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羽儿?-最近是不是有心事?」
方礼运突来的问话,让本来在厨房正忙着剥豆莱的羽律猛地抬起头,她有点局促不安的挤出一抹有点可怜的笑容。
「怎么会呢?爸,你想太多了。」
「是吗?」方礼运将手中的报纸折了起来,那双睿智的双眼直视着羽律,让羽律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真的没事,爸,你看我有什么不对吗?」羽律强作无事的笑笑。
「是没什么不对。」方礼运点点头。正当羽律因为他的话而稍稍的松了一口气时,他接下来的话令羽律措手不及。「如果我们不看-最近烧的菜咸淡不分、冷热不明、中西倒错、荤素合一的话,那是没有什么不对。」
「爸!我只是有点不专心,我会更小心的。」羽律低头小声说。她也知道自己最近有多荒唐,做出来的菜乱七八糟,家里的人疼她也不多说什么,可也让所有的人是吃得心惊胆跳,尤其是不吃荤腥的方征律,更是天天早出晚归的不敢在家吃饭。
「是吗?」
这一次,羽律对方礼运的话再也不敢掉以轻心,她轻蹙起黛眉,有点迟疑的问:「还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方礼运摇摇头。「但是我希望-别把-正在处理的东西当成我们的晚餐,虽然现在流行什么创新,但我个人比较倾向于保守一点的,我情愿吃的是豆子,说实在的,我对吃豆子壳的兴趣一点也不大。」
羽律才发现,她把剥下来的壳留了下来,而豆子全一把扫进了圾垃桶中。
「爸,您这种方式说话很容易造成『突击性裁判』的。」稍稍平息下来的羽律忍不住出口抱怨。
这所谓的『突击性裁判』简单来说就是,原本攻防相当之两造当事人,其中一方的突制造成另一道当事人之不利益判决,原则上为法律所不容。
「嗯!用得还不错,表示-学的还没有还给-的教授。」
方礼运一向严肃的脸难得的露出一丝顽皮的笑意,这要传了出去,没有人相信,因为方礼运在司法界可是出了名的「冷面判官」。
「爸,您别笑我了。」羽律只觉得自己快羞死了。
「好!不笑-。」方礼运点点头,他宠溺的拍下拍羽律的头,「告诉我,是哪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小子欺负了-?」
「没有啦!」
「没有?-做不实的陈述喔!」方礼运摇摇头的叹了一口气。还记得不久前她还是手中的一个小娃儿,可现在居然也会为情所困,看来时间真是不饶人。「就算-不说,我也知道是姓卫的那个火爆小子是吧!看来我该找他谈谈了。」
「爸,您找他做什么?-羽律心急了起来。
「我能找他做什么?向他请求损害赔偿吗?」
「爸!您怎么老爱开我玩笑?」羽律不依的说。
「谁开-玩笑了?他造成我最宠的小女儿行事失常,严重影响到我这个老人的日常生活,我不找他负赔偿义务我找谁来着?」方礼运板起脸,半真半假的说:「到底怎么了?」
「没事的,只是我和他可能犯冲,打从第一天起,他就没看我顺眼过。」
羽律自嘲的笑笑。她大概是自小太多人疼爱了,所以上天派他来平衡一下这种状况。
「还或许是对执法天使的立场?」
方礼运的话让羽律不能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你们这几个丫头片子,你们在做什么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您怎么从来都不说?」羽律还一直以为她们将一切都隐瞒得很好呢!
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们的爸爸对所有的事都了若指掌。
「身为执法者有时真的是一件挺令人丧气的事,也难怪-们会有这样的举动。」方礼运也是司法界的人,对她们会成立执法天使的心态自然不难理解。
「您不反对?」
「我相信身为我的女儿们,从小接受我的陶养,你们成立执法天使的行为,行事或许不一定全然合法,但是,结果必然是合于法理的原始原则。」方礼运脸上的神色仍是严肃,可是,他的声音却轻易的转出他的骄傲。
「爸!您真的是最好的爸爸!」羽律感动的一把拥住了方礼运,这世上能有几个这样全然信任自己孩子的父亲呢?她真的是上辈子烧了好香,才会在这辈子生为他的女儿。
「为什么他明明也是身为执法者,却没有办法体会我的感觉呢?」
羽律不免心中有些小小的遗憾,连爸爸这在法律界也算得上是保守一派的人都能了解她们的作法,为什么卫焰反而不能够认同她们的理念呢?
方礼运当然明白羽律话中的意思,他轻轻的点了句--「或许是事不关己,关己则乱,-有没有想过这一点呢?」
卫焰狠狠的瞪着他那个没事把他那唯恐天下不乱的老妈带来的罪魁祸首。
卫贵阳耸了耸肩,表示不关他的事,所有的人都知道这杜超琴是个标准的辣娘子,只要她想做的事,根本没几个人挡得了,更何况是从小在她的恶势力下长大的他。
「我怎么会有你这种笨儿子?羽律这么好的姑娘你都不会把握,真是活该你一辈子打光棍!」杜超琴气呼呼的说。
一般来说愈是封闭的地方八卦愈多,而司法界就这么点大,任何的风吹草动,就算没当事人开记者会来证明,也会在-那间人尽皆知。
想才传出卫焰和羽律有谱的时候,她简直要谢天谢地谢祖先了,可这厢祖先的香还燃着,竟然就传出他们情变的消息!气得她忍不住让卫贵阳带着她来找她这个笨儿子出口气。
「你也不想想,你这头大熊样,人家羽律这么柔美的小姑娘愿意看上你,是你老娘上辈子不知道烧了多少好香给你积的福德,你竟然……你真的是……」想社超琴真的是被气疯了,那平常一出口就是一连串的「国骂」,这会儿竟是半个也挤不出来。
「是猪头!」一个声音不请自来,把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
卫焰一看到来人,脸色就沉了下来,「这是我家,没有我的允许,-怎么进来的?」
「凭我这三寸不烂之舌,长这么大,除了上穷碧落下黄泉之外,好象还没有我想去而去不了的地方。」方角律仍是一脸自在的笑容。
「你来做什么?」
「我也不想来的,可是,我大姊不管闲事,我二姊对这种事没辙,征律只想剥了-的皮做人体模型,除了我之外,也找不出任何人了。」方角律一脸的无奈。
「那她呢?」卫焰的声音有些紧。打从那一天之后,卫焰就再也没有看过羽律了,因为她竟然请了长假,而且还神通广大的找到了代班人。
既然她可以不见他也无所谓,他就顺她的心,咬着牙就当没这回事!
方角律摇摇头,这小子可真是不坦白。「她很好,吃饱了。」
「啥?」卫焰不明白方角律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
「最传统的对话不是『吃饭吃饱没』这一类的对话,我还以为你传统的脑袋会喜欢这个回答。」方角律骂人不带脏话的讽刺他的食古不化。
「-说什么?」卫焰还没笨到听不出她话中的意思。
「我想你心里明白得很,这次没有执法天使的话,林-东根本不可能被判刑确定。其实就算林财河没死,而你也顺利起诉好了,你以为林-东真的会被判刑吗?林-东又不是没被起诉过,可结果呢?
「三个硬是起诉他的检察官调职,两个敢判他的法官下放,就算一、二审真的判他有罪,他还是可以上诉脱罪,这些没让你明白什么吗?」方角律抱胸的看着卫焰的不发一语,她知道他在思考她的话。
「你身为执法者,这种无奈的心情你会不明白吗?」
「可是,我还是觉得执法天使的行为是不合法的。」
「我从没说执法天使的行为是合法的,但毕竟提供了一个解决现下法律不足之道,你如果真这么怕执法天使的组织会有偏差的行为,你大可以加入,一同扶正这个组织的行进呀!-方色律虽然觉得卫焰的性子太过耿直,可是他执法护法的精神,却也让她佩服。
和羽律谈了几次,她多少明白卫焰的着眼点,她能理解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毕竟判断人的对错,本来就该是神的工作。
经过她征询大姊的结果,她和大姊一样同意或许执法天使也需要一个像他这样的人,来执行监督,好让执法天使能确保行事的客观度。
不过,这一切当然还是要看他的意愿。
「我加入执法天使?」卫焰的讶异溢于言表。
他一直是站在和执法天使的相反立场来看这个组织的,怎么也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情。
他本能的想开口回绝,但那种身为执法者却不能将坏人绳之以法的心情,让他的声音硬是便在喉头中吐不出去。
或许,执法天使的存在是法律有罪和无罪、黑与白这种二分法的中间灰色地带。
「让我考虑一下。」卫焰需要把整件事好好的想清楚。
「我是不介意这事你慢慢考虑啦!-方角律耸耸肩。「不过,有件事你别考虑太久,你该知道所有人-弃『占有』就当然丧失所有权,只要有人以所有为意思,占有无主物就取得所有权。」
方角律坏坏的用极为风凉的口气说话,然后满意的看着卫焰在领悟她的话的时候,脸色变换不定的色彩。
「她是我的!」卫焰终于吼了出来。一想到羽律的温柔可人会属于另一个男人,当下,他只想冲出去焰死任何一个敢染指她的男人。
「等一等!」方角律制止了他的行动。
「-还有事?」
「当然,-还没谢过我呢!想这样就走?」
「谢?-卫焰疑惑的重复。有人这样索取别人的感激的吗?
「说谢太没诚意,这请款单你还是签了吧!那我们就算银货两讫、两不相欠了。」方角律将手中的单子递给了卫焰。
卫焰皱着眉头接下单子,不解的看着上面的巨额数字,「这是什么?」
「拜托,-不知道我的时间是很宝贵的吗?我在这里和你耗了这么久,总得收个钟点费吧!」方角律一脸的理所当然。
开玩笑,他不知道律师是一开口就要钱的吗?
「-吭人呀!」上面的数字换算起来,这女人可真是「一刻万金-哪!
「先生,做人干脆一点好不好?你多一分不签,我就多加一分钟的钱,早早签了,别浪费我们两个人的时间。我是不介意啦!反正我钱是照收,一毛也少不了你的,可是你如果再不去取得『时效之中断』的话,要是被他人易持有为所有,你可不要怪我事先没有警告你喔!」
卫焰没好气的看着方角律,他总算明白这女人为什么会有「金不败」的名号了,以她的恶魔手段,这天下还有她挖不出的钱吗?
他二话不说的拿起笔就签上了名字,然后交给了一脸满意的方角律。「这样可以了吗?」说完,也不等回答的转身就走。
方色律慎重的将请款单收了起来,一点也不介意他的无礼,反正只要收到钱,一切都好说话。
「这是怎么一回事?」杜超琴看得是一头雾水,忍不住出声问。
方角律这时才想起这儿还有两个人的存在,她回头看了看同样都是一脸不解的卫杜超琴和贵阳两个人,看来这次她有得解释了。
不过,就看在卫焰钱付得爽快的份上,她就免费Service一次好了。
羽律抬头看了看像是耸入云霄的大厦,一想到卫焰的屋子在第二十九楼,她就想打退堂鼓。
要不是她父亲的话让她心中燃起一丝丝的希望,这会儿她也不敢站在这儿,想找他把话说清楚。
可是才来到大厦的入口处,那像是高大怪兽的建筑物就让她胆寒了起来。
「羽儿,要不要我陪-上去?」顺道开车送她过来的骆天恩看出了羽律的犹疑,自告奋勇的提议。
「不用了,你还是先回去吧!四姊不是会到你那儿吃饭吗?」
羽律明白得很,以方征律挑嘴的性格,外面的东西她决计是吃不惯的,所以,这些日子她没在家里吃饭却仍好端端的,想是在骆大哥那儿搭的伙。
「嗯,是呀!」骆天恩脸上微微一热,却是笑得一片柔情。
「骆大哥,不是我催你,你从小就守着四姊长大,趁还来得及的时候快点表白吧!」
方家所有的人看羽律和骆天恩三天两头一起研究厨艺,老是把他们两个凑成一对,只有羽律心头雪亮,骆大哥打见着她四姊开始,心中就只有她四姊一个人了。
骆大哥的手艺会这么的好,为得还不是怕她挑嘴的四姊会吃不饱,所以,才会拚命拜师学一堆有的没有的菜回来教她做。
只是偏偏他们两个又是不大会说话的人||比上方家一屋子的法官、律师,说他们不会讲话倒也没错||也就只好该所有的人保持着这样的印象。
「我不想逼她。」骆天恩摇摇头,他只要看到心上人快快乐乐的就好。
「难道你一点也不担心四姊被人追走?还是你现在喜欢的是那个住在你家的模特儿?」
骆天恩连忙抓着羽律的手,「-不要误会!潘是……我是……」他急得有点语无伦次。「我的心中从来就没有其它的人!」
「把-的手给我放开!」卫焰的咆哮让羽律和骆天恩吓得整个人弹了起来。
骆天恩这时才发现自己抓着羽律的方式有多暧昧,他连忙放开羽律的手,「你误会了,我和羽儿只是……」
「我有眼晴!」
卫焰到了方家才发现自己竟然和羽律错身而过,心急的他根本无法等她回来,便上街四处找寻。可怎么也没有想到,他辛辛苦苦找了这么久,入眼的却是羽律和那个姓骆的小子拉拉扯扯的镜头!
本就怒火中烧的情绪,加上一听到骆天恩叫得那么亲热,当下卫焰一拳对着他就挥了过去,力道之大,让骆天恩站不住脚的连连退了几步。
「骆大哥,你没事吧?」羽律大惊失色。
她连忙上前要去扶起疼得猛抽气的骆天恩,却被卫焰大手一把抓住,然后将她整个人锁在他的怀中,让她动弹不得。
「该死!-是我的!我说什么也不会把你让给别的男人的。」
「你放开我,我得看看骆大哥有没有事?」羽律心急的想挣脱他的掌控,好察看骆天恩的伤势如何。
「我没事,羽……」骆天恩学乖的住了嘴,忍着痛对羽律挥挥手,做一个无妨的手势,「好好跟他聊一聊,事情谈开就没事了,我想他是在乎-的。」
呼!还不是普通的在乎呢!这一拳差一点打掉他的下巴。
「可是……」羽律还是有些不放心。
「别可是了,他早就识相的走了。」
羽律被卫焰那无赖的口吻激得连原先来找他的目的都忘了,「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讲理?骆大哥做错了什么?」她愧疚的泪水都落下了眼眶。
一想到有人因为她而受伤,那种自责的感觉硬是压得她心口好生难受。
「该死!-哭了?-竟然为别的男人哭了?」
羽律的泪水像是一桶冷水浇上了他狂热的心头,将他原本充斥怒火的内心一下子结成了寒冰。
太迟了,她爱上了那个男人了!这项认知让他心疼的倒抽了一口气。
他是多么的轻慢又自信的以为她的心一定会为他留着,他以为他只要到她的面前宣告他的所有权就能「中断时效」,两地仍旧会是他的。
而她,却已不是他的……多可笑!
「你太过分了!」羽律余怒未消的再一次甩开他的手,没想到竟然一试就成功。这般轻易得来的自由,让她疑惑的看向他。
「别哭了!我道歉就是了。」卫焰心疼万分的替她拭去脸上未干的泪迹。
他少见的温柔、眼中的疼惜和突如其来的道歉,在在都让羽律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你应该道歉的对象不是我,是骆大哥。」
卫焰用力的握紧自己的手,直到掌心传来一阵剧痛才停住,他脸色苍白的吸了一口气,「好!我会去向他道歉的。」
「真的!」
「为什么不?就像-说的,我是个猪头,明明爱-却又不懂得珍惜,等到失去了,才又对别人乱发脾气,我是该道歉的。」卫焰仰头闭上了双眼,他觉得体内的力气似乎正一点一滴的在离开他。
「你说什么?你……爱我?」
羽律觉得所有的事快得让她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反应,上一分钟他还吼得像是被人踩痛了脚的狮子,下一刻却变成彷佛失去领地的国王……而且他说||他爱她!
「别让那话烦-,不想听的话,就当我没说过好了。」
羽律用力的抓住他的衣袖,逼得他低头看向她。
「你真的说了?你爱我?」羽律又哭又笑,那不是她的幻觉,他是真的说爱她!
「羽律?」
羽律几乎是冲进他的怀中,她将整个头埋在他的胸口。「我等了好久你终于说了,你知道吗?我真的好爱你!」
卫焰先是僵了一下,而后一声低吼将她环腰揽起,让她的眼睛可以平视他的。「-还是我的?」
羽律噙着泪点点头,「一直都是。」
失而复得的喜悦袭上了卫焰的脸,但只是那么一下子,「那个男人呢?」
「什么男人?」羽律皱一下眉头,旋即笑了开来。「你是说骆大哥?这一次你一定要好好的跟他道歉,他只是开车送我来找你的,而且他心中早就有心上人了。」
卫焰这才知道他这飞醋吃得太过冤枉,事情没搞清楚就酸了一地,不过,最无辜的还是没事挨了一拳的骆天恩,找一天他还真得好好向他陪罪不可。
「实在是因为……」卫焰的耳根子浮上一层红彩。
羽律一脸很乐的看着他的困窘,他惩罚似的要将自己的双唇贴上羽律那抿着笑意的小嘴儿。
「等一下……我还没问-对执法天使的立场改变了吗?」羽律又急又羞的躲着他的双唇。
天!这儿可是大庭广众之下耶!
他就不算觉得羞,可她还想做人哪!
「这件事回家-问-三姊吧!她的荷包这次可是赚足了我付出的钟点费。」
卫焰不让她再有任何出声的机会,一张口吞掉她樱口逸出的所有抗议之声。
她的唇是真的甜!
卫焰满意的勾起嘴角,那笔顾问费是不少,但--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