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在美国留学的五年,莫仲霖只寄过旅游时所买的风景明信片给陆仲康,传达一些问候之意和自己很好的讯息,除此之外,他几乎断了和台湾所有的联系。
他不是刻意疏远一向关心自己的陆仲康,只是个性上早就习惯于和他人维持如此平淡的往来,也就不想多事的改变。
莫仲霖和骆盟两人在几经考虑后,选择了位于康乃狄格州的耶鲁大学。避开学校周围的学生宿舍,骆盟在郊外租了一栋两层楼的小木屋,一楼是客厅和厨房,二楼是两人的寝室和书房,每天开车上下学。
因为骆盟的要求,也因为在大学时代就习惯同室而居的生活,莫仲霖并不排斥两人同住一间房间;在这里的求学生活其实和在国内的学生生活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分野,也许是因为少了金钱上的烦恼吧!
日子虽然过得快乐,但他还是没有想过要和骆盟如此长长久久的维持下去,因为他知道,这种日子总有结束的一天,在这个虚幻的国度里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不切实际的,梦境过后,两人终将归于平行。
但那也是骆盟回到台湾之后的事了。
***
“你在想什么?”莫仲霖一进门就看到坐在椅子上的骆盟一脸沉思样。
“你回来了。”
“嗯,你怎么了?”他不经意的问。
“我在想,我也该回去尽我该尽的责任了。”骆盟沉吟着,“所以,我决定搭下个礼拜的飞机回台湾。”他等待着莫仲霖的反应。
莫仲霖打开冰箱拿饮料的手顿了一下,但马上又若无其事淡淡地回应:
“哦。”
“你也跟我一起回去!”这句话他已经说了好几遍。
莫仲霖关上冰箱,他的答案还是一样。
“我不回去。”
“阿霖……”
“我已经在这里找到工作了。”
是一个小有所成的校友看到他的毕业论文,主动找上他的。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骆盟对这个消息大皱眉头。
“这两天的事而已。是一间专门制造机械的公司,虽然并不是什么跨国性的大公司,但很有潜力。”他将到那边担任开发部的经理,负责开发新产品,和他所学的电机及闭塞个性很符合。
“我不是要你和我一起回台湾,然后到我公司工作的吗?”
事实上,从他确定能拿到博士学位起,他就为了这件事和阿霖发生过好几次的争执,但每次都得不到结论;正当他想尽办法让他松口时,没想到他竟干脆先去找工作。
“我不想回去,也没有理由回去。”莫仲霖断然下结语。
拉住他的手臂,骆盟扳过他的身子要他面对自己。“有我啊,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你难道要我自己一个人回去?”
他当然不想离开他,可是……
他咬了咬牙,虽然一直知道分离早晚会来临,也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万全的心理准备,但此刻心却仍是发疼。
强迫自己看着骆盟的眼睛,莫仲霖说出自己该说的话:“有什么不可以?我们之间只是交易而已,而交易本来就会有结束的一天。”他故意装得轻松自然。
“阿霖,我不喜欢你说这种话。”骆盟听到这句轻浮的话后,攒起了眉。
每次一谈起这个话题,他的火气燃点总是特别的低,莫仲霖随便三言两语都足以让他失去冷静。
虽然知道这是他的违心之论,但他就是无法置之不理、一笑置之。
这么多年的努力,他还是没办法除掉莫仲霖根深蒂固的顽强,他总是执着自己和他之间只是一场桃色交易。
其实,莫仲霖心里早就知道不只是这样,但就是死也不肯松口,甚至在他第一次开口要求他一同回台湾时,他竟用这个来当借口抗拒他的要求。
“我说的是实话。”莫仲霖嘴硬的逞强。
骆盟的脸色沉了下来,火气也被激起来了。
“好!那么我要延长这场交易的时效。”
说什么他都不放心让阿霖一个人留在这里。
“你胡扯什么?”哪有这回事!“当初明明说好是到你回台湾为止的!”
“这有什么不可以?”骆盟蛮横的反问,“既然当初条件是我定的,我便有权力更改时间的长短;现在,我要你一个星期后跟我一起回台湾!”
“我不答应!”他也执拗起来。
“阿霖,听我的,不要惹我生气!”骆盟沉下声音,这是他发怒的前兆。
离回国的日子愈来愈近,一直还搞不定顽强的莫仲霖,让他的耐心愈来愈少,禁不起他再一次的挑衅。
对于骆盟少见的晦暗脸色,他虽然有丝不安,但莫仲霖现在没办法顾虑那么多,个性中潜藏的决然因子,让他想将事情尽速解决。
“不,我们的交易时间到了,你没有权力再要求我做别的事。”
“你……”骆盟愤怒地瞪着他。
莫仲霖不服输的瞪了回去。
骆盟的火气在一次次的争执下终于爆发。
而让他无法克制这来得猛烈的怒火,就是莫仲霖一次次的拒绝。
“好!既然如此,我们之间的交易还没有到期,也就是说,在我回国之前,你还是一切都必须听我的了?”
骆盟咬牙切齿的反问。他将怒气隐藏在深邃的眼底,但从他口中说出来的凶猛语句中,莫仲霖还是可以感受到危险的火星。
他该死的再也不想表现他的好风度了,对于像莫仲霖这种个性顽固的人,就只能用强的!就算他不想跟自己回去,他绑也要把他绑回台湾。
莫仲霖撇开头不想回答。
骆盟默不吭声的一把抱住莫仲霖,壮硕的双臂轻而易举的将他瘦削的身子扛起,往二楼的寝室迈开大步。
莫仲霖被他脸上少见的蛮横神情吓了一跳,这样的骆盟既危险又让他感到害怕。
他想怎样?
来到二楼,骆盟大力的将莫仲霖粗鲁的抛到柔软的双人床上,莫仲霖还来不及从柔软的床上挣扎起身时,就被他用身体的重量压制住。
“你干什么?”
骆盟没了平日的和善,露巴这些日子以来一直被隐藏的怒气,以发狂般的眼神瞪视着身下的莫仲霖,残酷的说:“干什么?当然是上床!再一个礼拜我就要告别你迷人的身体了,不趁现在好好享受怎么可以?”说完,他一把撕开莫仲霖的衬衫。
羞怒交加的莫仲霖双手用力一推,轻易的将没有任何防备的骆盟推下床,急忙翻身就想逃离这张变得危险无比的床,和霎时间变得陌生的骆盟。
跌坐在地上的骆盟轻轻松松的扯住他来不及躲开的脚踝,用力一拉,莫仲霖也跟着跌坐在桧木地板上。
转眼间,骆盟逼人的身体又压制上来,莫仲霖只能惊恐的注视他的贴近。
骆盟带着嗜血的笑容慢慢靠近他。“原来你喜欢粗暴一点,那这个礼拜我们就试着做些不一样的!”说完,他马上俯身封住莫仲霖张口欲言的嘴巴。呼吸困难的莫仲霖,双手拼命的推打骆盟的双肩,希望这个变得陌生的骆盟能放开自己。
骆盟不耐烦的将一直在妨碍他的手用一手扣在一起,坐起身解开腰上的皮带,不客气的将他挣扎的双手绑在床脚,完全制住他的蠢动。
“你疯了!”莫仲霖完全不敢相信他会这么对自己。
俯下身看着莫仲霖惊慌猜疑的眼神,骆盟泛着热气的唇抵着他冰冷战的唇,喃喃的说:“阿霖,我没有疯,这才是真正的金钱交易行为。我不需要在意你的意愿,不管你能不能得到快乐,我想怎么对你就怎么对你,你没有反抗的余地;因为出钱的是我,所以你必须服从我!你最好不要挣扎,你愈挣扎就会让我愈兴奋,知道吗?”骆盟边说边用兴奋的身体磨蹭着他。
莫仲霖惊恐的发现,骆盟眼中出现以往从不曾出现的猎食光芒。
骆盟用力扣住他的头不让他退缩,接下来就是一阵惩治性的粗暴吮吻,和没有任何疼惜的抚弄;不仅咬伤他的唇,也搓痛了他。
“住手!”莫仲霖为这突来的疼痛而痛苦呜咽,骆盟却没有停下惩罚性举动的打算,反而因为口中的血腥味更激起他原始的野性。
现在的骆盟早已褪去文明的外衣,呈现他不曾外露的原始面,沉醉于粗暴的肉体交欢中。
他的粗暴让莫仲霖起了一阵寒意,终于承认自己刚刚所说的话真的激怒了骆盟,才会让他不顾一切这样对待自己,呈现出他的另一面——无情!
他更发现以往的骆盟对他有多好,一切都以他的感受为主,对待他温柔得像情人般;而现在,没有往日话语的诱哄、温柔的抚慰,有的只是不顾一切对他身体的掠夺行为,他将他的身体当成发泄的工具!
也因为这样的转变,莫冲霖没有像往常一样沉浸在骆盟的占有欢愉中,反而觉得他的每个碰触、每一道掠过赤裸身体的湿濡吻痕,都像一把刀子般,将他的自尊百般凌迟。
他仅剩的残破自尊!
“阿盟,你住手!”
即使身处在暴怒和兴奋中,骆盟在听到这声无比惊慌和饱含痛苦的喊叫时,所有神经仍敏锐的察觉到莫仲霖身体的战。
他迟疑的停止双手对自己底下身体的无情蹂躏,掠夺的唇也缓缓离开泛着血丝的红肿唇瓣,抬起头望进莫仲霖满溢着痛苦和难堪的眼底。
刹那间,骆盟眼中的神采数度转变,慢慢地退去勃发的怒气,再度低下头伸出舌头温柔的舔去莫仲霖唇上鲜红的液体。
“对不起……”他不该被阿霖的一再拒绝激得失控,让他受到伤害。
莫仲霖倔强的别开头,脆弱不堪的自尊不想让自己所感受到的羞辱被看见,但泪却控制不住的无声流下。
骆盟慢慢扳过他闪躲的脸,定定的看着潸然流下的泪,心头百般不舍,缓缓低头吻去泪珠。
“阿霖,你真的那么讨厌跟我回去?”
听到这句温柔的问话,他明白,骆盟终于又变回自己熟悉的那个人了。
他没有回答问题,心情松懈后的他只是闭上不停流泪的双眼,拼命压抑住呜咽声。他不想让骆盟看见这么赤裸裸、没有掩饰的自己,也不想让他知道他刚刚的行为伤了自己。
对莫仲霖与生俱来的倔强,骆盟轻叹口气。他早就知道莫仲霖会是他顺遂一生中最大的挑战,就连在这种时刻他都不愿在他面前示弱。
相异于刚刚的粗暴,骆盟双手轻轻的抱住莫仲霖,如雨点般的轻吻落在他的脸颊、眉上、眼间和唇上,一一拂去莫仲霖的泪痕。
轻柔的唇拭去他的屈辱感,使莫仲霖不由得张开眼睛,望进骆盟等待的眼中。
是的!他不得不老实承认,自己对骆盟的依赖已经不是朋友、交易这么简单的感觉,但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的心竟也跟着肉体沦陷了!明明只是一场交易而已……
***
“阿霖,对不起。”骆盟俯身往下吮过刚刚被自己粗鲁弄伤的肌肤。
因为骆盟的柔情举动和心中刚想通的感受,莫仲霖泪流得更急了,仿佛想将他这些年来所有压抑的情感倾泻而出;激动的情绪再加上现在被温柔挑起的欲望,他扭动身体主动回应骆盟唇舌的挑弄。
“我太过急躁了,是不是?”他爱怜的伸出舌头,轻舔方才被自己粗鲁揉红的地方。
“啊!”双手被缚、身体被压,无法自由活动的莫仲霖,被他半抚慰、半刻意撩起的欲望冲击得无法言语。
“阿霖,是不是?”即使同样沉沦在热烈的欲望中,大手也重新温柔地抚遍他珍爱的赤裸身体,骆盟仍执着于要莫仲霖开口说话。
“唔!”无助的扭动被束缚的身子,莫仲霖咬牙忍耐着情欲的潮流向他袭来,就是不肯开口。
“阿霖?”骆盟同样拼命忍住快溃堤的欲望,面色凝重的咬牙等待他的回答。
“我——唔……啊……”即使理智快被肉体的欲望取代,他还是紧咬着下唇不肯说。
“你太倔强了。”
话中包含着怜惜和惋叹,爱他的心却也不忍心再让他难受,结束两人焦躁的等待。
因为身体亲密的结合,理性早已迷失在欲望中的莫仲霖,睁开满布情欲的双眼,看见骆盟同样满脸的激情,一时冲动的想伸手拥住他,却发现自己的双手仍然受制于皮带,不禁呻吟出声哀求:“阿盟,手……我的手……”
专心于身体结合美妙感触的骆盟,从他的呻吟转而注意到他双手的挣扎,略微迟疑后才解开他的束缚,重还他双手自由。
双手重获自由的莫仲霖,紧紧环住骆盟的身体,更热烈的回应他的热情,将堆积于脑海中的种种往事一一抛开,只专注于眼前这美好的一刻。
热情相拥的身体,在最高潮战的一刻到来时,更加紧紧相拥,直到站刷身体的激潮慢慢退去,骆盟才离开紧箍住的手臂,转身仰躺在地板上,将莫仲霖汗湿的头放在自己肩上,一手自然的安抚仍闭眼沉醉在激情战中的身体,舍不得放开现下这一刻。
但现实是无法弃置不顾的!
“阿霖,你真的那么厌恶回台湾?”骆盟再度开口询问他的意愿。
莫仲霖沉默不回答。
无奈的将脸埋入他汗湿的发中,骆盟侧身拥紧了他,叹口气后说:“如果你真的这么不愿意的话,那你就留下来吧!”
因为爱他,他愿意再一次让步;也因为爱他,他可以忍受让他再当一次不想面对现实的鸵鸟。
在看到莫仲霖惊讶的眼神后,骆盟加上了条件。
“条件是你要继续住在这里,而且不能拒绝我来看你,所以你还是属于我的。”这已经是他最后的让步。
不想无视他的心情强迫他回国陪在自己身边,却也无法放手让他自由的离开,所以他只能折衷的选择这个方式。
莫仲霖沉默半晌,轻轻的说了句:“我知道。”
他知道为了他,骆盟这个金主已经当得够窝囊了。
骆盟更进一步要求:“还有,也不许你再说我们之间只是交易而已!”
对这句话他一直无法释怀,即使这种说法是他先提出的。
“我知道……”剧烈的情绪起伏和激情欢爱后的身体疲惫,让莫仲霖感到昏昏欲睡。
“乖。”轻吻着他的额头,骆盟最爱看他即将入睡时的表情,单纯得惹人怜爱。
反正他回国后,还有足够的时间可以想办法让莫仲霖回国陪伴在他身边;只要他确定在国内没有任何会危及两人现在感情的变数。
***
和莫仲霖相聚完最后一个礼拜,骆盟照着原定计划告别爱人,回到久别的台湾,准备接下家族企业的重担。
他并没有要求家人今天前来接机,所以也没预期会有熟识的人出现在机场。当他提着简便的行李大步走出机场时,满怀讶异的看到站在大门口处的一个美女,戴着墨镜正定定的凝望着他——
她正是五年多不见的范雅晴!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骆盟脑中闪过一丝警戒——
是巧遇?抑或是特意安排?
他隐约知道当年他和莫仲霖一同离开台湾时,她曾经四处打探他们的消息,却因为他的刻意安排,总是无法得知明确的下落,所以他以为她已经放弃了。
多年不儿,她仍是一身温婉的气质,但一向无忧无虑的表情却被重重的清冷罩住,更加深她女强人的特质。
一身高雅的套装裹住益显女人味的窈窕身段,亭亭玉立的站姿吸引不少路过的人爱慕的目光,她却无动于衷的紧盯着她今天的目标。
她等了五年,为的就是这一刻!
***
骆盟要结婚了!
莫仲霖在听完这个消息后,没有激烈的反应,只是思维有短暂的空白。
沉寂好久,他才对一直在话筒另一端不安地呼唤他的名字的骆盟,轻轻道了声恭喜,然后失神的挂断这通来得突然的电话。
没有质问、没有生气,甚至连对象是谁他都没有追问。
他原本就不期盼能和骆盟长长久久,也知道以骆盟的家世,终究要搭配一个门当户对的佳人,但这一刻来得这么快却也出乎他的意料。
回国还不到一个月就决定要结婚了,那在最后的那段时间里,他为何还要一再确定自己会不会离开他?
他无法责备骆盟的残忍,因为脑海中充塞的全是他对自己的温柔和体贴,一幕一幕如倒带般浮现。
莫仲霖隐身于黑暗的房间中,颓然的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再一次告诉自己这样也好。
反正他早就决意要孤单过一生了,只是后来多了范雅晴和骆盟这两个变数;现在,两人也一前一后的从他身边离开,他终于又恢复原本该过的孤寂生活。
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去面对明天之后的未来,骄傲让他即使情场失意,也不肯让自己落魄不堪,这是他最后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