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宋可心将车子停在孟杰的住处前，可他却完全没有下车的打算。
“孟杰，你家到了！”宋可心提醒一动也不动的他。
家？这不是他的家，可他却有家归不得！老天爷究竟对他开了什么样的玩笑啊？
“可心，你可以陪我进去吗？”他真的好怕这种被抛下的孤单感觉。
他真没用！
“好吧！你先带歆歆进去，我停好车就进去。”她很讶异一向独立的孟杰竟会变得如此脆弱，显然这次的意外带给他极大的影响。
宋可心将车子停好后，便走进孟杰的住处，她并不是第一次到这幢豪华的楼中楼，所以对这里并不陌生。
“歆歆，孟杰叔叔呢？”她一进客厅，发现只有女儿坐在沙发上。
“他在房间里。”歆歆边回答，边注视着茶几上的相片，那是孟杰和沈达远一起打高尔夫球时的合影。
“歆歆，你认得哪一个是爹地吗？”宋可心想乘机测试一下女儿是否正常。
“当然认得。”歆歆毫不犹豫地正确指出相片中的沈达远，“他就是爹地嘛！”
“你确定？”宋可心心中的担忧终于暂时减轻。
“确定！”歆歆肯定的点点头，但一看到孟杰走出来，马上又亲匿地喊道：“爹地！”
宋可心闭了闭眼，心里紧绷的那根神经瞬间断裂。
她用力地将女儿从沙发上拉了下来，然后把相片拿到她面前，指着照片中的沈达远。
“歆歆，这才是爹地！”她又指着站在一旁的孟杰，“他是孟杰叔叔，你看清楚！”
歆歆甩掉她的钳制，冲过去握住他的手，“他是爹地！”
“歆歆！”宋可心又将女儿拉了回来，并用力地摇晃她的肩膀，彷佛这么做就可以让女儿的脑袋瓜清醒一些。“我已经告诉你多少次了，爹地已经到天上去了，他不会回来了！”
“爹地回来了！”歆歆再度甩开她的手，跑回孟杰的身边，紧紧地抱住他。“他就在这里，他就是我的爹地。爹地回来了！”
“歆歆！”宋可心一把拽过女儿，激动地对她叫道:“你是怎么了？你是不是生病了？为什么你连自已的爹地是谁都不知道？！”
“我才没有生病！”歆歆用力地想挣脱她的手，但这次宋可心却不肯放开她。“你才不知道谁是爹地，我的爹地回来了，他就在这儿！”
“歆歆！”宋可心再也承受不住了，她好不容易才从失去达远的伤痛中站起来，可女儿怪异的行为又给了她一次打击。
“爹地，你告诉妈咪，你是我的爹地好不好？”歆歆一边用力挣扎，一边哭着回头向沈达远求助，“爹地，妈咪抓得我好痛，你快告诉她……哇！”说到最后，她索性放声大哭。
看到女儿哭了，宋可心的情绪也在瞬间崩溃，忍不住痛哭失声。
沈达远看着妻子和女儿哭得那么伤心，他的心都拧疼了。
歆歆因为跟他心有灵犀，相信他就是她的爹地，但可心却坚信他就是孟杰，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向她们解释这混乱的局面。
况且，就算他说破了嘴，可心也不会相信他就是沈达远。
他轻叹了口气，将歆歆抱了起来，让她靠在他的肩上，轻轻地拍哄着。
“乖，歆歆是爹地最乖的小宝贝，不可以惹妈咪生气，知不知道？”
“我没有……呜……我没有惹妈咪生气……呜……你是爹地……呜呜……”歆歆满腹委屈，哭得抽抽噎噎的。
“歆歆乖，爹地抱你去睡觉好不好？”他发现歆歆困了，于是边拍着她的背，边抱着她走进孟杰的卧房，将她放到大床上，为她盖好被子。
歆歆的小手紧紧地拉住他，彷佛怕一放手，他就会消失似的。
“爹地……不要离开……不要去天上……”她发出梦呓般的低语。
“歆歆乖。”他用指尖拂去女儿脸上的泪水。“爹地不会离开，爹地永远都不会离开歆歆和妈咪、你们都是我的最爱，爹地永远都不会离开你们的……”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掸？在这一刻，沈达远的眼角悄悄滑落心酸的泪水。
这是老天爷给他的惩罚吗？如果是，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天哪！求求你快点结束这场折磨吧！
“求老天也没用的！”
一个声音在沈达远的耳畔响起。
沈达远心中一惊，紧张地打量着房间四周。
“谁？谁在说话？”
“是我，才几天不见，你就忘了我吗？”
一道绿色光芒在他眼前一闪，长了角的小恶魔再度出现在他面前。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脸色大变，“你又来做什么？”
“我正在执行任务。”小恶魔咻地飞到床边，睇着沉沉入睡的歆歆，一脸嫌恶的表情。“这个爱哭鬼是你的女儿？”
“没错，你想怎样？”沈达远立刻挡在女儿身前，一脸防卫地道:“她还很小，还有大好的青春岁月，你别想──”
“够了、够了！”小恶魔连忙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我只是顺路过来看看你活得好不好，没有别的目的，你别紧张，你们一家三口都会长命百岁的！”
“真的？”他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喂，外头在哭的那个漂亮美眉是你的老婆吗？”小恶魔吊儿郎当的问。
“是啊！”可心还在哭？天！他的心都要碎了！
“你很爱她吧？”小恶魔一眼就看穿他的内心。
“是的！”他不觉得有隐瞒的必要。
“但她好像已经不太爱你了喔！”小恶魔一针见血的指出。
“你看得出来？”
“你以为我凭什么在魔界混？你惨了，这下你有苦头受了！”小恶魔十分坦白的说。
“我今天会这样还不是拜你们所赐！”他气愤地说:“如果不是你们的疏忽，我会这么狼狈吗？”
“喂！又不是我搞错的。”小恶魔把责任撇得一干二净。“冤有头、债有主，何况这次犯错的使者已经受到了惩罚，被贬到凡间当凡人了。”
“但你也看到我现在的情况，我的妻子完全不肯接受我，你说我该怎么办？”沈达远不满地发着牢骚。
“反正就算你没出意外，你老婆也不会再接受你，她早就打算跟你切八段了。”小恶魔一脸“我什么都知道”的表情。
“你偷听我们说话？”沈达远气愤地瞪着他。
“拜托，我可是行走天地间的使者，我需要偷听吗？”他一副受辱的模样。
“你是特地来看我的笑话呀？”沈达远没好气的说．
“我才没这么黑心肝咧！”小恶魔抗议，“我是来帮你出主意的，好让你可以早日跟你老婆团圆。”
“现在可心把我当成了孟杰，我们要到何年何月何日才可以团圆？”想到可心认不出自己，他就感到沮丧万分。
“你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认输？想想以前的你让你老婆有多不满，现在你正好可以好好地补偿她。”小恶魔鼓励他。
“我现在的外貌跟以前完全不同，可心怎么可能接受我？”他一脸沮丧。
“也许你的外貌变了，但你对她的爱却没有变，只要你真心真意地待她，我相信她会被你打动的。”
这像是小恶魔会说的话吗？沈达远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喂，身为死神的使者，并不代表我们就是坏蛋，那是我们与生俱来的使命，就像人类的工作一样，其实我们都是很善良的。”小恶魔正义凛然地为自己申辩。
“那我该怎么做才能让可心再次爱上我？”这可是一大难题。
“重新追求她不就行了！”小恶魔给了他一个“你真是个大笨蛋”的眼神。
“真的可以吗？”他不确定。
“当然可以。”小恶魔对他很有信心。
沈达远一回到客厅，就看到宋可心正默默地擦去脸上的泪水。
天哪！他好想将她拥入怀中，吻去她脸上的每颗泪珠……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这么做，但他不能──至少现在不能。
“可心！”沈达远来到她身边，轻声唤着她的名字。
听见他的叫唤，宋可心全身如遭雷殛，一动也不能动。
为什么孟杰叫她的口气变了？而且更奇怪的是，他叫她的口气就跟以前达远叫她的口气一模一样……
不，这是错觉，达远已经死了，站在她面前的是孟杰。
“你知不知道你很差劲？！”她看他的目光瞬间变得充满指责。
“我──”是的，他真的很差劲，否则也不会连妻子的真正感受都没察觉到。
“你到底在想什么？”宋可心激动地看着他，“你明知道歆歆错把你当成达远，可你不但没纠正她，还跟着她一起胡闹，你知不知道这对她将来的人格发展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可心，其实歆歆并没有错。”他还得感谢女儿如此聪颖，要不然，他不只要安抚可心，还得收买歆歆的心，这恐怕会将他搞得昏头转向。现在歆歆已认定他就是她爹地，对他来说无疑是一项鼓励。
“她把你跟达远搞混了，你还说她没有错？”宋可心气得提高了音量。
“我的意思是──”小恶魔突然出现在宋可心的背后，令沈达远大吃一惊，盯着他大吼，“你在这儿凑什么热闹？”
“嗄？你说什么？”由于他的行径太怪异，宋可心不由得好奇地转头看向身后。
“可心，别看！”沈达远怕她会被小恶魔吓到，连忙扳回她的身体。
“别紧张，她看不到我的。”小恶魔朝他扮了鬼脸。“喂！我不是叫你追求她，你怎么反而惹她生气？”
“你──”沈违远一看到他就一肚子火，“我的事不要你管，你给我滚！”
由于宋可心看不见小恶魔，误以为沈达远是在对她咆哮，火冒三丈地将他推开。
“你以为我很想留下来吗？”她越过他，走向孟杰的房间，将熟睡的歆歆抱起，然后看也不看他一眼，迳自朝门口走去。
“可心，等等，别走啊！”沈达远连忙挡住她的去路。
“是你叫我滚的不是吗？”她咬牙切齿地压低音量，怕吵醒熟睡中的女儿。
“不，我不是对你说的，我是对另一个……人说的。”唉！他真是越描越黑，她根本就看不见小恶魔，怎么可能会相信他的话？
果然，宋可心立刻以鄙视的目光瞪着他。
“我看你根本就不应该出院！”她看了四周一眼，冷冷地道:“这屋里除了你、我、歆歆之外，根本没有其他人！”
“我说的不是人，而是一个──”他顿住话语，因为他瞄到在一旁看好戏的小恶魔正摇着头，对他做出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
“别告诉我你看到鬼了。”她冷嗤。
“不是鬼，是──是──”他若坦白说出实情，只怕会吓着可心。
“够了！孟杰，我建议你还是快点回医院去仔细作检查！”
宋可心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会跟歆歆一起起哄，显然他的脑子出了问题。
“可心，我……我送你回去好吗？”他想和她多相处一会儿。
“你才刚出院，还是好好休息吧！再见！”她才不敢坐他的车，尤其是他现在这种倩况，她不能拿自己和歆歆的生命冒险！
一等宋可心带着歆歆虽去，沈达远马上向正想开溜的小恶魔发飙。
“你给我等一下！”
小恶魔连忙陪着笑脸，“你……你在生气，我还是离远一点比较好。”
“你也知道我在生气啊？”他怒气冲冲地逼近他，“那你刚才还跑出来搅什么局？”
“我……我想帮你，哪知道你这么呆──”
他瞪大眼，“你还敢说我呆？！”
“呆就呆，还怕人家说！”小恶魔也不甘示弱，本来就是他自己呆嘛！关他什么事啊？
“你──你──”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刚刚是真的想帮你……你先冷静一点！”怕他在冲动之下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小恶魔连忙安抚道。
“可心被我气跑了，我怎么冷静得下来？！”
“安啦！她是跑回家，又不是跑去哪里，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以为我脑子‘爬带’了！”即使可心没有说出口，但从她刚才看他的眼神，他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刚才的样子是很像呀！”小恶魔强调地道:“我不是告诉过你，她看不到我，你却在那儿紧张兮兮地大吼，她当然会以为你神经不正常！”
“你害我被当成神经病，还在这儿幸灾乐祸！”他真想掐死他！
“喂！我是死神的使者，死不了的。”小恶魔听得到他心中的想法。
“你知不知道你很吵？”他不耐地瞪了小恶魔一眼。
“好啦！好啦！我先走一步，不吵你总行了吧？”嘿嘿！他就在等这一刻，赶快走，免得扫到台风尾。
沈达远像得了忧郁症似的在孟杰的屋里走来走去，他对这里并不陌生，但是要他住在这里，他真的很不习惯。
他想念自己的床，更想念妻子那温暖的娇躯。
他不想住在这里，他要回家！
毫不犹豫地，他走出孟杰的住处，前往他真正想去的地方。
沈达远第一次懂得近“家”情怯的心情。
站在他与宋可心的家的大门外，他的心剧烈地跳着，像是要从胸腔蹦出来似的。
这才是他的家！
屋内灯光昏暗，可心和歆歆应该都已经上床睡了吧！
不过，他依然可以看到客厅内留有一盏灯。
记得他每次加班夜归时，可心总会细心地替他留一盏灯，如今他不在了，她却仍没忘记这个习惯，这表示什么？她也在期盼他回家吗？
由于他经常会忘记带家里的钥匙出门，所以，宋可心都会特备用钥匙贴在信箱内侧，以免他进不了家门。
他将手探进信箱内，很高兴地发现她并没有将钥匙取走，所以，他很轻易地就进去了。
院子里的草长长了，应该要割了。
以前这是他的工作，而歆歆总喜欢在他割草的时候当指挥官，所以，这项工作也成了他和女儿互动的最佳方式。
走过院子，来到大门前，他的心跳不禁加快。
轻轻打开大门，客厅内的摆设并没有任何改变，唯一多出来的是挂在墙上的他的遗照──真的很碍眼！
放轻脚步，他慢慢地走上二楼。来到他和宋可心的房间。
房里黑漆漆的一片，可心并没有睡在床上。
她去了哪里？
他快步地来到歆歆的房间，在见到她们母女俩相拥而眠时，他不禁一阵鼻酸。
“爹地……爹地……”歆歆发出梦呓。
沈达远想将她拥入怀中，但是，他不敢贸然行动，深怕会吵醒宋可心。
如果可心看到他这样闯进来，一定会很生气，说不定还会以为他有什么企图，万一让她产生误解，那他想跟她团圆就难上加难了。
他轻轻地将房门关上，走下楼，来到车库。他的车子还在，今晚这里将是他的栖身处。
心中的那份不安渐渐消失，他今晚终于可以有个好眠……
他终于回家了！
清晨，宋可心被一阵怪异的声响给吵醒。
她迅速地掀开被子，慌慌张张地下床，并将睡衣用力地往下拉了拉，以遮住臀部。
因为昨晚歆歆不小心打翻牛奶，弄脏了她平时穿的睡衣，她只好穿上那件只穿过一次的性感睡衣。她记得唯一一次穿上这件性感的睡衣时，不到三分钟就脱了下来，因为她发现沈达远根本对她没“性趣”。
循着声音，宋可心直奔客厅，打开百叶窗，立刻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
孟杰竟在院子里割草！
她忘了自己正穿着睡衣，连忙走出屋内，将双手圈在嘴红大叫，“孟杰，你在做什么？”
沈达远抬头一看，眼珠子差点掉下来，他怎么从没见过可心穿这么性感撩人的睡衣？
更要命的是，那薄纱睡衣在清晨阳光的照射下变得近乎透明，将她那完美曼妙的身躯展露无遗。
他嘴巴微张地瞪视着她，她一定是被他吓到了，才会没注意到自己的穿着。
还好现在没有其他人在，要不然，他铁定会把其他人眼珠子都挖掉！
宋可心困惑地看着他惊讶的表情，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她低头一看，立刻惊叫一声，迅速地将睡衣的前襟拢紧，然后转身飞奔进屋。
宋可心的心怦怦地跳着。她怎会如此粗心呢？她一只手捂着胸口，想到孟杰刚才看她的眼神，她的蓓蕾竟变得敏感起来。
她怎会产生这样的反应呢？
对于她刚才出丑的模样，孟杰会有什么看法？他会觉得她是个不知羞耻的女人吗？丈夫才刚过世，竟然就穿这么性感的睡衣。
但是，方才他的眼神并没有任何嫌恶之意，有的只是震惊，还有……男性特有的饥渴……
“妈咪，你在做什么？”歆歆边揉着眼睛，边朝她走近。
她睡眼惺忪，头发乱糟糟的，睡衣也皱巴巴的。
很显然，她也是被吵醒的。
宋可心做了个深呼吸，藉以缓和剧烈的心跳。“孟杰叔叔在院子里割草──”
她话还没说完，歆歆已冲了出去，对着正在割草的沈达远大叫──
“爹地、爹地！”她欢天喜地叫着、跳着，“万岁！爹地回来了！爹地回来了！”
“歆歆！”听见歆歆又把孟杰当成爹地，宋可心的头都痛了。
“早安，小乖乖！”孟杰推着割草机朝她走过来。
“爹地，我马上去换衣服，你等我喔！”歆歆笑着对他说。
“好，我等你。”沈达远也慈爱地笑着。
歆歆高兴地跑回楼上去梳洗更衣。
宋可心被女儿这种近乎病态的举动给震住了，完全忘了自己也该去换衣服，只能呆呆地看着正对她微笑的孟杰。
“我脸上很脏吗？”双眼不由自主地盯住她那饱满的胸脯。
他明显的察觉到自己体内的欲望越来越高张，鼠蹊处也逐渐紧绷起来，他想要她！那渴望强烈到他必须用尽全身的力量才压抑得住。
“可心？”
“我去看歆歆！”她旋身快步跑开。
天哪！乱了，全乱了！
在四目交接的刹那，她感觉自己的蓓蕾竟变得硬挺起来。
除了面对达远之外，她从没有过如此强烈的反应。
为什么孟杰如此轻易就挑起了她的性欲？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