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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辞职？为什麽？"
谢荣廷像被烫到一样把高文轩塞到自己手里的辞职报告甩到一边。在跟新婚妻子旅行的这个星期里，他最挂念的除了公司的事外就是这个几乎认识了一辈子的朋友。
"荣廷，你不觉得我没有留在公司的必要了吗？"高文轩平静地说道。
谢荣廷稍带激动地提高了声音："什麽叫没必要？我认为有必要！你走了这麽大摊子事怎麽办？国外的客户都熟悉你了，"
为了不刺激到谢荣廷，高文轩放慢了语速，给他思考的时间："你还有林婉。她本身就是学外贸的，比我这个半吊子干得好多了。她进公司这麽长时间，做出的成绩是有目共睹的，两个人做同样的事，你不是在浪费财政资源吗？而且你还不知道吗，我一直都想弄个工作室看看，比起跟人打交道，我还是喜欢建筑设计......"
"你是不是觉得我因为婉婉冷落你了？我给你升职，给你加薪，你赶快把这东西收回去，我就当什麽也没看到。总之我不许你走。"听了高文轩的解释，谢荣廷沈默了片刻指著那封辞职报告说道。
高文轩苦笑一下："你胡说什麽呢。再给我升职加薪，我的待遇都快超过你这个老板了。荣廷，咱们在一起这麽多年了，你还不了解我吗，当初要不是你非拉我跟你一起经营公司，我早就加入别的工作室了，毕竟那才是我的专业。在公司这几年，我也攒下不少钱，足够我自己开一个小型工作室了。我想趁自己年轻，按自己的想法去闯一闯，再不去做，等老了就闯不动了。"
谢荣廷似乎不太听得进去好友的话，自顾自说道："文轩，你在公司做得不开心吗？为什麽这个时候提辞职的事呢？我这辈子最幸运的就是有你这麽个好朋友和娶了婉婉这个好老婆，有你们俩在，我就什麽也不缺了。你这一走不是给我心里添堵吗？"
谢荣廷的挽留多少让高文轩有些窝心，目光也柔和了许多：："我也一样。咱们俩不管到什麽时候都是哥们儿，这是父一辈子一辈的关系，断也断不了。要不我能等你把婉婉娶到手才提辞职的事吗？她算是被你绑定了，有了她在，我走也走得放心呀。"
谢荣廷正要开口，突然响起两下轻轻的敲门声，这种熟悉的敲法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林婉推开门走进办公室，就看到自己老公像竖起羽毛保护领地的公鸡似的瞪著眼睛盯住高文轩不放。
"这是怎麽了？你们吵架啦？"抱著文件走到谢荣廷身边放下，林婉露出讨人喜欢的笑容，缓解了两个男人之间有些紧张的气氛。
谢荣廷如同找到了救星，立刻拉住林婉的手说："婉婉你来得正好，快帮我劝劝文轩。"
"劝文轩？"林婉不解地看了看高文轩。
"他要辞职！"
林婉一愣，问出跟谢荣廷一模一样的问题："你要辞职？为什麽？"
"你们夫妻俩还真是......"高文轩头痛地按住太阳穴，不得不把自己的理由又对林婉说了一遍。
林婉显然比自己老公更放得开，听了高文轩的话，反倒帮著说起话来："荣廷，文轩说得也没错。你总不能因为是朋友，就拴著他一辈子吧？他也有自己的梦想和想要做的事，你要是够朋友，就该帮他实现才对，强留他不是让他为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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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向来是个直接的人，不喜欢虚假的那一套，有什麽就说什麽，性格比男人还要好强。她认识高文轩的日子跟认识谢荣廷的一样长。不过三年而已。而这两个男人之间的感情，她比谁都清楚。
"婉婉......"在妻子面前气势渐渐弱了下来，谢荣廷无法说出反驳她的话。因为妻子说的总是很有道理。
谢荣廷的转变又一次刺痛高文轩的心，拿起自己的辞职报告，高文轩不动声色地开口："听了林婉的话，你应该能接受这个了吧？"
谢荣廷还是盯了高文宣好半天，才不情不愿地接过那份辞职报告："你可不能马上走......至少得把这个月的薪水领了......"
"我知道了。"高文轩好气又好笑地摇摇头，又对林婉说道，"谢谢你。"
"都说几次了，不用跟我那麽客气。"林婉脸颊上的酒窝更深了，"你老是改不了，不是对不起就是谢谢。"
"他跟我就不这样！"谢荣廷突然插嘴，跟妻子炫耀起自己的不同。
"是是是，文轩他爱你嘛！"林婉掐著谢荣廷的鼻子说得轻描淡写。
在彻底失态前，高文轩尽量保持自然地说了句"我先出去了"，转身落荒而逃。
又是这样......为什麽女人总是那麽敏感？
高文轩一直都怀疑自己对谢荣廷的感情没有逃过林婉的眼睛。他却没有去确认的勇气。
在谢荣廷办公室门外的墙壁上靠了一会儿才恢复了点儿力气，不去听门里那两个人高低不同的笑声，必须扶著墙壁才能走回自己的办公室。
因为一直合作的建筑设计公司不能接手这次的别墅设计，韩靖尧最近的精力都花在寻找更合适的合作对象上。
标下的地他一早就做好了拿来开发成大面积生活社区的打算。第一步就是从小型别墅区开始。
"星彩？他们不行，我需要的是那种比较平民化的感觉，星彩这方面是弱项，他们的设计一向很华丽。奥禾？嗯......他们倒是可以考虑，上次给龙城那边做的设计好像不错。你先帮我联系看看吧，反正我不急......"
韩靖尧放下电话，正好看到策划部经理许天青开门走进来。
"靖尧，这是改过的方案，你看看。"许天青将手中厚厚的文件夹堆到韩靖尧面前的桌子上，故意甩了甩手腕。
"怎麽这麽多？"韩靖尧拉过许天青的胳膊帮他揉著，"我不是说过尽量节约公司资源的吗？还没定案的文件直接发电子档过来就行了。看把你累的......"
许天青鄙视地看著韩靖尧："你少装穷酸了......怎麽，还是没联系到合适的设计公司？"
"嗯。我想赌把大的，所以不想轻易做决定。"
"跟你说过好几次培养我们自己的设计师，你偏不同意。要不事情不是在我们内部就解决了？真搞不懂你......"许天青被揉得有点疼，龇牙咧嘴地提醒韩靖尧下手轻点儿。
韩靖尧减了些力道，继续帮许天青按摩："安逸滋生懈怠，还会抹杀灵感。我需要的不是把设计当成机械化工作的员工，而是希望看到让我眼前一亮的意外收获。"
"你就是会说。"许天青抽回自己的手，在韩靖尧肩膀上捶了一下，"我有个做外贸的朋友最近推荐了个人给我，他原本也在外贸公司工作，後来自己出来开了一个工作室，也是做建筑设计的。我那朋友知道我在地产公司，就让我关照一下。你有兴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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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靖尧挑著眉毛问道："做外贸的怎麽半路跑去玩建筑设计了？"
"据说人家本来就是学设计的，後来被我那朋友硬拖到他公司去的，现在辞职了。"许天青把自己知道的情报全都如实说了出来。
韩靖尧笑了一下："打算追逐梦想了吗？"
许天青耸耸肩膀："谁知道。要不要联系看看？"
"再说吧。虽然最近我时间很多，也不想拿来浪费。"韩靖尧无所谓地说道。
"那我先回去了。"
"天青......晚上一起去喝一杯怎麽样？"韩靖尧用手指在许天青的手腕处轻轻搔著，语气暧昧，"我请客。"
"你去死吧。"许天青根本不买韩靖尧的帐，随手抓了一个文件夹在韩靖尧头上敲了一下，扬长而去。
在重重的关门声中，韩靖尧揉了揉被敲痛的额角，苦笑不已。
整个公司里敢这麽对他的，也就许天青一人。
韩靖尧很喜欢许天青，两人第一次发生关系的时候，许天青才刚从大学毕业。那也已经是六七年前的事了。
只可惜他们最终只能做朋友，不能做情人。
之後与多家设计公司的交涉没有韩靖尧想象中顺利。他不愿意太早把自己的想法全部透露给别人，因此在设计方面总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
就在快失去耐心的时候，许天青又一次跟他提到了那个离开公司自己创立工作室的人。厌倦了跟有规模的公司打交道，便想试试跟这种小型的工作室接触一下。
许天青交给自己的名片上写著的还是那个人原来的身份──某外贸公司的销售部经理。
"高文轩......高文轩......好像在哪听过这名字......"韩靖尧把玩著名片自言自语著，说不清对那个名字的熟悉感究竟来自哪里。
最後将之归为冥冥中的某种暗示，交代秘书安排好与这个人的工作室进行洽谈的事务。
对方的反应很快，可见对这次的见面相当重视。刚接到韩靖尧要求面谈的消息，就做出了肯定的答复。
韩靖尧是个不喜欢拖拉的人，两方的会面就安排在通话的第二天上午。对方表示会亲自到韩靖尧的公司走一趟。
当天早上韩靖尧特地起了个早，心里对今天的会面带著几分莫名的期待。一向准确的第六感告诉他，这次会面也许会带给他意想不到的好处。
会面时间定在上午十点，韩靖尧提前一个小时就坐到了办公室里，等著秘书通知他对方的到来。
差十分锺十点的时候，秘书终於打来内线电话告诉韩靖尧他所等待的人已经被领到会客室去了。
韩靖尧立刻就找到许天青，让他跟自己一起去见那个新入行的设计师。
在到会客室前许天青还一直在抱怨，这种事就算自己不出面，韩靖尧也可以自己办妥的。而韩靖尧却说什麽怕对方紧张，找一个朋友的朋友在旁边比较容易圆场之类的，惹得许天青对著他翻了好几个白眼。
许天青走在韩靖尧前面，替他推开会客室的门。
坐在会客室中沙发上的人马上起身，面向二人站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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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靖尧的目光与那人相遇後，两个人都是一愣，也都没等许天青发现不妥，就整理好各自的情绪，装出第一次见面的样子。
许天青没察觉到两个人的微妙表现，走到二人之间首先开口："帮你们介绍一下吧。这位就是宣逸工作室的首席设计师高文轩。这位是我们公司的老总，韩靖尧"
高文轩主动对韩靖尧伸出手，脸上是多年经营锻炼出的商务笑容："韩先生你好，久仰大名了。"
"彼此彼此。高先生跟天青也是朋友吗？"看似热情地跟高文轩握了手，韩靖尧话中包含著另外的意思，只有高文轩听得懂。
"之前在朋友的婚礼上见过一面。"高文轩笑著说道。
"啊，就是三个月前天青去参加的婚礼？"韩靖尧丢给许天青一个询问的眼神。
"对，就是那次。"许天青点头说道，又很快将谈话拉回正题，"靖尧你先跟高先生说一下具体的想法吧，我觉得让对方明白你的意图对设计的概念才会明确。高先生算是信得过的人，不用顾虑太多。"
"你介绍的人我自然放心。"韩靖尧拍拍许天青的肩膀，示意三个人坐下再说，"那我们就来好好谈一谈吧。"
谈话就在两人有心，一人无意的情况下很热烈地进行著，韩靖尧意外地发现，高文轩虽然年轻，可一些看法与自己很相近，尤其是理解力方面，比之前那些设计师要好很多。当然这也有他把自己的想法说得更详细的缘故。
高文轩的工作室刚成立不久，所有的设计师加上他自己也只有五个人。这两三个月来都只接到一些室内装潢设计的工作，而他最擅长的建筑规划设计则因为工作室规模的缘故一直没能接到这种大项目。所以他很重视这次的会面。
再次碰到韩靖尧是他完全没想过的事。偏偏命运就是这样奇妙。
"能不能请高先生先做出大致的设计图，我们看过之後再做决定呢？虽然之前天青给我看过你大学时期的一些设计图，但毕竟高先生还没有这方面的成品......"韩靖尧委婉地表达自己的意见。
高文轩点头道："当然，我也是这麽想的。韩先生这麽大的公司，做事不能草率的。设计样图的话，下周末之前可以做好，到时我会亲自送过来。"
第一次的会面，双方都很满意。高文轩也没忘记对许天青的关照表示感谢。但他心里明白，若不是谢荣廷在後面帮忙，他根本得不到这次机会。
韩靖尧起身向高文轩伸出手，为今天的会面打上句号："那麽，我就翘首以待了。"
"我会尽最大努力做出让韩先生满意的设计的。"高文轩赶紧站起来回应。
韩靖尧握住高文轩的手，多停了一会儿才放开。
"我送高先生出去吧。"三人走出会客室，许天青先说道。
"那就麻烦你了。"韩靖尧对许天青笑了笑，又向高文轩道别，"我先回办公室，很期待下次与高先生的会面。"
"我也一样。"高文轩微微颔首，目送韩靖尧转身离开。
韩靖尧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里之後，许天青才领著高文轩走到另一个电梯口："我们老板还算是挺好说话的吧？"
"这麽年轻有为还不端架子，的确挺难得的。"高文轩微笑著说了两句客套话。
许天青突然转了话题："荣廷真的挺关心你的，你们两个不愧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
高文轩的胸口不由一窒，声音也低了下去："要是这次的合作能成功，我肯定要好好谢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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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呢？"许天青以开玩笑的口吻问道。
高文轩连忙补充道："当然少不了许先生了。"
"不用那麽见外，叫我名字就行。有空一起去喝两杯怎麽样？"许天青小心地做著试探，眼中隐藏著异样的神色。
高文轩好像毫无所觉，依然没做出任何防备："好啊，就等你联系了。"
两人正聊著，电梯就停在他们面前。
"你先吧。"许天青用手做出"请"的姿势。
高文轩说了声"谢谢"才走进电梯。
十多分锺後，许天青才回到韩靖尧的办公室，发现他正站在窗边向下望著，不知在看什麽。
"人都走出好远了，还能看到吗？"许天青装出一副随便问问的样子。
韩靖尧没直接回答，转身坐回皮椅上："你觉得高文轩这个人怎麽样？"
"不错啊......"许天青的形容很暧昧。
韩靖尧继续问："你是说哪方面？"
"你认为我说的是哪方面？"许天青把皮球踢回给韩靖尧。
韩靖尧一副拿许天青没办法的样子，摇头道："说实话，我不太看好他的设计。"
"哦？可刚才看你们聊得挺投机的呀，他可是抱著很大的热情回去的，要是知道你真正的态度，恐怕会很失望。"许天青坐到韩靖尧对面，拿起一根圆珠笔胡乱在白纸上画著。
"怎麽说都是没有过实际经验的新手，等他风格成熟起来大概还需要很长时间。不管怎麽样，下周先看了他的样图再说。"
许天青撇撇嘴："真可惜......"
"可惜？"
"合作不成，以後也没什麽机会见面了吧。"放下手中的笔，许天青离开椅子走到门边。
韩靖尧不自觉地皱了皱眉："你该不会......"
许天青靠在门上环抱住双臂歪著头说道："他长得多帅啊，身材也好，看得我心里直痒痒。"
"不是吧你......你家那个小家夥呢？"韩靖尧记得许天青现在的情人是个刚考上大学不久的学生。
许天青淡然的说："跑了。跟一个老得能当他爷爷的洋鬼子跑了。"
韩靖尧怔了一下问道："什麽时候的事？"
"都半年多了。"许天青挥挥手，不想再多谈这件事。
韩靖尧苦笑道："你嘴真紧。"
"今天晚上我有空，请我喝一杯吧。"这次换成许天青主动邀约。他相信韩靖尧明白自己的暗示。
"‘时光倒流'？"
许天青稍微拉长了声音："嗯......好久没见到云月了，还挺想她的。"
"你不是认真的吧？"
被韩靖尧突然的发问弄得一时反应不过来，许天青脸上略带茫然："你指什麽？"
"高文轩。"
许天青恍然大悟，眼中闪过一丝狡诈："怎麽？吃醋了？当初可是你甩的我，现在後悔了吧。"
"去你的，该干什麽干什麽去吧。"韩靖尧笑骂道，随手揉了一张纸向许天青头上打去。
许天青哈哈笑著躲开韩靖尧丢过来的纸团，打开门一闪身就到了门外。
办公室中只剩韩靖尧一个人後，笑容从他脸上慢慢隐去。
在看出许天青对高文轩有那麽点意思後，韩靖尧的心里的确不太舒服。而胸口的压抑似乎不仅仅是因为他与许天青过去曾经是情人那麽简单......
他们都很喜欢去"时光倒流"，那里是他和许天青相识的地方。
若时光真能倒流的话......
记忆中熟悉影子就要在脑海中清楚地浮现，韩靖尧强迫自己的意识将之挥散，集中精神翻阅起手边的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