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风雨如晦
楼道陈腐而黑暗,隐隐递送着一些欢声笑语,佳萍站在那里,浑身都淋透了,她没法解释。她像是从黑暗奔向另一处黑暗。
一进门,振华诧异道:“怎么回事!”佳萍道:“淋雨了。”他道:“不是带伞出了吗?”她不答,振华道:“快去换衣服!”
她换出来衣服来,倒了杯水,端起来要喝,看见手腕还是通红,她想起军伟那番话。振华忽道:“他们怎么样了?”佳萍道:“杨青流产了!”振华一惊,道:“怎么弄成这样!”佳萍道:“嗯,眼睁睁的!”又道:“你昨晚哪里睡的?”振华道:“一个同事家,姓秦,就在附近。”佳萍道:“哦,那么晚了打扰人家,真是!”振华道:“没什么,谁都有用的着谁的时候。”
两人正吃晚饭,杨青打来电话。佳萍道:“你在哪里?”杨青的声音很微弱,道:“在出租车里,快到家了”,顿了顿,又道:“我去医院了!”佳萍只好作出一副急切的口吻,道:“你真去了!”杨青哭出声来,道:“我的孩子没了!”佳萍低声道:“你怎么这么傻――都怪我!”
军伟那些话不是白说的,她究竟难逃干系,一种愧恧不自觉流露出来,自己先惊出一身冷汗,立即又道:“都怪我,当时该一直陪着你”,她仿佛是下了决心一样,道:“我绝不会让你去的!”她也哭了。杨青苦笑一声,道:“和你有什么关系,这个孩子是一定不能留了。我只恨他,恨那女人!”杨青突然沉默了,佳萍心如刀绞。
挂了电话,佳萍努力回想她说的每一句话,她总觉得她的口气不似寻常。都说做贼心虚,她是被冤枉的呀,竟也这样忐忑不安。就算现在相安无事,可没有不透风的墙,有朝一日她现她咬牙切齿痛恨的女人是她,她该怎么办。军伟现在没说,谁保准他能缄默一辈子,他要是亲口承认了,自己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还有刚才那场会面,她没法给她讲,将来两人要是对出来,她会怎么样想她!他真是把她害苦了,平白无故把她牵扯进来,令她白白愧疚。杨青现在这样,她看着实在难过。
她已经够烦了!
振华觉得她这一趟真是莫明其妙,淋湿了回来,他刚问了一句,就急着把话岔开。她吃饭时话特别多,可只要一停下来,立刻露一副忧心忡忡的神色。要是说为杨青着急,也有点过了,毕竟那是人家的家事。她不说,肯定是有事情在里边。她瞒着他,会是什么呢――难道这件事与她有关!
杨青推开门,眼前一切都换了面目,真憋闷,她打开窗。
她躺在床上,朝窗外望去,天已经黑了,大概是八点多吧。她睡不着,一幕幕围着她转动,一刻不停歇。
昨天这个时候,父母来电话,抢着跟她说。还是那些话,母亲又说了一遍,放以前她早抗议了,现在听了却只是笑。母亲的心,有什么不懂的。父亲也很笑人,说“你第一次做妈妈”,好像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当然是开始,但也是结束,这辈子,她只要这一个孩子,她的唯一。
打完电话之后呢,哦,对了,之后她打开电脑,心情那样畅快。她点来点去,有个文档竟然是加密的,这家伙,一肚子心眼!带着一种探险的心情,她试了几个密码,竟鬼使神差地撞开了。
她真是身处险境了!
那么多,他都是什么时候写的,她竟然傻子一样毫不知情。一张张一页页,密密麻麻堆在她眼前,想不承认都难。她第一次尝到五雷轰顶的滋味。
她不知是庆幸还是后悔!
她认定他会百般抵赖,他却响当当地认了,那么干脆,简直掷地有声,令她猝不及防。他是怎么说的,哦,对了,他说他无能为力,爱就是爱了,他也不想这样,他还说了什么,她再听不见,只有一张晃动的脸――竟是一副无辜的样子。连抵赖都成了奢求,她第一次有了杀人的冲动。
她哭够了,也骂够了,她筋疲力尽,无路可走,去了佳萍那里。第二天她醒来,她早就醒了,听着佳萍在屋里一阵??,她关门而出,她立刻起身去了医院。
她躺在病床上时,听见雨声,脚步声,医生冷冰冰的言语声,她不再想他,似乎也不再怨恨,她的血管里充斥着死亡。她渴望一场无可药救的大出血,死在自己的鲜血里。他会看见的,会后悔的,后悔也来不及了,他罪有应得!
她给他了短信。这就是他要的结果,好,那就给他,一次彻底!
现在想来,真是恍如隔世,上一世的恩怨情仇,上一世的悲欢聚散,如今,她要忘记了!
她开了床前一盏小灯,窗外风雨萧条,窗内光芒微弱。她的眼神落在窗台那张照片上,是她**岁时拍的,半身像,眼睛大大的,一边一根辫子,垂在肩上,微笑着,有一种乎年龄的成熟与聪慧。
她笑了笑,她醒了,又回到了小时候。她躺在床上,父亲走过来捏她的鼻子,笑着骂她懒虫。
可是,好像有人在呜咽。窗子敞开着,雨斜着打进来,洒到玻璃相架上,一道一道,泪水一样,沿着她的笑脸滑落……
她终于睡着了。
她又惊醒了!门外似乎有“哐哐”的拍门声,她刚要仔细听,却停了。周围一团黑暗,她陷在黑暗里,又是一场恶梦。可是,那声音又从黑暗中走来,“哐哐哐――”她非常恐惧,蜷缩在床上,不敢动,突然中断了,竟起了歌声,不成调的,依依啦啦的――是他!
她一拉门,军伟跌了进来,差点把她撞倒。他一身酒气,她立刻往外推他,胳膊却软绵绵的,毫无力气。
她哭起来,道:“你回来做什么,孩子也没了,什么都没了,你快走!”
他靠在墙壁上,闭着眼睛,张着嘴。他的孩子,他杀了它!开车回来的路上,差点撞到花坛上――怎么不撞上去,连着那凄风冷雨,撞个头破血流,躲过这场祸端。他从没想做什么呀,他已经把爱送上了祭坛,他会尽到一个丈夫和父亲的责任,难道这也是她说的人面兽心丧心病狂吗!
杨青道:“你走,不要再演戏了,你该高兴才对,还你自由,你快走!”他猛地站起来,疯一样冲出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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