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志麻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女人之间鸡毛蒜皮的吵架非要把男人扯进来?然后几个男人会再把女人之间的骂架从口头上升为男人之间的战争。

所以系上的学姐为了小兰带着一群大一女生成天和医学系男生联谊的事情把小兰叫去街角那个KTV—ECHO的时候,他就非常的不爽。

因为不管小兰住家里装得有多像个受害者,他都知道这个成天惹事又嚣张的三八也只是装装而已,谁知道真实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

可是猪头就是个猪头,也不想想小兰身为他的马子还带着一票女生去跟棋联谊就站出来,第一个挺定了小兰。而就像往常一样,他这个死党也只能无可奈何的站在猪头身边,跟他一起面对这种无聊的场面。

志麻看着小兰和学姐在ECHO的包厢里已经吵得离中间的小桌越来越近,而周围的男生已经开始蠢蠢欲动,就等面前的女生一动手掀桌子就动手。

「志麻,早知道对方人不少,我就叫棋过来了。」猪头低声跟志麻说:「都是你啦!追不到又不是以后没朋友做,干嘛不让我通知他。」

「猪头,闭嘴!」这个笨蛋要把他是同志的事情宣扬的天下皆知吗?志麻没好气的说:「你是真白痴还是假蠢啊!你没看出来学姐就是不爽那个死三八和棋走的那么近吗?你叫棋出来,想气死学姐啊?这里可是她的地盘哎!我早叫你别挺那个死三八了,谁知道这个学姐什么背景?」

「喂!我马子我不挺谁挺啊?」猪头小声的叫,「我不挺以后还要不要混了。」

志麻使劲捏了捏拳头,要不是现在这个情况实在不适合窝里斗,他就一举揍向猪头这个白痴。小兰到今天会嚣张的这么无法无天,一半也要拜猪头这个白痴所赐。

「算了算了,不挺都挺了。喂,猪头,情况一不对你就先带着三八跑,我殿后。」志麻慢慢的往角落的衣架靠过去,「咱们只要把那个三八带上街就安全了。」

「喂,你开玩笑吧!落跑哎!那多没面子。」猪头轻蔑的看着对方没吃饱饭的样子说:「就算没有棋,我们两个打一打搞不好还能赢咧。」

「你猪啊!这里是KTV哎!你当在学校啊!学姐敢到这里来谈判,肯定跟这里老板有路啦!」志麻咬牙切齿的说:「你知道外面有多少人啊!就算咱们赢了,对方捅到学校怎么办!我还想好好把大学读完哎!」

「哎呀,好啦好啦!都听你的。」猪头看了看对方说:「喂,你一个人可以吗?你带着小兰跑吧!」

「猪头你这个白痴!外面有埋伏怎么办?我挡挡这几个吃不饱饭的家伙还可以啦!」志麻看着学姐抬起腿踹翻桌子,大叫一声,「猪头!带着三八快走!」说完抄起衣架冲着六个男生里最壮的一个就打过去。

志麻估计的没错,学姐看小兰平常那么嚣张,还以为她认识多少人。为了把她撂倒,不但把谈判的地方安排在她哥开的KTV里,连包房外面也安排了人。猪头刚打开包厢的门就被外面埋伏的人揍了一拳。好在猪头除了打球以外,还有一个打架的长处,很快就杀出一条血路,带着小兰就往门口冲。

而一个人留在包厢里的志麻就没那么好运了,虽然手上拿着一根挂衣架,可这又不是拍片,他一个人哪对付的了六个人,更何况外面还有伏兵。

志麻死死顶住门,乱挥着手里的衣架,让面前的几个人不能近他的身。真累,他为什么要打这种无聊的架,志麻一边喘息着一边想,如今之计,只能是等猪头把三八带到街上以后回来救他。

不过志麻实在不知道,他到底撑不撑的到那个时候。他一个对六个,这让那些男生在站在沙发上叫嚣的学姐面前一点面子也没有,有的人急躁起来,随手抄起了砸碎的酒瓶。

看着面前几个因为打架,high到有些不成样子的人围上来,志麻心里就开始愤怒的骂街,靠!为什么每次遇到这种危急时刻,无辜的他都是被捅的那个。

棋赶到ECHO的时候,正好看到猪头带着小兰冲出来。

棋见到没有志麻,就冲上去,抓着猪头问:「喂,猪头!怎么就你们两个?芝麻呢?」

「芝麻在里面殿后。」猪头回头看了看,只看见刚才追他的人在大厅安抚那些被吓到的客人,根本看不到志麻的影子,「糟了!他还在那个包厢里面!」

「你猪啊!让芝麻一个人殿后?」棋怒吼起来,转头对小兰说:「小兰,妳站在这里别给我乱动,猪头,跟我进去救芝麻。」说完拉着猪头,趁人不注意,一路冲过ECHO的大厅,往那间包厢狂奔而去。

棋和猪头赶到包厢的时候,正好透过包厢外面的玻璃看见志麻千里的那个挂衣架掉在地上,然后一个有些神经质的男生举着酒瓶就向门冲过来。

「喂!有话好说!」棋想也没想,一下挥拳打破包厢上的玻璃,吓得屋子里的人都愣在了原地。

棋拧开门,和猪头走进来,看到包厢里所有的人都愣愣的看着自己被玻璃扎得鲜血淋漓的手。他摸了摸头,呵呵笑起来,指着自己正在流血的手说:「啊!这个,不好意思啊!学姐,我着急嘛!」他抬手拍了拍猪头的肩膀说:「这两个是我兄弟啦!外面那个总是跟你呛声的女生呢?就是他的马子啦!我们几个以前就是朋友啦!学姐,不管小兰怎么不尊重长辈,妳也教训够了嘛!妳就给我个面子,把这事算了好不好?」

学姐站在沙发上抱着胸,上下打量了一下嬉皮笑脸的棋,又看着棋手上的血滴滴答答的流在地上,很快在地上积了小小的一滩。她哼了一声,翘腿坐下说:「好啊!看在你的面子上,让那个三八进来给我倒杯酒认个错,这件事就算了。」

「喂,猪头,快去啦!把小兰叫进来。」棋拉了拉还撑着不肯出去找小兰的猪头,低声说:「这个学姐她惹不起的,你别乱挺马子。」

「喂!是他们先挑起来的哎!又不是我们想打架。」猪头一听就叫起来,「小兰干嘛要跟她道歉!」

「不认错也行啊!反正从她一入学我就不爽牠。」学姐无所谓的耸耸肩,「棋,我是不介意啦!反正以后都可以教训那个不听话的学妹。」

「喂!三八!妳说什么?」猪头一听就火起来,「妳敢动我马子试试看!我饶不了妳!」

「你叫我什么?!」学姐的眉头一竖,看着猪头说:「你懂不懂规矩!你还得管我叫学姐咧!」

「学姐了不起啊!怕妳啊!不就是打架吗?有本事冲我来啊!」猪头大声叫,「欺负女孩子算什么本事?」

「好了!猪头!别说了!」棋转过身,看着坐在门后,一直在低头喘气的志麻,低声对猪头说:「一进校门就跟学姐结仇,你们两个还想不想读完大学了。就算你不想,你成天把芝麻拉下水,想没想过他是不是想读完?」

棋的话一下噎住了猪头。他挠着头想了想说:「还是不要了,不然我道歉好了。我要是让小兰过来认错,她会恨死我的。」

「喂!猪头!你还真是猪头哎!」学姐挑着眉上下打量着猪头说:「那个三八怎么那么走运,找到你这么笨的凯子。告诉你!我今天就是让她给我认错道歉!谁替也不行!」

猪头还在犹豫,而棋看着一直没有抬起头的志麻,突然怒气上心头,大声说:「好了!我去!」说完就走出了包厢的门。

棋真的有办法,不一会儿就把小兰劝进去,不情不愿的给学姐敬酒认错。学姐也没有为难他们四个,又教训了几句,很快就把他们放走了。

去医院的路上,志麻一直躲着棋远远的,一句话也不说。倒是猪头在急诊室里,趁着小兰在外面等他们的时候悄悄对棋说:「喂,色狼棋,你很强哎!居然能把小兰劝进去认错。」

「她又不笨,告诉她实话她也分得清楚轻重。」棋皱着眉头看着帮她缝针的医生,顿了顿说:「医生,我没有伤到神经吧!」

医生一边缝针一边冷哼了一声说:「你们这些年轻人,这会儿知道害怕了?打架的时候怎么不动动脑子?放心吧!没什么人事。」

棋长呼了一口气,放下心转头对猪头说:「喂,猪头,你一个男人怎么不知道管管自己的马子,成天让她惹祸。今天要不是学姐好说话,你们以后就死定了。」

「没办法啊!只要小兰一撒娇,我就没办法了嘛!」猪头挠挠脑袋,一边龇牙咧嘴的被护士往脸上的伤口上药一边说:「反正女人的事,能闹多大么。」

「闹不大?那你们两个怎么进的补习班?」棋看着自己已经包扎好的手,抬起来轻轻动了动说:「今天要不是我反应快,芝麻的脑袋就开花了。你跟着自己的马子胡闹,有没有想过一直挺你的芝麻有多无辜。」

猪头没说话,只是乖乖的让护士上药,过了好一阵才说:「色狼棋,你还蛮关心芝麻的,不生他的气了吗?」

「生什么气?」棋侧过头,看着墙壁。墙壁那边,就是在隔壁上药的志麻:「我干嘛要生他的气。」

「哎呀,就是那天嘛!」猪头看了看护士,有些着急的说:「那天是我逼他去的啦!喂,就算,就算做不成那个,又不是不能做兄弟,你干嘛老躲着他啊?」

「我哪有躲?」棋转过头说:「那天你逼他来的?你知道什么?他都说什么了?」

「我就是什么都不知道才着急啊!」猪头郁闷的抱胸说:「你又不是不知道芝麻那个人,什么都嘛要放心里,问也问不出来。喂,你没欺负他吧!」

那天,算是欺负吧!棋低下头,没说话,留猪头一个人着急。

他不知道要怎么和猪头说,更不知道要怎么跟志麻解释。

他的勇气,已经不够他再来一次,不够他再一次面对这世界的现实了。

***

从医院回家的路上,小兰一直在生气不说话,回家就径自走进自己的房间。而猪头也立刻跟进去,想哄她开心,只剩下志麻和棋两个在客厅。

志麻远远的坐在沙发的一角,一直没说话,棋坐在沙发的另一头,看着芝麻已经发紫的嘴角,犹豫了一阵才说:「芝麻……你……还好吧……那天……」

「我脸上的伤没事。」志麻打断棋的话,站起来,往饮水器走过去,「你要不要喝水。」

不想和棋谈那天的事情,志麻怕说了,他就忍不住再一次的犯错,然后再一次的失望。

「你的手……还好吧!」志麻一边倒水一边问,「你怎么知道我们今天在那里?」

「还好,没伤到神经,过两个星期就好了……」棋看着志麻拿到他面前的水怀,拿起来喝了一口说:「是系上的学长告诉我,那个学姐今天晚上要在ECHO出手教训学妹,所以我……」棋顿了顿,没有再往下说下去。

是因为小兰才来的吗?志麻觉得自己心里有点空荡荡的,不知道什么滋味。

但棋明明是喜欢男人的,不管他表现在人前的一面有多玩世不恭,志麻都忘不了那个晚上,那个阴暗的客厅里的棋。

志麻捏着水杯,皱着眉紧紧的盯着杯广里有些涟漪的水面说:「棋,你……是担心小兰吗?」

棋低着头,沉默着,拿杯子的手慢慢捏紧,捏得指头部发白。

手很痛,头也开始痛起来,棋看着血迹慢慢的从自己手上缠的白纱布里渗出来。

「是……」棋闭起眼睛,声音有些压抑,缓慢的说:「学长说,ECHO是学姐的后台,我怕出什么事情,你知道……」

「啊!原来她存心就是要我死得难看啊!」棋的话还没说完,小兰一下打开门走出来,「那个欧巴桑!还告诉我是要谈判咧!」

「喂!妳觉得教训妳和谈判有什么两样吗?拜托!妳有什么资格跟人家谈啊!」志麻转过头,看着小兰冷笑着说:「三八,妳当这里是哪里啊!我们才过来上学两个月哎!妳除了新生,还认识几个人?除了猪头这个白痴,谁会跟着妳去打架!我问妳,今天除了我们两个,妳还叫得到谁啊!」

小兰被志麻说的哑口无言,却梗着脖子说:「谁说的!那不是还有棋!要不是你死活不让我打电话,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但我要道歉,还把棋的手伤了!棋的手很重要你又不是不知道!」

棋拾起头来,看到小兰看着自己的手。她的睫毛在灯光下有些闪亮,眼眶有些红,形状娇好的嘴唇微微的抖着。

棋的心一动,眉头皱了皱,低下头去,用完好的那只手慢慢的把自己受伤的手盖起来,不想让小兰再看他的手。而小兰的眼光也一下离开,转头看着志痲。

这一切都看在志麻的眼里,突然觉得有股火熊熊的在胸里烧起来。他指着棋对小兰说:「妳不是要他去?这就是他去的结果,妳看见了?况且妳以为他去了会怎么样?撑妳吗?妳不照样还是要道歉认错!如果今天不是棋把手伤成这样,我差点被人打破头,妳以为这件事会这么简单算了吗?」志麻重重把水杯往桌子上一败,怒声说:「无聊死了!女人无聊死了!这都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要搞成现在这个样子?猪头,以后你马子闯祸,你自己去管,都不要来找我!」

***

二〇〇〇年十一月五日冬天真难过

棋把他最珍视的手伤了。

我不想找棋,不止是不想见到他,更不想他用那双手打架。

可是他还是来了,为什么呢?他难道不知道我们就是去打架的吗?

难道是为了小兰吗?听到她要被学姐教训,就急匆匆的赶过来?

不会的,不会吧!棋怎么会喜欢那个三八?更何况她是猪头的马子。

可是猪头说,只要是喜欢女人的男人,都会喜欢小兰,所有他才会成天那么紧张地。

如果棋真的决定努力去喜欢女人,那他会不会被小兰吸引呢?

神啊!祢为什么要创造出女人这种生物呢?

——摘自《芝麻日记》

***

从那天之后,志麻和棋走得似乎更远了,虽然猪头一直努力的想把两个人凑到一起,但一直是白费心机。志麻越来越多的躲在实验室里,每天的课余活动,不是对着电脑画电路图,就是对着一堆电线组装电路板,到后来,连学长都知道电子系来了个电路狂。

而棋不是在停尸间对着尸体做解剖,就是四处去联谊,到了寒假离校的时候,他俨然已经成为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寒假放假那天,猪头约好了棋和志麻,打算四个人一起回去。但没想到,最终两个人都没来火车站,各自选择了不同的车次,分头回去了。

接下去的一个寒假,棋都不知道躲到哪个角落,最后连猪头都没有办法,只好放弃了让两个人重修旧好的努力。

返校之后的第一个星期三,就是情人节。志麻正在图书馆看书,突然有人躁动起来,小声叫着:「喂,打起来了打起来了!外面有人干架耶!走啦!看热闹去!」

情人节真是躁动的节日,志麻咬了咬嘴唇,不知道棋现在和哪个女生泡在一起。

志麻闭起眼,似乎看到那天在体育馆里抱着头痛苦的叫的棋:「我喜欢女人,喜欢女人的胸脯,喜欢女人屁股,找看见女人就会硬起来,我喜欢女人,我喜欢女人,喜欢女人,喜欢女人……」

棋曾经在他耳边那么痛苫的说:「芝麻,你放弃吧!我们都放弃吧!」

他是铁了心了吧!要抛弃自己同志的身份。志麻想,他不明白棋的想法,不明白棋的痛苦,他能做的,就是尽量拉大两个人的距离。在他那么努力的把自己的一切都摆任棋面前之后,他实在无法再像以前一样,作为一个朋友站在棋的身边,看着他四处掠夺女生的心。

「喂!那不是篮球部的吗?」突然有人小声叫,「确实高啊!听说他以前是联赛MVP哎!喂喂喂,那个被打的,不是医学系大一的那个人间败类吗?」

「对啊!是他哦!那活该他破打啦!学校里面哪个男生不想揍他啊!」有人咬牙切齿的说:「那个败类,才来一个学期,连学姐都敢泡哎!」

「对啊!最可恨的是他还敢甩咧,靠,简直不把别的男生放眼里啊!」有人小声说:「喂,那是不是外贸那个系花啊?哇塞!果然超正点!我记得她是MVP的马子哎!啊!我明白了,那个败类把MVP的墙脚给撬啦!怪不得会打起来。靠,拜托,是美女那个败类都不放过啊!」

「喂!同学!这里是图书馆,不是菜市场,你们要看热闹出去看!」值班老师刚走过来,就被冲下楼的志麻撞了一个趄趔,「喂!同学,图书馆里不许追跑打闹!」

为什么猪头和棋会打起来?为什么还关小兰的事情?志麻隐隐有些心惊,难道,他一直怕的事情终于出现了吗?

顾不得气急败坏的老师在后面的叫,志麻三步两步的冲到图书馆门口,扒开人群挤进去,正好看到小兰站在猪头身后大声叫:「猪头!你丢脸不丢脸,在学校里打人?」

「我丢脸?谁丢脸啊!」猪头指着已经被打到坐仔地上,周围都是刚从图书馆借的书的棋大叫,「李思棋!你对谁下手我都管不着,但是小兰是我马子你知道不知道!你居然敢对她下手!亏我还一直当你是兄弟!」

猪头提起拳头,拉住棋的领子,提起拳头要打下去。突然他的手一痛,扭头一看,看到小兰抓着他的胳膊狠狠的咬着。

小兰看着猪头惊诧的眼睛,钻到棋的面前,面对着猪头叫:「你打!打啊!你有本事就连我一起打!」

「小兰!妳……妳为什么要帮那只色狼!妳知道不知道他不是好人!」猪头放开抓着棋的手,气得头脑发胀,「妳干嘛要离开我!李思棋!你这个混蛋!你有那么多马子,为什么非要来抢小兰?我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

「你到底在说什么!」棋推开小兰,抹了抹自己嘴上被猪头打出来的血说:「我几时抢过你马子!我早就说过我再烂也不会碰小兰!你有病啊!」他一把推开猪头说:「走开啦!我还有课要上。」

「李思棋,你别走!」猪头一把抓着棋,走到小兰面前说:「小兰,妳听见了?妳就要为了这种王八蛋跟我分手吗?色狼棋,你现在就给我跟小兰说清楚,你不喜欢她,死也不会碰她一下!」

「猪头!够了你!干嘛一直混蛋王八蛋的叫!我也有妈生的好不好!」棋扯着猪头的手大叫说:「你们两个要分手关我屁事!再说我干嘛要保证!你要是跟小兰分手了我干嘛不能追她!你脑子有问题啊!」

「你说什么?!」猪头气得眼睛都红了,猛的给棋脸上打了一拳,「我就知道你当跟我们做兄弟,原来你根本就没拿我们当过兄弟!就是想抢走小兰!王八蛋!我揍死你这个败类!」

「喂!猪头!你少瞎想好不好!」棋猛的给了猪头腹部一脚,气喘吁吁的说:「我几时不拿你当兄弟!几时说要抢小兰!」棋侧头往地上吐了口血沫,转过头说:「好了好了!就当帮兄弟,我说就是了!麻烦死了!喂,小兰……」

「够了!我不想听!」小兰捂着耳朵突然叫起来,「朱茂庆!老娘告诉你!我就是想跟你分手,这跟我喜欢棋没关系!我就是不想跟你在一起,就是后悔跟你在一起,就是讨厌你这只有身体没大脑,除了打球什么都不会,就知道用蛮力的猪头!」

「啪!」志麻冲上去,清脆的给了小兰一巴掌,气得浑身发抖,「陆晓兰!妳这个三八别太过分!妳也不想想猪头为了妳付出了多少!妳惹那么多事,每次都是谁出来撑妳的?如果没有妳,猪头现在就是国手了妳知道不知道!如果没有妳!他用的着这么辛苦读书吗?」

「好了!芝麻!」猪头捂着肚子,坐在地上大吼,「别说了!」他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对旁边的人大叫,「你们都看什么看!看的很爽是不是?都给我滚!滚啦!」说完大步走出了人群。

看到猪头走掉,棋也有些尴尬,拣起地上掉的书说:「喂,没事了吧!我走了。」他转过身,突然停下来说:「芝麻,你……帮我劝劝猪头吧!还有,小兰,我管妳为什么跟猪头分手,反正我告诉妳,这辈子,妳再也遇不上猪头这么好的男朋友了。」他说完,推开人群,也大步走了。

志麻看着站在原地捂着脸,一句话也不说的小兰,有些于心不忍。他毕竟是个男人,做出当众打女人的事情,他也很后悔。志麻犹豫了一下,终于走过去说:「喂,三八,妳的脸还好吧!刚才……」

「别碰我!」小兰突然一下打开志麻伸过来的手,「我怎么样要你管!我跟他们两个的事关你什么事!要你多手管闲事!你滚!滚啦!杨志麻!我以后也不想见到你!」

小兰说完也哭哭啼啼的跑了,剩下志麻一个人,呆呆的站在图书馆门口,望着棋离开的方向。

小兰晚饭的时候回来了一趟,默默的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住到朋友家去了。猪头一直在喝闷酒,看着小兰进来,看着她收拾,看着她拖着自己的行李箱走掉。志麻一直陪在猪头的身边,也什么话都不好说,只是陪着猪头喝闷酒。一直等猪头喝醉,倒在沙发上睡着了,才拿着机车钥匙,骑车去了棋的家。

志麻在路上早已想好了,要怎么跟棋谈谈小兰,要棋劝劝小兰回到猪头的身边,但到了棋家的楼下,才惊觉自己做的这件事有多无聊。

棋今天在图书馆前已经说的很清楚,他怎么都不会碰小兰。他也清楚明白的告诉了小兰,猪头是个多好的男朋友。志麻站在楼下犹豫不决的想,他来这里还要跟棋谈什么呢?要棋做什么呢?

志麻正在想,突然有车灯晃过来,他想也没想,就闪进阴影里。

真像个来偷情怕被人发现的情妇,志麻咬着大拇指,靠在身后的墙上,或许这才他来这里的真正的目的吧!他想见棋,想问问他被猪头打的伤怎么样了,想在棋那总是拉着窗帘,昏暗的客厅里,看着棋在他面前撕下他一直戴在脸上的面具。

志麻正在胡思乱想,突然听见小兰那高八度的声音响起来:「喂,你走吧!我自己会回去。」

志麻吃了一惊,抬起头,看见小兰站在刚才开过来的那辆车前,对车里面开车的男生说:「你管这里什么地方!陪什么陪啦!老娘用不着你陪!再见!」说完甩上车门,转身蹬蹬蹬的上了楼。

等车开走了,志麻才走出来,远远的跟着小兰,看着她脱下外面的大衣,露出一身凸显身材的毛衣皮裙和高筒皮靴,站到棋的门前按了门铃。

小兰这么晚,穿得这么性感来到棋的门前,志麻突然觉得火大,冲过去趁棋还没开门之前,拉着小兰就走到楼梯间。

「三八!妳什么意思啊!白天才跟猪头分手,晚上就要到别人那里献身是不是?」志麻抓着小兰的手臂叫着,「妳知道那是谁的家吗?那是棋哎!是猪头的兄弟!妳这么做,想气死猪头吗?」

「杨志麻!我早就说我不要见到你了!我干什么你管得着吗?」小兰仰了仰头说:「你有什么资格管我?我是你死党的前、任、马子!不是你马子!你是我什么人?我哥还是我爸?我喜欢去谁那里献身,关你什么事!」

「只要这两个都是我朋友,我就管的着!」志麻怒气冲冲的说:「猪头喝醉了,妳跟我回去照顾他!等他醒了,只要妳好好跟猪头道歉,他才不会记恨妳。」

「我不要!杨志麻!我跟猪头分手了!我已经搬出来了!我干嘛要回去照顾他跟他道歉!」小兰使劲挣脱着志麻的箝制大声说:「他喝醉了你这个死党不照顾他,来这里干嘛?谁告诉你我要来这里的?!」

「妳管是谁告诉我你要过来的?如果猪头不是为妳喝成那样,我才不愿意找妳这个三八!」志麻捏着拳头,如果面前这个是个男人,他早就一拳打过去了,「我告诉妳,陆晓兰!妳少忘恩负义!猪头那么爱妳!他平时都怎么对妳的,妳不记得了吗?就算不说他怎么为了救妳摔断腿,为妳被迫退役,怎么一次一次给妳收拾妳闯的祸。光去年妳被学姐教训,他明知道危险,还是出来挺妳。猪头对妳这么好,妳居然现在跟他说要分手!」志麻拉着小兰往楼下拽,一边拽一边说:「三八!我告诉妳,妳现在给我回去跟猪头认错!跟猪头说妳不想分手!快点跟找走!」

「我、不、要!杨志麻!你放手!」小兰抬脚一下踹在志麻的腰上,自己也站不隐,退了几步,撞在墙上。

志麻怒从心起,站起来拉着小兰的胳膊就想把她强行带回家,没想到小兰突然抽泣起来,低着头说:「芝麻,我知道你讨厌我,你觉得我忘恩负义,你觉得我三八,水性杨花!」

小兰抬起头来,透过一双泪眼看着志麻:「是,我是喜欢上棋了!我是要跟他表白了!是想献身给他!那又怎么样?杨志麻!那又怎么样!」她抬手抹去掉下的泪说:「我陆晓兰不是冷血动物,不是不知道猪头对我有多好,他为了我不得不退役,为了我不得不去考大学。」

小兰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掉下来,又快又急,根本不给她抹去的时间:「你们都知道猪头有多爱我,可是我呢?你有没有想过我爱不爱他?我的感觉你们谁想过?是!当初他追我的时候,我喜欢过他,也爱过他,可是都这么久了!你想过没有,感情会变,爱情会没,我也有不爱他的一天!」小兰使劲的抹着眼泪,却越抹越多,眼泪像开闸的水库一样涌出来,「你们上补习班的时候,我就发现我不喜欢他了,我不想跟猪头在一起了。可是你们呢?你们人人都认为猪头为我失去了那么多东西,我跟他在一起就是天经地义。人人都认为我迟早会嫁给他,跟他一生一世。连我妈都支持他,帮我托人转学,让我放弃一年的学分,跟猪头来这里读书。而我呢?你们谁想过我想不想嫁她,愿意不愿意到这里来上学?我明明不喜欢他,却只能等着,等着猪头有一天不喜欢我,有一天离开我,有一天能放我自由。」

志麻被小兰说的愣住了。的确,他讨厌小兰,经常希望猪头能突然发现小兰这个三八不适合他,然后跟小兰分手,却从来没考虑过小兰喜欢不喜欢猪头,愿意不愿意和猪头在一起。志麻愣愣的,不经大脑的话冲口而出:「既然……妳已经忍了这么久了……为什么不再忍下去?为什么妳要做的这么突然,为什么妳要跟猪头说妳喜欢棋?」

「不是我做的突然,是你们从来不介意我的举动,从来都没想过我除了爱猪头,还会有其它感觉。」小兰咬着嘴唇说:「而且我喜欢棋,我就是喜欢棋。我受够了那种只能当他兄弟马子的日子,受够了在猪头身边看他,受够了在猪头怀里喜欢他的日子。我想跟他表白,我想告诉他我喜欢他。为什么全校的女生都有机会,唯独就是我不可以?唯独就是我不行?为什么因为我曾经是猪头的马子,我就不能跟棋在一起?」

小兰突然向前,抓着志麻的外套叫:「芝麻,我知道我不是好人,我知道我是个死三八,我知道我对不起猪头。你别逼我了,别逼我回到猪头身边。我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我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忍不下去了,再忍下去,我迟早会崩溃,真的会崩溃掉。」

志麻看着靠在自己胸前泣不成声的小兰,缓缓的举起手,在没有灯光的楼道里,看着自己模糊的掌心。

这个情景,好熟悉。那天,棋捧着头,也是这么痛苦,也是这么努力的恳求着他。求他别逼他,求他放过他,求他不要再坚持。

他又做错了吗?又一次的做错了?他以为叫小兰回去,是对小兰和猪头最好的选择。可是,真的是这样吗?如果小兰真的回去了,猪头会不会也有一天,也会这么痛苦的面对他,让他不要再逼自己?

在楼道里,志麻缓缓的抱住小兰的肩:「三八,妳好自私,妳怎么能这么自私?妳怎么能这么残忍的对他?就算妳不喜欢猪头,就算妳要离开他,妳为什么不能用些平静的方法?为什么要告诉他妳喜欢别人?为什么要告诉他妳喜欢棋?」

寂静的楼道里,回荡着小兰的哭泣声,志麻轻轻的抱着小兰的肩,却没发现身后楼梯间隔门玻璃外那个微微颤抖的影子。

「三八,妳喜欢上谁不好,为什么会偏偏喜欢上棋?妳知道不知道他是我们的兄弟?妳知道不知道他有多滥情?妳知道不知道他有多少个马子?」志麻叹了一口气,不管他再怎么讨厌小兰,毕竟也有那么久的感情了,他不想看着小兰和他一样,跳进棋这个火坑。

「我知道,我知道棋是什么样的人,那又怎么样?」小兰推开志麻,抽泣着站在他面前,「你看看我,我陆晓兰有什么地方比不上别的女生?有什么比别人差?况且棋不是对我没有感觉,那天在ECHO,学姐要教训我,他不是赶过来了吗?不是把他最珍视的手打伤了吗?」

果然是这样吗?果然和他想的一样吗?志麻咬了咬嘴唇,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冲动,突然说:「不,不是这样的,三八,妳不知道,妳不知道棋是什么样的人,我告诉妳……」

「够了!别说了!」突然棋的声音从志麻的背后响起来,「芝麻,你真的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你了解我什么?你凭什么在小兰面前说我?」

棋怒气冲冲的,浑身上下都好像着了火,紧紧的盯着僵在原地的志麻。

他不明白,为什么志麻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想要把他的秘密告诉别人?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逼他面对他不愿意面对的一切?

棋紧紧的捏住拳头,不想让志麻看到自己头疼的样子。

可是他的头真的很痛,从他隔着玻璃看到志麻那么温柔的抱住了小兰的那一刻开始,他的头就像撕裂一样的痛。

为什么志麻要抱住小兰,为什么他要那么温柔的抱住一个女人?为什么他让一个女人靠在他的胸前?

志麻不是喜欢他吗?不是只喜欢他吗?不是只喜欢男人吗?

头太痛了,让他什么都思考不了,什么问题都想不出答案。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却用力推开志麻,走到小兰面前,突然抬手,重重的搧了她一个耳光,把她搧倒在地上。

耳光声响亮的楼梯间响起,志麻似乎被棋吓呆了,就这么愣愣的看着棋从地上轻轻扶起被打得头晕眼花的小兰,头也不抬的说:「刚才这一巴掌,就算我这个当兄弟的为猪头做的最后一件事。从此以后,小兰就是我马子,如果你们有什么不爽,就冲我来,别再找女人麻烦。」

棋说完,就抱起站不稳的小兰,也不管站在那里的志麻,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楼梯间。

***

二〇〇一年二月十五日那么冷的天为什么不下雪

他把小兰带走了,头也不回,看也没看我。

猪头从昨天到现在一直在喝酒,我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怎么安慰自己。

棋的背叛,小兰的背叛,对我们两个都是说不出口,安慰不了的伤。

猪头说要去找棋算帐。那我呢?我该去找棋吗?

就算我找到他,我该说什么呢?叫他离开小兰吗?还是叫他不要逃避自己同志的身份?

他真的不爱男人了吗?还是他真的爱小兰呢?这是不是他终于能够恢复正常,离开这个无望圈子的机会呢?

我说小兰自私,那一直想去逼棋面对自己同志身份的我不也是自私的吗?

神啊!如果爱情是祢赐给人们的礼物,那为什么还要同时教会给他们如何遗忘爱情?

而最过分的是,为什么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这份附加礼品?

——摘自《芝麻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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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麻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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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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