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久违的暖甜感动,再度涌上心头。她喉头一哽,本想扑进他怀里,却又想到他前几日的事情,眼圈儿竟然又红了。
「那么,你那天回来,为什么要生气?」
可疑的暗红,蓦地涌上黝黑的面容,铁索竟转过头去,脸色是前所未有的不自在。
「我不是在生气。」
「你、你明明就在生气——」她指控着,对那日的事情,记得可清楚了。「明明满脸不高兴,进房后连看都不看我一眼,身上还有大豆的味道——」她说着说着,眼泪又冒出来了。
「我……」
眼看妻子泪如雨下,铁索陷入空前挣扎,一张脸红了又黑、黑了又红。
该死,他认了!他全招了!
薄唇一掀,黑脸胀得通红,终于惊天动地的吼了出来。
「我是在吃醋!」
围观的人群里,发出一阵小小的骚动,难以想像铁汉如他,竟也会吃醋。
「吃醋?你吃醋?」满意呆呆看着他,茫然的重复。她作梦都想不到,竟会从他嘴里,听见这个答案。
「不行吗?」铁索黑脸泛红,恼羞成怒的低咆。「我就是不喜欢,你跟那个漂亮得像娘儿们的男人贴在一起!」
「我只是……不小心跌倒……」她红着脸,小小声的解释,心里却觉得又喜又羞,不禁偷瞧了他一眼,结结巴巴的追问。「所以,你、你真的要我?」他一定是很在乎她,才会吃醋的吧?
大手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小脸,眯着眼睛警告。
「没错!而且这一辈子,你都休想离开我!」更别说是去嫁那个该死的蛮王了!
她笑中带泪,用力点点头,丝毫不在乎他的霸道,多么情愿这一辈子,都跟他相伴在一块儿,永远不要分开。
娇小的身子,投入那宽阔的胸怀。她用力抱着铁索,抱得牢牢的,倚偎在他的胸口,仿佛那就是她今生的归宿。
他也抱着她,重重吁了一口气,黑脸埋进她的发里。
只一会儿,满意又抬起头了。这回她一脸狐疑,捧着他的脸,再度发问:「你喝酒了吗?」
「没有。」
「但是——但是——你只有喝了酒,话才会这么多啊!」
铁索埋在她的发里,发出一声挫败的呻吟。
他今天话多,还不全是被她的哭哭啼啼给逼出来的?有生以来,他还是头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说了这么多的话。
「铁索?铁索?你说话啊!你是不是——」话还没问完,懒得再做解释的他已经俯身,直接吻住她。
啊啊,他竟学了她那夜的作法,直接堵了她的嘴,让她再也不能说话,而且还吻得格外火热,让她手脚发软,像是喝了几瓮好酒般,全身晕陶陶的。
她好羞好羞,却也好喜欢,红唇逸出娇甜的轻吟,早忘了四周全是人,全心陶醉在他的吻中。
半晌之后,铁索才结束这个濒临失控的吻。他抵着她的粉唇,哑声问道:「我嘴里有酒味吗?」
她羞得脸儿红透,垂下视线,不敢看他,轻轻摇了摇头。
低哑的声音,再度响起,这次是靠在她耳畔说的。那语气无比慎重、无比认真,像是在说着一个即将奉行一辈子的誓言。
「我爱你。」
短短三个字,却有着最神奇的魔力,足以弥补她先前为他流过的所有泪水。她抬起头来,看见他脸上的表情。
她认得这个表情。
替她抹泪那晚,以及站在喜堂前的时候,铁索就是用这种表情,定定的看着她,黑眸笔直的望进她的眼里,有着说不出的专注与笃定。
这个表情太难得出现,她直到如今,才终于读懂,他这个表情所代表的深浓情感。
「我爱你!我也爱你!」她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再度热泪盈眶,却不再是因为猜疑与委屈,而是为了过多的欣喜。
铁索低下头,在她的发上,印下无限轻柔的一吻。接着,他拦腰抱起小妻子,无视其他人的存在,转身就往客栈后方的跨院走去。
赫连太后见状,忍不住要上前开口,却被公孙明德拦了下来。
「公孙明德,你们这算什么意思?我们大老远来迎亲,你们非但把人给嫁了,现在还——」
「皇上会另择和亲人选,还请赫连太后见谅。」
龙无双很想发表意见,无奈穴道却还没解开,只能站在一旁干瞪眼。
「另选一个,我儿子未必会喜欢。」赫连太后又说道。
「皇上交代,务必尽力挑选。」
「母后——」
「你闭嘴!」
赫连太后拔高的声音愈来愈远,相爷沉稳的声音,则是早已听不见了。满意还是窝在丈夫怀中,任他抱着她,大步走出大厅,远离那些仍在争论和亲之事的人们。
无论是让谁去和亲,那都与她无关了。
几个月后,在城外的酒坊,新酒酿成了。
一个娇小的身子,肚子圆滚得像颗球儿,在酒坊内走动,指挥着师傅们开窖取酒。在她身后,则跟着高大的黑衣身影,亦步亦趋的跟着,简直像在看顾宝藏的守财奴。
「罗师傅,可以开窖了。」满意一边说着,一边挪移脚步,往酒窖愈靠愈近。只是,她才刚到酒窖旁,一只大手就拉住她,不许她轻举妄动。
她无辜的抬头,看见铁索拧着眉,不赞同的看着她。
「这是我酿出的第一批新酒,得自个儿下去,亲自试试味道才成啊!」她抬起小手,抚平他眉间的皱摺。
他摇摇头,还是不肯放手。
一旁的罗师傅,也出来帮腔。
「铁夫人,你就别忙了,我拿上来就是了。」
瞧见铁索的表情,她无奈的一笑,只能放弃亲自下去酒窖的念头。「好吧,罗师傅,就请你下去。对了,请多取一瓮上来,我要送去给无双姑娘。」
浓眉间愈拧愈深了。
「没办法啊,你说过的,一诺千金呢!」她奸笑的望着他,就算他不开口,也能懂得他的意思。「我答应过,新酒一酿成,就亲自送一瓮过去的。」
铁索紧抿着唇,一脸不悦。
见他生着闷气,满意小手搭在他胸膛上,温言软语的安抚着。「我成天老待在家里也闷,反正送个酒过去,也只不过一会儿时间,碍不了事的。」
紧绷的脸色稍缓,薄唇一开,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送完酒之后,你就得回去休息。」
「好。」她微笑点头,却又说了一句。「啊,还得送一壶到相爷府才成。」
「为什么?」他一瞪眼。
「我也答应,要送相爷一壶新酒。」
「就这两个,不许再多了。」
「是,就这两个,不会再多了。」她甜甜的一笑。
送新酒给龙无双,是因为有言在先,也要感谢她乱点鸳鸯,才让他们成了亲。而送给公孙明德,则是要感谢他从中斡旋,手腕高妙,送走了赫连太后与阿肯那,让她当真不必去和亲,今生今世只会是铁索的妻子。
说起来,那势如水火的两人,都是她的恩人呢!
微风轻吹,带着浓郁的酒香,她勾着铁索的长臂,嘴角噙着笑意。「别不高兴了,送完那两瓮酒,我就跟你回家,好不好?」
浓眉松开,他注视着她,眼里已不再有戾气,反倒是温柔无限。
她窝进他的怀里,背靠着他的胸膛,微笑着闭上双眼,深吸了口气,双手拉着他的大手,圈抱着她的肚子,一起抱着他们未出世的孩子。
清风一阵又一阵的吹来,撩动他跟她的发,两人紧紧倚偎着,静静品味温馨的滋味,在彼此的心中蔓延。
一阵轻微的踢动,从腹中传出,她俯近他的耳畔。
「孩子在动呢!」她轻声说道,感觉到铁索的大手,把她圈抱得更紧,护卫着她,也护卫着他们的孩子。
初秋的清风,吹来几瓣不知名的花瓣,她抬起头来,秋水瞳眸看着他眨了眨,带着羞意也带着无限幸福,对他弯唇一笑。
注视着那张秀丽的脸儿,他的黑眸暖了,薄唇有了上扬的弧度。
长年的孤寂与痛苦,早已被她的甜美、她的羞怯、她的温柔填补,眸底的阴鸷,也全数烟消云散。
他已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