克是个严重的女性贬抑者,但席格对此并不认同。他知道自己并非真的对妓|女恨之入骨,也并非是一个宁愿冒着可能被抓的危险也非杀妓|女不可的狂徒。“我恨的不是妓|女,我恨的是这个社会!我不是患有女性贬抑症的变态杀人魔,我是社会的变革者!”席格反复这样告诉着自己。这些话他从未对别人说过,因为这种在常人眼里过于偏执的理念,是不会得到认同的。他的唯一的倾述对象,唯有自己。伦敦东区,由于长期的历史积淀,沦为了一个极度混乱的移民集散地,大小街头上流落着无数流氓、窃贼、强盗和娼妓,俄罗斯、东欧以及犹太的种族主义份子也聚集于此。这一区域是当时世界上犯罪率最高的地带。苏格兰场虽然针对这一问题,建立了全市巡逻网,但薄弱的警力始终无法负担每晚都有数万妓|女出没的东区治安。万,这是一个多么庞大的数字啊!这里,早已成为犯罪与贫穷的温床,早已成为伦敦乃至整个英国的一颗毒瘤。[零][点][看][书]然而,却从未有人敢正视这个问题。“既然国家无从干预,法律无法制裁。那么,就由我——由我开膛手杰克来结束这一切!”从来,都只有人指责开膛手的种种罪行,却从未有人发现,开膛手杰克对伦敦的贡献。经过开膛手事件后,伦敦东区的治安得到极大好转,除开膛手一人之外,不再有任何一个犯罪者或娼妓敢出没于此;开膛手活跃的这三个月,非常讽刺的,恰成为了伦敦东区犯罪率史上最低的三个月。是谁,使得整个伦敦焕然一新?是谁,拯救了这座腐朽不堪的城市?正是他,那个人们眼中无恶不做的大恶魔!通过杀死四个人,使得平均意外死亡率大减,从而换得了社会的安宁,改造了整个现状。这到底是疯狂的杀欲,还是悲天悯人的哲学家智慧呢?
思索的涟漪不断在华特·席格脑中旋转,他淡淡一笑,只身走入了无尽的黑夜之中。他对自己所坚持的理念坚信不疑,因此无论面对怎样的敌人,他也从未想过放弃。今夜他即使豁出一切,也要抹去这个城市最后的污点,在天幕中绽开圣洁而艳丽的血之花。
十分钟后·深夜——
“开膛手杰克的马车真的会路径此地吗?”一条街道的四周,埋伏着数十个苏格兰场的警察,他们在耐心等待着穷鸟入怀。[]“是的,福尔摩斯侦探是这么说的。”“可是。。。他不是已经推断出开膛手就是那个大画家华特·席格了么?我们直接去抓人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守在这里?”“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光靠福尔摩斯侦探的那套推理,我们要去抓人还缺乏证据。就算抓到了,那个画家也可能会靠律师脱罪。所以,我们一定要抓住现行,搜出他的手术刀,人赃并获,才可一劳永逸!按照福尔摩斯侦探的交代,开膛手今天定然会出现于此的!”躲在暗处的警察们皆已将枪上好了膛,无不兴奋地期待着独揽擒获开膛手的首功。福尔摩斯在那天见过席格回来之后,就联合苏格兰场方面做了一番精密的部署。这张无所不包的警网,正是计划中的一环。
“来了,出现了!”漫长的等待过后,一个警察小声喃道。终于,一驾黑蓬马车从路口驶来,出现在了他们视野内。“恩,那马车和福尔摩斯侦探所说的一模一样。同伴们,上!”负责人一声令下之后,无数警察从各个巷口窜出,举枪将马车团团包围。“开膛手杰克,此路不通!快下来乖乖束手就缚吧!”“大爷本来想这几天招个妓好好爽一下的,都因为你这混蛋,现在妓|女不敢出来了!快滚出来让大爷看看你长什么狗样!”成功拦下了马车,警察们都欢欣不已。[零][点][看][书]长久以来压抑在他们心头的怨恨也一并爆发了出来,他们决定先把这不可一世的杀人魔打个半死再拖回局里。“混蛋,你听到了没,我们已把你包围了!”经过警察们长达一分钟的发泄式叫嚣,马车内却依然纹丝不动;只有老车夫战战兢兢的高举双手,吓得面如土色。“喂,有些不对劲啊!”一个警察感到事有蹊跷,扯开车蓬朝里一看,才发现马车内竟没有一个人,这是一辆空车!“怎么回事,没有人?”警察咬牙切齿的用枪顶着老车夫的头,大声道:“开膛手杰克人呢?”“警官。。。我。。。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啊?”豆大的汗珠不断从老车夫额上落下,围住他的警察有近百人,每人手里都紧紧地握着一把枪,他这辈子也没见过如此大的阵仗。“我问你,这是不是开膛手杰克。。。华特·席格的车?”“不。。。不是啊!是有一位先生给了我十个便士,要我驾空车来这里的,他说这里会有人等我。”车夫声音颤抖地说道,他的样子不像在说谎。“可恶!”警察一拳重重地捶在马车上,“我们中计了!开膛手杰克对我们早有防范!”
围堵于此的警察全都扑了个空,灰头土脸的把怨气咽回了肚子里。[]然而,一网不成,还有一网。福尔摩斯的计策自不会这般简单,他所寄望的不只是苏格兰场的无能警察。与此同时,另一条街区——
“好,出现了!”
数十个身着便衣的男人藏于街道的各个角落,斜眼观察着大路上的动静。这些人,有的显得凶神恶煞,一大把脏乱的胡子贴在胸口;有的则显得甚是斯文,打着贵族式的领结,留着文雅的八字须。各式各样的人不知为何的聚集于此,笼罩着强烈的不协调感。这些人其中为首的一个,是个戴着单片眼镜的中年绅士,他就是前些日子,在医学会的酒会上与苏格兰场署长偶遇,并向其推荐福尔摩斯的那位知名数学家:詹姆斯·莫里亚蒂教授。他手下这帮人,当然不是警察,而是被其召集而来的,伦敦各界的犯罪份子。其中有凶残的暴徒,也有表面上看起来温文尔雅的智商型罪犯。莫里亚蒂,这位福尔摩斯的“旧识”,正是这群人暗中的领导者。为成功抓获开膛手杰克,福尔摩斯所仰仗的并不只有警察这一条线,伦敦庞大的犯罪组织也是一张重要的抓捕网。开膛手杰克这三个月内的所作所为,不仅撕破了警察光鲜的表皮,也极大触动了伦敦犯罪者的既得利益。[零][点][看][书]他使东区的治安一日日好转,断绝了犯罪者的求财之路,这使得犯罪者对于开膛手的憎恶某种程度上更超过了警察,无人不想抓住他将其碎尸万段。开膛手杰克可说把黑白两道都得罪了个遍,而与其敌对的福尔摩斯,则恰如其分的将这两股力量都化为了手头筹码。
“上吧,‘绅士们’!”看见一驾缓缓前行的黑蓬马车出现于路口,莫里亚蒂向他的手下们下达了命令。很快,犯罪者们如出巢的毒蜂,一涌而上,把整条路堵得水泄不通,几乎将马车翻转过来。“开膛手杰克,躲得了第一次,逃不了第二次,现在该是你认命的时候了!”莫里亚蒂得意地走上前去,点燃了一根烟,塞进嘴里。然而,却事往愿违:此处,也出现了和警察包围网那边相同的情形。一个完全不知情的车夫吓得屁滚尿流,转头就跑。马车里,当然还是空无一物。“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们被耍了?”“哼,首领。看来您那个侦探朋友的智慧也并不如开膛手杰克嘛!”手下们把马车掀了个底朝天后,纷纷不解地问道。莫里亚蒂却并未显出过度的惊慌,他继续吸了一口烟,语道:“不愧是开膛手杰克。如果这么轻易就抓住他,可就无趣了。”“可是首领。。。他似乎对我们的计划全都了如指掌一样,这事可不好办啊!”“别担心,”莫里亚蒂仍保持着充分的自信,好像这失败根本就无关痛痒。[零][点][看][书]
“开膛手杰克已是强弩之末。这是他所能算到的最后一步了。他是无法战胜吾等的!”
少顷·某路口处——
“哦?戴着单片眼镜的中年人?”华特·席格一边悠然地吃着葡萄,一边听着刚才那个被吓得仓皇逃窜的车夫的述说。“是啊,那个人带着一大群看起来不似善类的家伙,把我的马车劫下了。听那帮人好像管他叫‘首领’‘莫里亚蒂大人’。”车夫仍惊魂未定,气还有些喘不过来。“大概是什么帮派吧,没想到现在还有拦路劫车的匪徒啊!”席格附和道。“是啊,我本以为现在的治安已经不会再有这种事了。。。那群人嘴里还嚷着‘开膛手杰克’的名字,像疯了一样,简直把我吓死了。那马车可是我的全部家当,没了它我该怎么办啊!”这个车夫比较年轻,阅历也浅,刚才那宛如群魔乱舞的一幕,使得他的眼泪现在都还在眼眶里打转。“没关系了,这笔钱你就先拿去吧。”席格拍了拍车夫的肩,递给他一个小钱袋。“这。。。这怎么行?我没能驾着空车到您指定的地点,也没接到您的朋友,您还给我这么多钱。[零][点][看][书]。。”“无碍的,你就收下吧。你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了。”席格丢下钱袋,站起身来,便转身离去了。
果然不出所料。“福尔摩斯算到了我今夜会有所行动,我同样也算了你今夜的埋伏!”笑容,在席格脸上浮起,他正徒步朝自己的目的地走去。福尔摩斯及苏格兰场都为思维定式所败:他们潜意识中认为开膛手杰克一定会乘马车出行,故才只关注途中所见的黑蓬马车。殊不知,席格今夜早已计划好了要步行外出,他专门雇佣了两乘和自己那辆看起来极其相似的黑蓬马车,绕着伦敦东区夜行,迷惑警察视线,上演了一出空车计。“与人斗智,真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啊!说起来,我之前还从未遇到过与己相当的对手呢!不过,有一点我倒确实没想到。。。你居然动用了警察以外的力量。莫里亚蒂。。。这家伙又是什么人?和福尔摩斯一样,也是一个从没听过的名字呢!”
怀着激动的心情,步行的速度往往是很快的。不知不觉间,席格就到达了他的目的地——多塞街。这里有不少妓|女租房居住,他打算从中选择一个让其成为他的“封笔之作”。略微观察了一下地形后,他便来到一个屋子前,从手提箱里取出一把较小的手术刀,用娴熟的手法,不下几秒就把门锁轻无声息地撬开了。[]显然,他早就对这一地区详细调查过,也非常清晰的知道自己要找的目标。“美丽的小姐,你的名字不会为伦敦人所忘记。”一片漆黑中,席格点燃了烛台,他向躺在床上的目标慢慢走去。这个女人面对着墙壁,似乎已经沉沉地睡着了。“社会,因我而变革。但你的牺牲,却才是肇始这个变革的引线,请让我向你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和旧世界说再见吧,让我们在地狱中相会!”席格走到床边,双手各拿了几把种类不一的手术刀,刚欲切将下去,床上的女人却一个翻身,躲过了他的攻击。
“怎么。。。”还未待席格反应过来,女人便腾身跃起。紧接着,一道白光夺目而来,席格感到脸上一阵剧痛。等他重新睁开眼来,已是满脸鲜血,那道架于双眼之间,鼻梁之上的旧伤被划破了。血,不断汩汩溢出。这时,用手捂着脸的席格才定睛看清眼前的人:这根本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个手上提剑,身穿女式睡衣的男人——是福尔摩斯!“啊,大师,又见面了!”福尔摩斯的脸上仍是一副亲切的笑容,“不过,现在应该叫你开膛手杰克了。很抱歉,开膛手杰克先生,你的神话结束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这样!”这一刻,席格整个人都几乎疯狂了。今夜的智斗,明明是他赢了,怎么会在最后的关键时刻又被对方反将了一军。不能接受。。。我不能接受这个结果!然而,还未等他举刀反击,福尔摩斯就又用剑迅速将他手中的手术刀击落了。“开膛手先生,似乎忘了告诉你呢。虽然我的职业是侦探,但我对自己在小提琴和西洋剑上的造诣也还是颇为满意的。”“不。。。不可能。。。这不可能的!”已跪倒在地的席格嘶声咆哮道:“你怀疑我是开膛手杰克我尚且可以理解,可是。。。你不可能知道我今夜会有所行动!就算你算到了,你也不可能算到我的目的地,我具体的行动时间!这是不可能的!你不可能算得如此精确!”“呵呵,是。你说得没错。”福尔摩斯轻笑道,“这一切,确实不是我算到的。而是我一早就知道的!”
“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已是满脸赤红的席格眼中透出一丝疑惑。并非是算到或预料到,而是一早就知道了整件事发展的脉络,这意味着什么?还来不及多想,几个警察就破门而入,死死的将他摁倒在地上。开膛手杰克——被抓住了。此刻,历史被改变,神话也已破灭!
“不——不是这样的!我的梦不是这样的!”
jack回过神来,他的手仍紧紧地捂在脸上。然而,他的伤疤却并未破裂,手上也没沾满鲜血。有的,只是冷汗。不断从他额角滑下的冷汗。这里不是伦敦。。。我也不是华特·席格!这是。。。jack的意识在逐渐恢复,他开始发觉,自己正置身在一个阴暗狭小的房间内,零星可见一点斑驳的烛光。多么熟悉,而又多么陌生的环境,这里是哪儿?jack努力控制住自己狂乱的心跳,低头看去,摆在他面前的,是一副国际象棋的棋盘,执黑一方被执白一方压倒性的将军了。
这时,对面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胜负已定,开膛手杰克先生。”jack抬头望去,只见一个年轻男人正稳坐在他面前,男人的眼白里透出暗暗的红色。看见jack惊异的表情,男人淡淡一笑,继续说道:“这场棋局的胜者,是鄙人——本·哈克。”
注释
詹姆斯·莫里亚蒂:阿瑟·柯南·道尔爵士笔下,《福尔摩斯探案集》中的人物。福尔摩斯的宿敌,小说中唯一能以头脑与福尔摩斯匹敌的反派角色。表面上是数学家,大学教授,实则是伦敦最大犯罪集团的首脑和领军者,伦敦一半以上的犯罪事件皆与其有关。号称“犯罪界的拿破仑”。詹姆斯·莫里亚蒂和夏洛克·福尔摩斯一样,也是一个并不存在于真实历史中的虚构人物。
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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