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厉坎阳的步兵队从架上防滑的木板上快速通过,把孔韩带了回来。
伏悉则向前,踏上敌军为了前进而铺好的道路,此刻在厉家军眼里看来,却像引蛇出洞的危路。
单刀一插,伏悉不顾流着血的左臂,露出狰狞的笑容,「还有谁要上的?」
「都让开。」一道沉着的声音冒出来,「我来对付你。」
厉家军纷纷退让,人群中走出一个披着轻甲的男人。
「你是?」伏悉询问来者何人。
只要是遇到叫阵的情况,对方都会自动报上名来。
铮!
未料对方没有知会一声,飞身窜向他,伏悉险险挡下,才发现他看似什么兵器也没带,实则全身上下都是暗器。
「没名没姓,烽火下的余孤罢了。」男人再度出招。
锵!锵!
「我认得你,厉坎阳的刺客。」伏悉单手挡下,慢条斯理的说。
在御茗宴上,他有看到,朝风曦挥刀的人虽然覆面,没能看清楚面容,但手上有一枚奇怪的戒指。
而这个人的手上有同样的戒指。
「主公有很多刺客,我是最差的那个。」男人说。
「那我就从你开始,一个一个把厉坎阳的刺客全都灭掉!」
宫墙上。
「厉坎阳为何要在这时叫阵?」房术沉吟着。
孔韩虽然暂时不能动,但他们仍是赢面,照理来说应该直接突围,叫阵实在奇怪。
「要我出去代替伏悉吗?」苟恭由上往下看着伏悉单手应战,却还是沉稳的询问。
仲骸麾下没有临阵脱逃的弱者,只有可信任的猛将。
「慢,等平原场回来再说。」房术阻止他。
此番他们是要守城,除非打算进攻,否则不考虑随对方的脚步走。
除非主子决定要攻。
「第二十个。」
苟恭挥掉巨锤上的血水和不知名的液体,动作轻松得不像在挥上百斤的重物,瞥了眼头凹陷了一大块、倒地不起的男人,继而将目光调向厉坎阳所在的宫墙。
「再来!」巨锤一指,他扬声大喊。
仲骸阵营和厉坎阳阵营之间的广场上,苟恭正和厉坎阳的刺客对战。
和房术一起站在另外这头的宫墙上,仲骸锐利的双眼环顾整个情势。
「厉坎阳手下有这样的人才,怎么从没听说过?」
「是刺客队,他们都不报名,只说是烽火下的余孤。」一边接受于绣包扎,伏悉说话的声音听不出痛意。
他在仲骸来到前线之后,就被苟恭换下来。
「烽火下的余孤?那孤就是他们的头子了。」仲骸轻笑的说,带着讽意。
「想不到厉坎阳竟养了一班刺客队,难怪厉氏阵营底下有名的大将不过孔韩和袁匡而已。」
房术说着,同时要主簿记下这点。
「问题是,到现在为止,城墙上的那几个人都还没动过一步。」伏悉指的是远处的对面宫墙上,除了厉坎阳和军师燕敛以外,还站了一排披着深黑色披风,身形不一的刺客队。
虽然不知道厉坎阳手下的刺客队总共有多少人,但墙上还站了六个刺客。
「孤说,那些刺客也没多厉害。」在苟恭击败第二十一个刺客时,仲骸这么说。
是人才没错,但还不到好将。
「也许是因为他们还没搬出真正厉害的。」
「确实,一对一的叫阵,有时更耗费心力。」房术赞同伏悉的话。
仲骸也了解这点。
「现在要进,有些难。」包扎好断臂,伏悉把腥红色的披风拉过半个肩头,盖住。
「说白了,情况不利于我方,敌方少说前进了百余步,我们被逼到城下,此刻场上又多是敌军,我方人马出不去。」房术分析着情势,还在思考对策。
轻甩着马鞭,仲骸的面容冷酷严厉,迎向隔了一段距离,两方宫墙上的火炬映照出壁垒分明的敌营。
两座宫墙,两列人马。
同样注意着对方的动静,又无一方愿意率先打破叫阵的局势,双方都有各自在等的原因。
仲骸在等,等太仪的出现,才知道前进的方向;太仪在等,等着仲骸下场,才能手刃仇人;厉坎阳也在等,等一切明朗化。
忽然,朔风卷地吹急雪。
风雪间,仲骸眯起眼,瞥见了什么,倏地不顾恶劣的天候情况,瞠大眼,仔细的瞧着。
「平原场。」待风雪渐歇,仲骸呼唤部下。
「在。」平原场上前一步。
「你上去替换苟恭下来,一个对手对战别超过五十回合,若超过,就装败回来。」仲骸稳练的下了命令。
房术回眸,「主公是打算用轮流的方式,保留体力,并争取休息的机会?」
「不,孤要亲自上场。」仲骸瞬也不瞬的看向敌营的某个定点。
之所以不马上上场,是他还有事情想确定。
「主公,万万不妥!」
伏悉和平原场异口同声。
房术倒是顺着主子的视线看了过去,好半晌,似乎了解他在看什么。
太仪。
若问任何人事物能令现在的仲骸停留目光的话,也只有她了。
冰冷的风和雪,从几乎盖住整个面容的披风下钻进,拍打她的脸。
一身和刺客同样的披风,太仪站在宫墙上,神情麻木的看着下头重复叫阵的情况。
从开始到现在,过了多久,她对时间的流逝几乎没有感觉了。
即使是一对一,也死了不少人。
她从头到尾没有一刻别开眼,甚至不敢看。
这是她的决定,她的战术,无论因此而丧命的人死得多难看,她都不会不去看。
已经没有时间让她软弱了。
「先是刀围伏悉,再来是巨锤苟恭,接着是平原场……个个都是仲骸手下叫阵的大将啊!」
燕敛看着派出去的刺客,一个一个横着抬回来,面无表情。
太仪几不可察的动了下。
「军师切勿忧心,只要我等中派一人出去,那些名字很快就只是史官笔下的曾经了。」刺客队的其中一人如是说道。
「说得好。」厉坎阳露出狂傲的笑容,「没错,我手下多的是无名大将,没必要在此刻和仲骸一样浪费体力。」
失去那些手下,他一点也不心痛,因为全都是假的刺客,被派出去的,不过是每一小队里较能打的士卒,而他的刺客队是人上人。
太仪又动了动,但在飞舞的披风下根本难以看出。
「毕竟刺客的真正工作是暗杀。」刺客队中冒出另一道较媚人的高亢嗓音。
叫阵不是刺客会做的事。
「不,仲骸也在等。」燕敛说出自己观察的看法,「虽然我军较前进,可叫阵的结果是对方占上风,即使都是假刺客,他们也用轮流的方式争取休息的时间,保留体力,足以见得他们在等我们的下一步。」
太仪的手又紧握成拳。
厉坎阳沉思了片刻,「那么,是时候让袁匡上。」
总不能一直处于挨打的状态,先杀他们个措手不及,接着就是反攻的最佳时机。
「好时机。」燕敛说。
得到燕敛的保证,有如吞了定心丸,厉坎阳随即下令,「等会儿袁匡上阵后,撤换火炬。」
披风下,太仪微笑。
此仗,必砍下仲骸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