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那年的夏天热得可以把人融化。
美丽的沙滩空无一人,海岸线上的浪拍打得再卖力都没用,人们躲进了室内,凶猛的冷气把热气一古脑排放到外面,没地方去的流浪狗只能躲在遮阳伞或是汽车底下吐舌避暑。
这样的夏天有什么好?
有。
这一年,他和她相遇,夏奔腾遇上了凌子润。
这样的热,他一无所觉。
「老李,我出门了。」青年有张明亮的脸,满是笑意的交代了门房,踩著浮云般的脚步走出家门。
「大少爷,车已经在等著了,老吴马上开过来,请你等一下好吗?」门房从警卫室跑出来。
「不等,我很急。」
全世界都知道他在谈恋爱。
他什么都等不了,不想等,不愿等。
他好急、好急,急著要在每天张开眼睛的时候就能看到她。
二十四岁的夏奔腾,二十岁的凌子润,研究生的他,大二生的她,多好,多匹配。
两人认识要归功弟弟夏英杰拉的线。
为了衝高自己舞台剧团的知名度,弟弟把他拉来充当观众。
出人意料之外的是一齣圣诞夜的「罗密欧与朱丽叶」,戏台上的男女主角没能成就好事,女主角反而跟台下的夏奔腾迸出火花,一个微笑,一个凝眸,散场后他带著去花圃偷来的波斯菊表白心意,还在卸妆的凌子润欣然接受了他的花。
就那么自然成就一对让人眼红的情侣。
从此以后,夏奔腾的生命是粉红色的泡泡。
他的子润灵动得像隻百灵鸟,她的眼睛像小鹿一样圆溜溜的,两颗黑水晶般的瞳眸乾净又纯粹。
只要她眼波轻摇,就会颠倒人心。
他的子润小巧婀娜,他双手熊抱就能把她搂个满怀。
他的子润容易感动流泪,就算是多芭乐的剧情都能惹来她潸然泪下。
他的子润、他的子润∼∼他的子润,几乎变成了他的口头禪。
他总是把她的喜好放在心尖上,其实他有许多事情要烦恼——兵役,要不要出国,甚至要不要接掌家业?
但是那些一直困扰著他的事情都没有他的子润来得重要,一如往常,没课的他绕过半个校园来到大学部。
「学长,小润被助教叫去搬道具,她要我告诉你二十分钟后在福利社见。」前哨小兵一字不漏的转述了女神的话。
「嗯,知道了,谢谢。」他点头示意。
小兵脸红红的走了。
抱著原文书的他眼角眉梢有股特别的魅力,曾是大学部风云人物榜上有名的人,都毕业两年了,可在学弟妹们心目中的偶像地位丝毫不见动摇。
小兵能跟心目中的偶像说上话,就算隻字片语,也心满意足了。
他改道,又有人打楼上探出半个身子喊——
「夏奔腾学长,子润学姐现在在勤学楼,她说会迟到一下。」
他看了腕上十八岁生日时家人送的名牌錶,嘴角在笑,神采飞扬,他决定加快脚步,抄捷径到福利社,然后等她,给她惊喜。
他熟知她的课表,熟知她的生活作息,就如同系上的学姐学弟们也熟知这对金童玉女摊在朗朗阳光下的爱情。
他们没有刻意张扬,但是他的名气太高,能站在他身边的女孩子自然会受到瞩目。
他是得天独厚的,一流的家世背景,俊朗的外表,加上天然的自信,傲人的成绩,许多优点融合在一起,使整个人都散发著逼人的光彩。
许多跟他擦身过的学生莫不被他的风采折服。
「学长,请你收下这个。」怯怯的身影从他经过的路上走了出来,红晕满面的拿出贴身藏了很久的情书。
居然等在这里?想要碰上他的子润竟还得先迈过关卡。
告白的信他没少收过,但是他从来都不是浮滥的男人。
「我不能收,我有女朋友了。」
「我只希望能在背后默默守望著你,这样也不行吗?」退而求其次能让他感受到自己的真心吧?
「与其那么辛苦,不如用妳美好的眼光去寻找真正对的人,青春宝贵,别浪费了。」
「那如果哪天你们分手了,我可以排第二顺位吗?」清秀佳人不死心。
他看看錶,要迟到了。
「妳不会等到那天的,我还有事,再见。」别人的想法都不关他的事,她们爱表白,爱等候,爱一厢情愿,都可以,他都不放在心上。
他冷笑的处理了爱慕少女的芳心。
加快脚步,他赶到福利社门口站定,很好,他要在这里等著,等她到来。
他心中算盘正打著,一道纤若无骨的身影却飞扑过来揽住他的腰。
「我们好有默契喔!一起到欸。」她的声音跟人一样,温润里带著少女特有的腔调,像春天山涧的水。
她轻盈的姿态像一隻翩翩青鸟飞入他的心,那甜笑,如同一朵清晨初绽的花,芬芳又迷人,勾惹得人心悸动,教人百看不厌。
总之,怎么看都是好的。
「不是会晚到?妳算计我对不对?坏东西……我本来可以更早到的。」他不由得懊恼。
「又被谁绊住?我猜猜,告白的美女?同是硕士班的爱慕者?」他的好人缘众所皆知,男女老少通吃。
她知道自己的幸运,就因为他喜欢的人是自己,要是他对自己无心,待遇不会跟别人不同。
这个男人是天之骄子,生下来便独享英俊、聪慧、宠爱、夸奖、阿諛奉承,他想要什么没有得不到的。
可是更多像她这样生活在平凡底层的小人物,他们能够有所交集,甚至感情一路增温变成男女朋友……她压根没想过。
「不重要,被我打发了。」他轻刮她挺直细緻的鼻子。
就算已经过了曖昧期,见到她还是忍不住心动。
「真不知道要什么样的人才能放进你心里让你记挂著,永远不忘?」有才华的人总是有些目中无人,他也是,对他而言,不重要的人跟蚂蚁差不多。
你会去看蚂蚁一眼吗?不会的,对不对?
「妳,我的心里只有妳。」在这么近的距离里,在这么亮的天光里,他总是以他强悍的姿态进入她的心。
凌子润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因为他泛起情潮。
「你讨厌,总是挑我爱听的话说!」
他光华饱满的额头,黑亮深邃的眼眸,眼底既有年轻气盛的锋芒,也有男人的内敛,身材高大不失儒雅,每看他一次就会更爱一分,是谁说单眼皮的男人不好看?他的单眼皮就很有个性,她最爱他的单眼皮。
夏奔腾看著明亮的她,眼里的恍忽一闪而过。
其实,他对活著这件事没什么真实感,也没对什么东西执著过,不特别爱谁,也不觉得有必要的乐趣。
他从来不祈求能够被谁喜欢,因为他觉得自己无法对等的喜欢对方。
但是老天把凌子润送来了,因为她,他试著改变自己,学著合群,学著有问有答,学著稍微修正自己不讨人喜欢的那一面。
当然,这些他是不会说的。
他们在林荫大道上慢慢的走著,让日光和夏风吻著彼此的脸颊。
「我送妳回家,对了,我小姑姑每个月的第二个星期六会回家吃饭,刚好我爸妈也会在家,那天妳也一起来好不好?我想让他们见见我重要的人。」
「你们的家庭聚会,我一个外人去的话怪怪的。」她还没有心理準备欸,他想带自己去见家人,是不是就代表他们的关系要往前进步了?
会不会太快?
「虽然妳还不是我的家人,以后也会是,不来会后悔喔。」他的威胁一点力道也没有。
「你就那么有把握我只能跟著你啊?谁规定跟谁谈恋爱就要跟著那人一辈子?少臭美了!」
「zF规定的。」他温柔蚀骨的望著她。
「最好是这样啦。」她笑开了,柔亮的乌发,淡如花瓣的红唇,美丽的烙在他情竇初开的心里。
她是他幸福的青鸟。
青春装在无忧的面容下,让人大把大把的虚掷,流光溢彩。
一年过去,硕士研究所毕业的那天,穿著硕士服拍照的夏奔腾像个任人摆弄的木偶,一下站在相思木下,一下坐草坪上,下一秒又因应要求和粉丝般的学弟妹合照,是所有毕业生中最忙碌的。
凌子润也用打工买来的数位相机拼命帮他拍照,不管什么姿势,察、察,生怕错过任何一个镜头下的他。
「我又不是偶像明星,照什么照!」被拍得太多的男人翻脸了。
「没关系啦,你人缘好咩,来,笑一个,你要毕业了,就让他们拍,当作纪念嘛。」凌子润好言劝他。
「我只给妳拍。」
「好啦、好啦。」
那天阳光普照,绿叶油亮得好有精神,随处可见欢喜的面孔还有依依离情,青春稚嫩的脸孔开始要展翅高飞。
这天,夏家父母也出现了。
去年夏天她本来有机会可以见到夏奔腾的家人,却因为吃坏肚子,上吐下泻,失去了机会。
夏一泽是上市公司的大老闆,夫妻俩一年到头都在国外为事业奔波,难得因为儿子的毕业典礼出现。
「爸、妈,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子润,我的女朋友。」几乎是献宝的把不及自己肩膀高的小女人推到父母面前。
夏家父母不著痕迹的上下打量过凌子润以后,客气的点了点头。
即使是儿子提过的女孩子又怎样?一对幼雏,连飞翔的能力都不具备,把感情当真了也对前途无用。
但他们是见过世面的人,该有的寒暄、该打的招呼一样不缺,给足了聚少离多的儿子面子。
夏奔腾也不是很在乎父母的反应,尽到介绍的责任,转过头就把人带开。
「欸!你也太没礼貌了,你爸还在跟我说话欸……」被拎走的人瞪大眼睛却一点威胁的力道也没有。
「不用担心他们,我只是他们行程里的一站,我说……妳都不担心以后我们见面不容易了?」瞧瞧,校长、荣誉教授们全凑了上去,儿子对他们来说不是最重要的。
「你在捨不得我吗?」她wanlong著相机的带子,慧黠的抿出一朵笑花。
他板起脸来,王子脾气发作了。
「这两回事吧?」她多少想给夏家长辈留下好印象的,这家伙都不明白她的用心。
夏奔腾恶狠狠地捏她的耳朵,其实下手轻柔。「不许打哈哈,给我正经的说。」
他很不安,以后要看到她得花更多时间,以后,他得分心在事业上。分心,就代表无法专注,他不喜欢那种无法掌握的感觉。
她眨眨黑溜溜的杏眼,手攀上他的胳臂。
「别这样啦,你毕业是喜事,现在通讯器材那么方便,有手机,有脸书,有MSN,再不然,两趟公车就到你上班的地方,我们不是说好了一星期出来吃三次饭,每天打电话,算一算一星期七天,我们跟现在有什么不一样?」
她并没有自以为万人迷,觉得夏奔腾没有她不行,她只是运气好,在这种年纪就遇上对的人。
对她来说每天都能跟心爱的人见面当然好,但她也有学业压力,她想为将来的事业铺路,她不能只顾自己,她还有一个妈咪需要她。
乾柴烈火很激情,可是细水长流才能长久不是?
显然,夏奔腾不是很能接受她的说法,有时候他会有种错觉,要不是他一头热的追求著凌子润,她也许还是那种不冷不热的态度。
「我决定了,妳搬来跟我一起住,跟著我,帮我管家,帮我拿主意,我也会听妳的话,对妳很好的。」
「我不懂,你的意思是同居吗?」怎么突然绕啊绕的绕到这个问题来了?
「我想要随时都可以见到妳,妳知道吗?我现在已经开始没有安全感了,要是我不在的时候妳被别人追跑了怎么办?」
「你胡说什么,这么不信任我?」甜滋滋里掺著些她无法理解的东西,就因为他要随时随地可以看见她,所以要把她放在他睁开眼睛就能看到的地方,听起来多浪漫啊……可是她还不想变成他笼子里的宠物,她连尝试飞翔的机会都还没有,不能将时间往后挪一挪吗?
「答应我啦子润,我有能力负担一切,妳只要跟著我就好了。」他没有把凌子润的话听进去,逕自描绘著他一手规划的、他们的远景——
「等我们生米煮成熟饭,最好是连孩子也生了,我爸妈也只好认了妳……我保证我只爱妳一个,别的女人我一眼都不看。」
这男人被宠坏了,总觉得他要什么别人就得给。
她湛亮有神的眼睛掺入了明显的不乐意。「夏奔腾,你在太阳下待太久,头晕了。」
原来他爸妈是不乐见她和他的事,她还必须事先卡位霸住夏家媳妇的位置才能得到认同。
「我好得很,子润,妳从此跟著我吧,我一定会对妳很好、很好,不会负心的。」他几乎要竖起三根指头发誓了。
那时候的他以为这世界应该为他们的幸福而存在。
比利时作家梅特林克说过,「幸福是一隻青色的鸟,有著世界上最美妙清脆的歌喉,找到了之后得马上把牠关进黄金做成的笼子里,这样,你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幸福。」
他以为,他所要寻找的幸福就是凌子润,凌子润是他心目中的青鸟,还有,只要是他的请求凌子润从来没有不答应的。
可是,她踢著脚下的小石子什么都不说。
他不知道她有口难言。
夏奔腾描绘的前景很美,每天一起出门,一起从晨光里醒来,有情人最想要的不就是这样的结局?
为什么她不能什么都不想的答应他?
她很悲哀的就是不能。
久久等不到回应,夏奔腾开始感到暴躁,他粗暴的当著许多人的面前吻了她。
凌子润一阵错愕,他这不是打劫吗?
「你……这是做什么?」她下意识的抹唇,把淡色的唇抹得又红又肿。
夏奔腾怒了,将她所有的表情尽收眼底。
「做什么?」他冷笑,因为心被刺伤,「妳是我的人,这时候才做作会不会太恶心了?」
「夏奔腾你最好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羞不可遏。
「说同居是看得起妳,跟著我妳起码还有个情妇的名分……」
相较於他口不择言的怒气,凌子润在不可置信的愕然后心却像被一盆清水洗过,冷静得很反常。
正常的人被污辱都会发飆吧?她把指甲掐进掌心里,掐出半圆的痕。
「我不当人家的情妇,也许我们的感情发展得太快,彼此都盲目了,趁这个机会分开一下也好。」
当情妇,她不如出家做尼姑!
她家有一个人当情妇就够了,她不需要步这种后尘。
如果她答应了,那么她这些年的努力又算什么?
其实夏奔腾根本没有要她来当自己情妇的想法,可是话说啊说的为什么整个离题了?他懊恼的想力挽狂澜,可是,嘴里说的却是——
「我爱的人,只要我爱她,她就胜过王者!什么情妇不情妇的,原来妳跟那些想接近我的女人没有差别,不过是贪心的想以退为进,妳不如直接说要我在这时候就娶妳好了。」
他的眼黑幽幽,动人心魄,却不知道自己完全弄拧了一切。
在他眼里,她竟然是急著要攀上有钱人的拜金女?
的确,以他高贵的门第,被他看上的女人只要点个头,往后吃穿不愁,要多贵妇就有多贵妇,是她不识好歹了。
她的喉咙梗著痛楚,心里淌著血。
「你的爱很值钱,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在爱情面前,你是男,我是女,是平等的?夏奔腾,你是耳聋了还是盲哑?我不希罕你们家的荣华富贵,那些豪宅跑车是你赚来的吗?你曾经为它们流过一滴汗水吗?你有什么好看不起人的?你说的那些话就是你爱我的证据?你实在太教人心寒了……」
她从来没想过她在夏奔腾的心底是那种人。
他们非要对方不可吗?
老实说,她真的没有答案……
对他,她从来是百依百顺,常常忽略自己的想法需求去满足他,可是这次没有了,以后也不会再有。
夏奔腾想骂脏话了,为什么她变得这么难搞?
「马的,妳在说什么,我一句也没听懂,妳是MC来吗?凌子润妳给我说清楚,不然别想我今天放过妳!」
「没有什么好说的,夏奔腾你才给我听清楚,我不做情妇、不同居,你去吃狗屎吧!」
脸撕破了。
空气凝结。
「凌子润妳给我搞清楚,肖想我的女人从系办到门口绕三圈还有剩,妳骄傲什么,小心我甩了妳以后妳就没人要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玩完了吗?」她痛心疾首。
「那是妳自找的!」
「谢谢你。」
她说谢谢马的,这女人是哪根筋不对!
就这样两人很快分道扬鑣。
那年的夏天很快过去了,青稚的爱情在夏日里发芽,也在另外一个夏天里夭折,如同落入大海里的水滴。
言犹在耳,时光却以万马奔腾的速度流逝了许久。
夏奔腾心里的青鸟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星期一的办公室,兵荒马乱得很。
懒散病发作的週一症候群?职业倦怠?别家员工是怎样她不清楚,毕业后一头栽进来的她从来没有那种机会好忧鬱。
广告创意部门是战场,而今天,是每个月一次,全公司部门要和三大龙头开会的日子。
公司的大头目欸,谁敢马虎?就算事前準备做到百分百,还要拥有打死不退的小强精神,脸皮要够厚,才不怕被上面没头没脸的削,继续用无畏的精神坚守岗位。
其实最好是有那么热爱这份工作啦。
要不是有份很丰厚的薪水,谁想这么自虐?
创意,是虫洞,搞创意的,老得快,尤其女孩子。这是一个职场前辈给她的建言,工作了几年,战战兢兢的态度不变,老不老?却已经从同事们的称呼看见端倪了。
「凌姐,提案企划书都齐了,我放这里。」
瞧,这不就来了?一个青春正茂的广告新鲜人,开口闭口喊她大姐,真要小心眼,不过大她三岁,不过人家说三岁一堑,也算一条沟了。
「嗯,我进去开会,要是有人找我或有电话妳替我应付一下。」她起身,看看腕上的錶,离开椅子。
「没问题,重要的是这案子一定要过,能不能看见我心目中的超级偶像可都在这里啊!」拍著文件夹,小编辑散发著梦幻的光芒。
广告行销也包括了视觉完成,明星重新包装再出发也算创意的一部分。
其实,从事广告工作偶尔是有机会碰到明星的,跑跑时尚趴,跟所谓的上流社会沾上那么点边,但不见得能接触到什么厉害的人。
她也是从菜鸟走过来的,也追过星,虽然不过几年时光,那些能够给她能量的动力,让她怀抱热情的因素,也因忙碌的工作逐渐被消磨……但她还是能明白这个小编辑在兴奋什么。
「我去屠龙杀敌,我不在,你们别zhaofan……小李子,我还没走,把你网购的芋头卷、牛轧糖收起来,下午茶时间还没到。」收拾了开会要用的资料,穿上被她踢落在地毯上的高跟鞋,挺直腰杆,挺进一级战区。
「恭送子润娘娘起程。」办公室的几个同事异口同声。
还娘娘呢,一个万年组长罢了,她相信她前脚一走开,这些平均年纪不到二十四的猴崽子就会当起山大王来了。
按下电梯按钮,会议室在十一楼。
到达目的地悄悄的推开会议室门,露出门缝,执行创意总监、业务部、网路部门三大巨头已经坐在位子上,这节骨眼堂皇的走进去不是自己找死吗?从后门吧,希望不会有任何一个大头注意到她。
不过莫非定律是这样的,越怕的越会来。
掩上门,找到最不会引人注意的位子坐下,气都还来不及喘上一口,美编组长已经歪过身子来悄声的说——
「妳怎么这么慢,业务经理问了好几次了。」
「我没迟到啊,还有三分钟才开会欸。」
「妳又不是新人,不懂公司规矩,从来都只有小咖等大咖,哪有大咖等我们的道理?」
「妳不会替我找个藉口?」
「有啊,我说妳去化妆室了。」够义气吧。
虽然是被用烂了的理由,但是总比没有理由好。
「咳!」执行创意总监丢过来小白眼,警告自己旗下的两员大将。
两人有志一同的坐正姿势,眼观鼻,鼻观心。
凌子润扬起脸来,好巧不巧的对上了长桌最远距离那双在她身上流连的瞇瞇眼。
她能感觉到他眼里涌动的东西,抖掉不舒服的感觉,垂下如羽扇的睫,掏出笔记,佯装什么都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