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何双飞长到十八岁这么大,受尽梅花寨众人的宠爱,更拜了人称天下无双(事实上是梅花寨公认)的公孙海端、南宫雪两人为师,在武艺及学问上自然造诣不凡,天之骄子这个形容词真是再适合他不过了。

可是他身为梅花寨第一顺位继承人的人生也不是过得想象中那么顺遂,至少,他那两个宝贝师父就够他头痛了。

梅花寨男多女少,女子多为山寨兄弟家眷,要不就是负责洒扫应对的老妇,虽然全山寨的女人加起来不超过十个,而且个个年过三十简直可以当何双飞他娘了,不过,他还是认为温柔美丽的女人比起男人来实在好多了。

所以,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人称天下无双的两位师父放着女红妆不去爱,偏偏要去爱又臭又不讲理又蛮横霸道的男人?

「亲亲徒弟,你那是什么眼神啊?活像你师父我长得像妖怪似的,好歹十几年前我也是美男子一个,那时候的你多可爱啊,我一抱你你就对我又亲又搂的,说我长得多英俊多威武,可是现在,唉……难道真是男大不中留?」

南宫雪一手抱着爱人,另一手则是托着腮帮子唉声叹气。

听听!什么叫做男大不中留?这跟他抱怨的内容好像无关吧?

「二师父,现在是大白天,请你不要在唯一的徒弟面前上演春宫秀好吗?」何双飞脸上挂着已经僵硬的笑容,面对眼前的活春宫实在尴尬到不知如何是好。

唉,若是一男一女上演活春宫那该多好。听到徒弟的抱怨,南宫雪才注意到他的手不知不觉又伸进公孙海端的衣服里去了,唉,没办法,这习惯已经养成十几年了想改也改不掉。幸好昨天晚上公孙海端累坏了所以才睡得这么晚,不然依他爱人的个性一定是把他拖出去鞭打一顿……打完之后又被他拖进房里好好「打」一顿,然后又累到起不了床。

啊,多美好的一天啊,这样的好天气就该在房里度过一整天才是。

「……二师父,大师父的衣服全被你脱掉了。」何双飞实在不忍卒睹,好好一个男人居然躺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还被脱光衣服上下其手,这到底是什么世道啊?

偏偏梅花寨的男人有一半都有这种特殊嗜好……让他这么正常无比的青年无语问苍天啊,要是再这样下去,说不准哪一天他神经不正常了,也会变成这样。

……好恐怖。

「啊!」南宫雪惊呼,他还真是把公孙的衣服全脱了呢,果然是昨晚太不尽兴了吗?

「去去去,没看到你大师父这么累吗?你师父我们要休息了,没事别来找我们啊。」

一道气功朝何双飞袭来,除了把他送出房门外还连带的把门给关上了。

然后里头就传出咿咿喔喔的声音……

为什么每当他有重要事情要找师父们时总是会这样呢?话都还没说出口就被赶到门外,然后师父们就关在房间里头死都不出来。

一片落叶飞过,仿佛在哀叹何双飞的不幸遭遇。

「什么!你要招妓?」梅花寨中少数有娶老婆的正常男人之一老张把他原本就不小的嘴巴张得大大的,仿佛见到鬼一样。

何双飞红了脸,连忙捣住张叔的大嘴巴,这张叔什么都好,就是嗓门太大了点,任何他想保密的事情一到了张叔的嘴里不管有意还是无意都回泄漏出去。

不过没差,反正他已经是个男人了,这种事没什么好可耻的!

「小声一点,张叔,这种事没什么好张扬的!」他想逛妓院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怎么张叔会这么大反应?

「我知道我知道,不过,你为什么想逛妓院啊?」老张放低音量,仿佛做坏事一般对着何双飞咬耳朵。

「还不都是为了寨规!」何双飞鼓起嘴,虽然他自己也很想去见识见识,可是他会想去逛妓院的最大原因还是寨规的问题。

「寨规?」老张搔着头,奇怪了,他怎么不记得寨规里头有这一条?

「梅花寨寨规第二十一条,男子凡年满十八岁须进行成年礼,成年礼仪式为行周公之礼,若十九岁前为完成此项寨规,不得担任寨内重大任务及职位。」念完寨规内容后,何双飞叹了一口气,梅花寨原先并没有这一条不伦不类的寨规,是他那两个宝贝师父趁着他娘不再一时心血来潮加上去的——反正寨内除了他以外没有人还是童子鸡,所以何双飞非常确定这一条寨规是为了恶整他而订的。

虽然气得牙痒痒的,可是为了在十八岁这一年坐上寨主这个宝座,他还是得完成这一条寨规。听到这里,老张将双飞从头到尾给瞧了一遍,唉,瞧他老糊涂的,双飞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娃儿了,自然会有男性的生理需求嘛,这可是值得庆祝的大事呢!

「耶,这一条啊?好像是五年前加上去的耶,你不提我都忘了……原来是这样啊,那我明白了。」老张从柜子里翻出一包黄色小包裹,抛在手中掂了掂斤两,满意的笑了。

「这包金子够咱们爷儿两在窑子里玩上半个月了,既然是开荤这种事儿,当然得要由我这个老前辈带你开开眼界啰!」

*

北堂家的大厅中,传来中气十足、老当益壮的怒吼声。

「孽子!真是孽子!北堂翼你给我站住!」

本想捣住耳朵当做没看到每听到的北堂翼被这一吼,只好放弃回房间休养生息的如意算盘,乖乖面对北堂家的主人——他的亲亲老爹。

「爹,你吃中饭了没?」北堂翼刻意装得笑眯眯的,希望老爹的怒气可以稍微减一点火,不过,在过去九百九十九次的失败后,他并不觉得第一千次会有奇迹出现。

「我都快被你气死了还吃什么饭?你说!你这三天又到哪里去啦?我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北堂晏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要不是眼前这儿子是北堂家单传的独子,他早就把他掐死了,哪能留着他一条小命来气自己?

「有,老爹的话儿子怎么敢不听呢?」只不过左耳进右耳出而已,唉,要不是体谅他老人家年纪大了经不起刺激,他又怎会站在这里听那八百年从不曾变过的教训内容?

「那你说,你这三天又给我去了哪里?为什么连个口讯都不留?」其实就算他不说北堂晏也知道儿子去了哪里,只是他向来赏罚分明,一定要儿子自己承认了他才会罚……虽然他的处罚没有一次真的让儿子得到教训。

不过,儿子学不乖是一回事,家法要不要执行又是另一回事。

「这三天我都待在新开的仪华苑啊老爹,至于为什么不留口讯,我有啊,出门前我还特地让周管家通知您呢,是不是他老人家忘啦?」北堂翼一脸无辜地为自己辩驳,对于堂上老爹的脸色变得愈来愈红润他只能啧啧称奇。

要不是有他这不肖子在,他老爹的精神能有这么好吗?啧啧!

「周管家?」北堂晏感觉到自己的脸上已经在冒火了,虽然还没到达脑溢血的地步,可是也差不多让他想把祖宗十八代抬出来教训这个不肖子了。

「浑帐东西!你该不会想告诉我你忘了周管家在十年前就已经重听了吧?让周管家来传口讯?亏你这孽子想得出来!」

「啊!」北堂翼一脸惊讶,「老爹您不说我还都真的忘了呢,唉呀,儿子我下次会注意找一个没有重听的人来传口讯的,没事的话儿子先下去休息了,啊……大战三天三夜的感觉真累啊。」北堂翼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手指头往角落处一勾,正打算带着忠心随从回房休息。

见到儿子视家规如无物,北堂晏气到站起来破口大骂。

「孽子!给我站住!阿福阿寿,给我把少爷关近房间里,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放他出来!」

北堂晏的命令一出,大厅上随即出现两名家丁,一左一右将北堂翼架着回房了。

北堂翼一遍走一边打哈欠,这样的戏码每隔几天就会在北堂家上演一次,可惜的是他老爹永远学不了乖,始终认为那道薄薄的木门阻挡得了他的脚步。

唉,只是可怜了他们家的木匠,得永远准备新门来让他踢坏。

一旁的随从对这种场面像是司空见惯,一言不发跟着家丁的后头随少主回房,心里头忍不住猜测少主这次能安静多久。

一天?还是一个时辰?

夜深人静,北堂府吊起数十盏风灯,微弱的火光在夜里摇曳生姿,照亮了北堂府所有角落。

北堂翼的房门外依然有人顾守着,那道木门上还锁上了厚重的铁链,家丁抬头挺胸守在房门口的模样显得精神饱满,房内却是一片安静。

然而,这样的平静不过是风雨前的宁静。

北堂翼翻了个身,漂亮有神的眼睛眨了几下就全部打开。

睡饱了以后,北堂翼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北堂非叫来。

「非,听说城北最近开了一家新妓院,叫做什么天香楼的,是一间龙凤店,有姐儿也有小官儿,你陪我去逛逛吧。」

北堂非听到少主的叫唤,连忙取来干净衣物递给少主,心里大略计算了一下时间。

嗯,这次只安静了五个时辰,幸好他下午有回房睡了一下,否则这时候怎么可能有精神陪他出去鬼混?

「少爷,这次您想待多久?」唉,也不知怎么回事?城内最近妓院一家接着一家开,少爷本就是风流爱玩的人物,看到这样的盛况还不玩疯了吗?

「不知道,看心情吧,也许一天就走了,也许多玩几天。」穿戴好衣物后,北堂翼朝外头望了一眼。

「阿福阿寿还没走吗?」这两个新来的家丁还真乖,之前家里头的老家丁顶多也只是意思意思守个两个时辰就走人了,因为他们知道守得多牢固都没用,就算把整个房间都给封起来他依然能够自由出入。

「嗯,他们已经守了五个时辰了,少爷,今天还是要从前门出去吗?」这个月已经踢坏五道门了呢,前两天府里的木匠才来找他抱怨工作量太大,让他转告少爷高抬贵脚,否则他恐怕做不到年底领不到年俸就上西天见佛祖了。

「嗯……我这个月踢坏多少门啦?」北堂翼因为随从的一席话收回已经抬起来的脚,一张俊脸难得正经。

「连三天前那一次,总共五道门了,少爷。」五道门,寻常木匠做一道门得花六天的时间,这五道门已经是木匠的临限了,这个月门再坏一道的话那木匠大概就要告老还乡不干了吧。

「五道呀……真是辛苦王伯了,咱们这一次不从正门出去了,从窗户吧。」长腿一抬一踢,窗外钉住的木板立即粉碎,锁住的铁链也应声而断。

北堂翼轻轻一纵就飞出窗外,身后的北堂非望着破碎的窗台傻眼。

唉……少爷真是的,木门是木匠做的,木窗也是木匠做的,窗坏了苦的依然是王伯啊,他可以想象下一次回来王伯又要找他唠叨诉苦了。

呜,这年头下人真不好当。

*

何双飞看着眼前的活色生香傻眼,原本想要一展雄风的兴致全数熄灭……张叔说要带着他下山逛窑子,为什么窑子里会有衣衫不整的男人对他抛媚眼呢?

「张叔,你确定我们走对地方吗?」何双飞咽了一口口水,努力忽视胃里头翻腾的感觉。

如果下山是为了要看男人对男人抛媚眼,他又何必下山?留在山上搞不好能看到的尺度更多。

老张抬头看了看门前的招牌,上头龙飞凤舞的三个字告诉他并没有走错。

「哪有走错?是这家没错啊,这家叫做天香楼,是城里新开的妓院,听说男的俊女的媚,所以张叔特地带你来见识一下。」老张咧嘴一笑,迈步走入被姐儿小官包围的天香楼。

男的俊女的媚?何双飞继续傻眼,为什么这世上不正常的男人那么多?就连妓院这种行业也有男人来抢饭碗!

老张在左拥右抱时发觉何双飞还站在门外,见到何双飞呆若木鸡的样子他只当是小伙子害羞,想当初他第一次开荤时可是连正事都还没办就晕倒在床上了……不过这种糗事死也不能说出来。

张叔咳了一声,大掌一伸就将人给拉了进来。

「傻小子进来吧!你可不是来这儿应征守门的龟公,来了就放松自己好好享乐吧!」

见到一旁围上来的飘亮姑娘,何双飞情难自己的脸红,再看到一旁猛对他抛媚眼的男人,何双飞非常果断地揽着美女的腰进门去。

算了,反正那种场面都见了十几年了,吓不倒他的!

接待他们的老鸨为他们安排了一间舒适的房间,因为何双飞的关系,他们只叫了年轻姑娘来陪酒,一看到美女如云,何双飞早就把方才的不愉快都忘记了。

古人说食色性也,好色是男人的天性,果然一点都没错。

只见何双飞无师自通,从来没跟年轻姑娘相处过的他也能和姑娘们谈笑风生,美酒一杯接一杯,看来是想效仿古人醉翁之意不在酒。

一旁的老张看了,非常满意地点点头,他将老鸨叫到跟前来。

「这位嬷嬷,我这晚辈是第一次开荤,你帮个忙,找个干净的姑娘给他开开眼界,记得啊,要干净的,还有不要太老,最好是清倌!花多少钱我都出得起,重要的是能让我这位小公子尽兴!知道吗?」老张从囊袋里掏出一颗足有五六两重的小金元宝交到老鸨手中,贪财的老鸨见了笑得合不拢嘴。

「是是是,客官,嬷嬷我一定给你找最好的清倌来侍候!」收下了小金元宝后,嬷嬷就下去安排一切了。

过没多久,就有好几个小丫环送上一壶酒和几碟小菜,然后老张就抱着他身边的姑娘起身意欲离去。

「张叔?你要走了吗?」不是玩得开开心心的,为什么要走呢?

「是呀,我不走难道留下来看戏呀?方才上的这些酒菜可是有名堂的!这是合欢酒跟双喜宴,是清倌破身时才会准备的,你先喝点酒,等一下姑娘净完身就会过来了,到时候……嘿嘿,这种事,还是由姐儿教你比较妥当。」老张也有了几分醉意,这次下山来除了要让何双飞开荤外,他自己也想享受享受。

美人在怀,有哪个正常男人受的了?

不过老张虽然贪图快活,也没忘了要照顾自家晚辈,他知道何双飞是第一次,很可能会因为太紧张而失误,所以方才已经让老鸨在酒菜中下了一些催情药,包管万无一失。

这下子如果还成不了好事他老张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由姐儿来教我?张叔你不教我吗?」这种事哪是由女孩儿来教的?何双飞眼见张叔离开房间,本想追上去却被身边的姑娘给拦下来。

「公子,您又何必追上去呢?人家张相公是要去快活了,等会儿小雪儿净完身就轮到你了,别心急嘛,来来来,我来陪您喝酒啊。」花名唤作春临的姑娘方才接到嬷嬷的指示,知道眼前这头肥羊是只童子鸡……啊虽然她已经很久没吃过童子鸡了有点想念,可既然人家已经指名要清倌儿,她也只好拱手让人。

唉,人家说童子鸡最补身了说……真是可惜。

春临遵照着嬷嬷的指示将加了催情药的酒一杯杯往何双飞嘴里倒,等到时辰差不多了,春临就点起了有催情作用的薰香,顺道将何双飞的衣服褪下一大半,流了一大桶口水后才扼腕离去。

香临扶着已经醉到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北堂翼,心里头正盘算着要把他送到哪间房间去,今晚他一定要把这头肥羊弄到手。

「北堂公子您喝醉了,我扶您去休息好吗?」香临是天香楼内数一数二的小官,人长得清秀俊美,识人的能力更是一等一,凡是有家世有背景的人他一看便知,认清了哪些是贵人哪些是凡人后,接下来他便会使尽手段让对方为自己神魂颠倒,所以他虽不是天香楼里最俊秀的男人,却是最富盛名的红牌。

「唉,香临啊,你身上的味道还真香呢,一点都不输给那些姑娘们……」北堂翼今晚是真的喝多了,以至于走路颠颠倒倒的,就连方才看起来也不过是普普通通的香临现在也看成了国色天香。

北堂翼是惯常流连花丛的男人,又怎会不知道一些烟花男女使用的狐媚手段?方才他喝的酒是楼里最烈的,酒里还放了催情粉,这些他都知道,也不想戳破,因为适当的调情与手段可以带来更多的欢乐……所以他没有使用内力将酒气逼出来,因为醉眼朦胧时任何美人看来都会多添一分风情,这是他要的欢乐。

「公子……若您愿意,香临愿意永远成为您的人……」香临嘴里说着甜言蜜语,腹中却算计着有多少油水可捞,又能捞多久,这种俊美又有钱又自命风流的男人他看多了,到最后没有一个不是栽在他手上的。

就在香临打着如意算盘,而北堂翼也打算一亲芳泽时,楼下的龟奴却急急忙忙跑上来唤住香临。

「香临公子啊,一位姓董的大爷正在特等厢房等您过去呢,他说若是一刻钟内您没有出现在他面前的话,明儿个一早他就砸了天香楼,红嬷嬷已经过去安抚他了,可是您最好还是过去一趟吧。」龟奴急出一身汗,纵使他没有识人慧眼,也知道那个姓董的财大气粗惹不起,跟眼前这名斯文公子比起来显然还是安抚他比较实在。

「啊,是董大爷啊……」香临皱了皱眉,这姓董的是他之前在京城别处东家时结识的,缠他缠得紧,偏偏他的金库银袋又束得紧紧的,那油水难捞得紧,过来天香楼后他就把这号人物给忘了,没想到他居然找上门来了。

这姓董的是个半大不小的武官,得罪不起的,两相权衡下,香临只好忍痛放弃眼前这头到嘴的肥羊了。

「好吧,我马上下去,劳烦你把北堂公子带到空房间去休息,千万别怠慢了贵客。」将北堂翼的重量交到龟奴身上后,香临就匆匆忙忙地下楼了。

龟奴本就矮小,扶着比他高一个头不只的北堂翼只觉备感吃力,现在他只想草草找间空房间把他丢进去好交差了事。龟奴一个月的月俸也没多少,他犯不着那么卖命。

「有了,就这一间吧,看起来应该没人。」龟奴见北堂翼早已醉醺醺,连扶着他的人是谁恐怕都分不清,找到了房间后就把人推进去,然后关上房间下楼去找同伴闲话家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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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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