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来人啊－－抢劫啊－－来人啊－－」

一大清早，巷子里就传出妇人的尖叫声，但却没有引起骚动。

此时，正走出公寓，准备买早点的封尚怡听到喊声，循声来到巷口，只见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步履不稳地追着一名男子，往她这头跑来。

那男子头染金发，穿着一身黑，戴着口罩，手里还抓着紫色皮包。

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抢劫！封尚怡表面不动声色，身体却已经做好准备。

只见黑衣男一面跑，一面不停地回头望，在经过她的身边时－－

「喝！」

封尚怡抓紧时机，伸手往他的颈部击去，然后扣住他的手腕，回身把他压倒在地，动作一气呵成，前后不到三秒钟。

「啊！」金发劫匪吃痛地叫着，身体还不断地挣扎扭动着。

「还敢动！」她用膝盖顶住他的背脊，伸手拿掉他的口罩。果然被她猜中，是个未成年的毛头小子。

「小小年纪就学人家抢劫？谁叫你这么做的！」她用力往他的头巴下去，顺便把皮包从他的腋下抽出来。

「X，死女人，竟敢打我的头！」他恶狠狠地爆出脏话。

「我打你又怎样？还敢大声！」封尚怡说着，又开始巴他。

他们的姿势、她的声音，终于引起路过人的注意，也陆陆续绩有人围过来指指点点。

「别老站着看，还不快打电话报警！」她抬头朝人群嚷道。

被她这一叫，大家还是你看我、我看你，没人动作，这令封尚怡颇为火大。现在是怎么回事？怎么大家见到抢劫都只会旁观？

才想开口骂人，人墙就被推开，一位老妇人喘着气，走向她。

「小姐，真是太感谢妳了，谢谢！谢谢！」

「别这么说，这是我该做的事。」对待老人家，她向来客气有加。「老婆婆，这是您的皮包吗？」她将手里的皮包交给她。

「对，没错，这是我的皮包，真的太谢谢妳了。」老妇人口里还是不停地道着谢。

「老婆婆，真的不用客气，倒是有件事要麻烦您。」封尚怡客气说道，「请您跟我一块儿到警察局当证人，以确定他就是抢劫现行犯。」

「啊？要这么麻烦哦？可是我还要回家帮我儿子准备早餐耶！」老妇人听到要去警局，有些犹豫。

「是的，麻烦您了，或者您先打电话通知您儿子，说明您的情况。」

她深吸一口气，转头跟其它围观的人说道：「可以请你们哪位高抬贵手，打个电话报警？」

忽然瞥见一辆警车正从不远处驶来，她连忙伸手指着，叫道：「你们谁，快去拦下那辆警车！」

「哦－－」

可能被她严肃的神色与口气吓到，这次就有人付诸行动了。

不多久，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察从警车走下来。

「咦？妳不是尚恰吗？」其中一名警察刘裕认出她就是同属分局的交警，也是北刑大队长封尚文的么妹。

「刘大哥，这一个是抢劫现行犯，麻烦你们把他押送回警局。」封尚恰笑笑地将压在底下的人拉起来，结果那男孩还想趁机挣脱逃跑。

「你还想跑！」她使出擒拿手，又抓住他。

「尚恰，妳这招应该是跟妳哥学的吧？」刘裕拿出手铐把人铐起来。

「是啊、是啊！」在外人面前，她也只能点头称是。哼，要让封尚文教，还不如自己去学！

自她报考警校开始，大哥就一路反对到现在，甚至还阻止她参加转队升级考试，害得她至今只能待在交通大队服务。

「走吧！尚怡，一起回分局，妳等会儿不也要上班？」刘裕招呼道。

「不了，我还要回家拿东西，还是请刘大哥先带这位婆婆回去吧！她就是被害人。」她指着一旁的老妇人道。

「那好吧！」

说完，刘裕便和同事带着人犯、老妇人离去。

☆☆☆

一个小时之后，封尚怡来到分局上班，经过保安分队办公室时，听到里头传来了叫骂声－－

「XXX！有本事你们就把我关起来好了，不要在那里问一堆废话！」

开口就是三字经的问候，让封尚怡不禁皱起了眉头，仔细一看才发现是那个毛头小子在闹，而刘大哥则是一脸无奈地坐在对面。

真是欠扁了！

「X！你们就不要让我出去，否则我会叫人放一把火，烧了你们警局！」

「烧你的大头鬼！」封尚怡来到他身后，一出手就巴了他的后脑勺一记。「犯错还敢在警局闹！」

「妳干什么？警察就可以打人吶！」他回头瞪她，眼中充满暴戾之气。

「打你又怎么样？欠扁的人就该打！」封尚怡毫不畏惧地迎视他。

「烂女人，不过是交通警察而已，凭什么打我？」他瞄了眼她的制服后又吼道。

「交通警察又怎样？敢抢劫，什么人都可以扁你！」居然藐视她！封尚怡忍不住又想朝他的脑勺招呼过去。

「妳！」要不是被铐在椅子上，他早就跳起来扁她了！

「刘大哥，他很不合作吗？」不理他，封尚怡径自转向刘裕问道。

「是啊！他身上没有任何身分证明，他也不肯说出自己的名字。」他摇摇头，对这个口出恶言的男孩完全没辙。

「那老婆婆呢？」她注意到老婆婆并不在办公室里。

「老婆婆已经录完口供回去了。」

「哦！那要不要我帮忙？」封尚怡提议道。事实上，身为交通警察，她根本没有机会可以问犯人口供。

「不好吧！尚怡，妳不是要出去值勤？」刘裕犹豫道。

「刘大哥，你就让我试试吧！」她一脸的恳求。

「好吧！我先到洗手间一趟，妳就先试试看吧！」刘裕把资料夹递给她。

「喂！你叫什么名字？」啪一声，封尚怡把数据夹放到桌上，马上坐下来问。

「哼！」

「你不要以为不说话，我们就拿你没辙。」她冷着脸道：「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问，快点说！」

「X！妳又想打我吗？打啊！我怕妳啊！要不是我没注意，怎么会让妳抓到！

「有本事我们再打一次啊！」一想到自己是被一个女人逮住，他就觉得丢脸。

跟个女人打架，有什么好大声的？封尚怡本想这么呛回去，但转念一想，改口道：「要是你又打输了，你就愿意合作了？」

「哼！要是妳又赢我，我随便妳！」他昂首道。他一心只想要打赢她，并没去想打赢了要怎样。

「好！」她一口答应。

「不行！」刘裕从门口进来就听到他们的对话，连忙开口阻止。

「刘大哥，没关系的，就让我跟他对打，也省得他在那里浪费我们的时间。」封尚怡起身劝道。

「这－－」一想到要浪费时间在问口供上，刘裕有些迟疑了。

「刘大哥，我们把他带到地下室的练习场，你在一旁监督，要是他想逃也逃不掉啊！」封尚恰颇有自信地说道。

「万一……」

「放心啦！刘大哥，真的有什么问题，大不了我自请处分，不会连累你的。」见他有松动的倾向，她连忙加把劲说服。

「走吧！」刘裕走过去解开铐在椅子上的手铐，拉起他。「你别要花样。」

「哼！」男孩不屑地冷哼。

「哼什么哼！没礼貌的家伙！」

封尚怡没好气地推着他往外走，有几个警员听到他们的对话，也好奇地跟了过去。

一行人来到地下室的柔道练习场，刘裕解开他的手铐，让他走到铺着软垫的地板中央，其它警员则是站在一旁。

「来啊！这次我不会输妳的。」男孩一开始就摆出双拳，呛声道。

「记住你说的话啊！」封尚怡微扬嘴角，静静地站在那儿，警觉心却提升到最高点。

「妳笑什么笑！」她的笑容让男孩觉得很刺眼。

「我不能笑吗？」她故意嘲弄他。

「啊！」气得失控，他大叫一声就冲过去。

封尚怡机灵地跳开，抬腿勾住他的脚，让他当下摔个五体投地。

「啊！」他吃痛地叫道。

「起来啊！你不是想打我吗？再来啊！」她再次用话激他。

「臭女人！」他猛然爬起，一拳就往她的俏脸挥去。

她侧过头，一手抓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则往他的衣服借力，直接把他摔在地板上。

「哦！」他痛得脸全皱成一团。

「怎么样？要不要认输了？」她睨着他挣扎起身的模样道。

看得出来，他完全没有受过任何武术训练，完全用蛮力在打，而她则是拥有柔道黑带的资格，谁胜谁负自然是很清楚的了。

「不！」男孩挣扎起身死撑道。

「不错哦！不过逞强对你没有好处，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谁在逞强了！」他嘴硬地说道。X的，就不信真的打不倒她！

「那好啊！请继续。」她摊开手道。

哼！用拳头不行，那就用脚！男孩学着以前看过的武打电影，一脚就往她的胸部踹过去。

「哇！够狠。」她话才说完，随即身体一低，也用脚扫他的下盘，第三度将他撂倒在地板上。

「嗯！」他闷哼着，整个背脊都在痛。

「还要再来吗？」她侧头问道，语气轻松地像在谈论天气一般。

「X的！算妳狠！」纵使心里不甘愿，男孩也知道自己是真的打不过她的。

「那你可以乖乖合作了吧？」封尚怡笑了。

「废话少说，要怎样随你们！」

「刘大哥，交给你了，我先去值勤。」说完，她人就离开练习场。

刘裕向她比个道谢的手势后，便过去把男孩拉起来，重新铐上手铐。

「现在你可以说你叫什么名字了吧？」

「严仲齐……」

☆☆☆

啪啪啪！木槌的敲击声响彻整个法庭。

「请被告律师结辩。」坐在上头满头白发的法官，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是。」

人高马大的龙韶齐，神态自若地走到法官面前，目光炯炯地扫视全场的人，然后把焦点定在检察官身上，有条不紊地开始进行结辩。

温厚的音调陈述着他的当事人，也就是被告应该被判无罪的原因。一字一句都针对前一个小时，检察宫所提出的证据作反驳，犀利的辩词，直指证据的漏洞，说得检察宫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以上，就是我方的结辩，请法官做公正的裁决。」他恭敬地行礼后，回到自己的座位。

「龙律师，我能不能被判无罪？」

趁着法官在思考最后的判决时，涉嫌教唆杀人的被告王文辉，一脸紧张地询问。

没错，他的确教唆手下把人给杀了，不过对方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不时派手下来找麻烦，所以那人会被他杀了也是迟早的事，他根本没必要为了他而入狱。

「你对我没信心吗？」龙韶齐侧头睨了他一眼，语气中有着不容忽视的气势与自信。

「不不不。」王文辉连忙摇头，那低声下气的态度，跟在外面当老大的气势完全不一样。

「那就闭上嘴。」龙韶齐不耐地转回头。

对于王文辉，他只有轻蔑两个字可以形容。若不是他的好友再三登门拜托，说王文辉是他叔叔，曾经帮过他们家很大的忙，家里又有一个重病的老母的话，他根本不想接下这个案子。

当然他也很清楚，王文辉会叫他侄子来找他帮他打官司，无疑就是看上他担任刑事律师以来，还没有失败过的纪录。

而这些纪录，再加上好事媒体的争相追逐，使得他不想出名也难。

现在要他打官司的人越来越多，他的索价也顺势越来越高，但这样却仍阻止不了那些人，捧着大把钞票来请他辩护。

经过十五分钟，法官终于有了裁定。

「被告王文辉请起立。」书记官接到法官的指示后叫道。

「被告王文辉，于民国九十二年X月X日涉嫌教唆手下杀害王大福，由于证据不足，当庭无罪释放。」法官清楚地宣布。

「退庭。」

木槌敲下，轰动一时的帮派老大凶杀案，正式划下句点。几名专跑法院的记者旋风似地冲出法庭，准备发布最新消息，至于王文辉则是兴奋不已。

找龙韶齐果然是对的！

「王先生，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收拾桌上的文件，龙韶齐公事化地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龙律师，等等！」王文辉连忙追了过去。

「还有事？」他停下脚步。

「呃－－我想请龙律师吃个饭，谢谢你帮我打赢官司。」

「王先生，我们的关系仅止于主雇，官司既然已经打完，那表示关系也终止了。」

龙韶齐冷淡地把他的提议打回去，然后径自离去，留下一脸难堪的王文辉。

走出法院大门，就有好几名记者围上来，好几支麦克风一起挤到他面前。

「龙先生，这件案子宣判无罪是在你的意料之中吗？」

「龙先生，有关王文辉的帮派背景……」

「龙先生，你让王文辉获判无罪是……」

龙韶齐不理会记者的问题，沉着脸，推开人墙，往自己的车子走去。

妈的，要不是法院只让自家人把车停在地下室，他又怎么会被记者团团围住？那些记者要到什么时候才会晓得，要从他嘴里挖出什么来是不可能的事？

即使他摆出完全不予理会的态度，那些记者还是不愿放过他，就算他坐进车内，麦克风依旧如影随形地跟到。

「把麦克风拿开。」龙韶齐冷冷地瞪着那名把麦克风塞进车门的男记者。

那犀利的眼光，吓得男记者连忙移走麦克风，口里还不停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他很快地把车门关上，毫不犹豫地把车子开走，留下一屁股的尘烟给他们。

没有挖到新闻，一群灰头土脸的记者只好重新跑回法院，去追另外一名主角－－王文辉。

☆☆☆

回律师事务所的途中，龙韶齐的手机响起了。

「喂－－」

「龙先生，我是严大升。」

「什么事？」

龙韶齐认出他的声音，是晋阳企业的老板，最近与他签了一年的合约，担任他公司的顾问律师。

「那个－－我想麻烦你一件事。」严大升有些吞吞吐吐地。

「什么事？」他语气已掺进一些不耐。

「这个－－可以请你到警局一趟吗？我儿子出事了。」

「出什么事？」他冷冷地开口。

「呃－－」严大升欲言又止。

算了，在警局也不会有什么好事，还是别问了。

「在哪一家警局？」

知道地点之后，龙韶齐立刻挂上电话，转往警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