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殷孜乔坐在阿文驾驶的汽车后座,望着车窗外飞逝的街景,脑海里翻腾着临出门前陆擎天所叙述的那段惨烈的陈年情爱往事。
原来莫雅各布自小即失怙失恃,唯一的亲人便是他的弟弟雅凡,两人相依为命。在他半工半读完成大学课业后,为求取成功,毅然决然加入当时组织庞大的地下钱壮。二十多年的苦日子他过怕了,他发誓下半辈子要左揽名位、右拥财富,他爱江山更甚于美人,视情爱如无物,正好与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弟弟背道而驰。
而当年读同一所大学的陆浣星,以大企业家之女的身分地位,痴心痴意地爱上莫雅各布,无视于莫雅各布的冷漠相待,更推拒了来自父亲介绍的无数豪门子弟,一心一意等待莫雅各布功成名就之后,能发现她的真情真意。
然而就在莫雅各布自立门户闯出个人的一片天空时,却发现他呵护备至的弟弟竟然爱上了陆浣星,其实莫雅各布并不难舍,因为他待陆浣星一如其它的女人,倒是他的冷漠寡情伤了陆浣星的心。
向来疼爱弟弟至深的莫雅各布,不愿唯一的手足为情所困,于是坦然对痴恋他多年的陆浣星表明自己无意于婚姻,所以别再浪费青春等候他了,当然,他也转达弟弟对她的爱慕之情,并希望她能接受,两人能成美眷。
陆浣星没料到她多年的等待竟被莫雅各布冷绝相拒,甚至视自己如一份礼物般转送给他的弟弟。她满怀的浓情爱意,顿时化成一股熊熊恨火,烧火焚肺。经过无情爱火冶炼过的她,心性大变,蜕变成一只复仇的女王蜂,她假意接受莫雅凡的情意,却又故意在他面前不守妇道、招蜂引蝶,让他饱受妒火的煎熬折磨,以报复莫雅各布对她的冷酷无情,既然莫雅各布爱弟弟尤甚于她,那么她就要让他所爱的人痛苦。
三年前,莫雅凡与陆浣星结婚当天,洞房花烛夜,新娘身旁躺着的男人竟然不是新郎,而新郎为了报复陆浣星的欺瞒与不贞,冲动之下当着陆浣星的面,举刀割喉自杀。
而今已三年了,但是那段激烈的情爱恩怨并未随着莫雅凡的去世而烟消云散,反倒引发了莫雅各布对陆浣星另一波更缜密的复仇之计,那便是两人即将到来的婚礼,他将用自己的一生来为弟弟报仇。
殷孜乔在开着冷气的车子内,却有如处在燠热难安的地狱里,咀嚼着与她不相干的激情烈爱,不由得连寒毛都竖了起来。她原该是这个情爱风暴之外的旁观者,如今却胡里胡涂地成了当事人,不知怎地,某种奇妙不明的情绪让她对莫雅各布产生了莫名的同情及恐惧。在他的人生里,除了复仇,夫复何有呢?
当车子驶进巍峨华丽的莫家豪宅时,低眉垂首的殷孜乔全无心思浏览车外宛如皇宫的巨宅富邸,兀自沉浸在他人的情爱世界中。
她思前想后,犹豫着是否该扮演一名和平天使,为莫雅各布及陆浣星化解一场纠葛,继而又想,人家吹皱了一池春水,又干她何事,自己未免管闲事管到别人家的床上去了,毕竟她也只是一名临时演员罢了,怎好喧宾夺主呢?
车子绕行过圆弧形的喷水池,池中央的维纳斯雕像婉丽婀娜,柔和的容颜彷若与世无争,泉水自她那只柔弱无骨的纤手中湍泄而出,像在和自己玩一场水的游戏。
殷孜乔无暇四顾,径自紧握着细长的手指,翻想着该如何面对屋内的男主人。
阿文将她带往顶楼的佛堂,在拾级而上时,忠贞不二的阿文突然在前头略作停顿,然后回过身来,低着下巴沉吟半晌,似有话要说,又恐不宜出口,最后仍是忍不住一吐为快。
”陆小姐,恕我斗胆直言,请你不要生气。董事长的性情虽然狐傲沉郁,不易与人相处,但其实他的内心很寂寞,又无人能诉,连世上唯一的亲人都走了……“阿文突然察觉说错了语,及时住口,继而又掀起眼睑,机警地望了她一眼,表情像怕惹她不悦,见她并无愠色后,又继续说道:”你们就要结婚了,阿文求求你,对他好一点,别再伤他的心了,他真的很孤单。“说罢,扭过头,继续往上走,不敢再看走在后头的殷孜乔。
阿文追随在莫雅各布的身边多年了,从当年在地下钱庄讨生活时,他就非常佩服莫雅各布过人的智慧和胆识,以及清晰冷静的头脑、条理分明的组织能力,莫雅各布的前途是可以预测的。所以阿文五体投地的跟随着他,即使是一名小喽啰,他也心甘情愿。而事实上,莫雅各布也待他如弟弟,知道他善良而且心无城府,不适合黑社会人吃人的生活,所以在银行业务开放后,莫雅各布顺理成章地将自己漂白成银行家,也将他收在身旁为司机,并且为他安身立命,如今他也是莫氏银行的股东之一,但他仍以当莫雅各布的司机为荣,两人的情谊由此可见。
殷孜乔被阿文一席真挚的告白扰乱了方寸,原本想撒手不管的决心又动摇了,也许是女人天生的母性无意中被阿文激发出来了吧?她尝试从另一个角度去认识莫雅各布。
佛堂内,并无莫雅各布的人影。
阿文转向面山的阳台,轻声地说:”董事长,陆小姐来了。“
殷孜乔显得有些诧异,那么顺服轻细的嗓音,竟是出自身形魁梧的阿文。
莫雅各布仍驻足阳台,眺望着模糊不清的远山倩影,意态忧郁。每逢弟弟的忌日,他总是如此的消沉,连素来最热中的金权游戏也显得意兴阑珊,彷佛失去了弟弟,再大的成就也无人与他共享,一切都无意义了。也或许这样的日子,更让他对冥间人兴起思念之情吧。
阿文无声地点燃三炷香,递给殷孜乔。
殷孜乔有一股急切的母性关怀想加诸在莫雅各布身上,但他迟迟不现身。
她接过香枝,转身向佛桌,眼前一张年轻绽笑的相片吸引了她的目光,他就是莫雅各布的弟弟莫雅凡吧。
殷孜乔虔诚地举香祭拜,心里不禁感叹,往者已矣,而生者呢?一波波的仇恨,并未随着逝去的人而消弭于无形,反而越演越烈,想来往者若地下有知,也不愿见在世者如此情景吧!
殷孜乔祭拜玩成,阿文接过香枝插于香炉上,随后转身离去,留下殷孜乔一个人在空荡荡的佛堂内,呼吸着缓缓飘过来的香枝气味。
静极了,殷孜乔彷若可闻听自己的心跳声,卜通卜通地低回震荡在空气之中。
他是在遥思逝者,所以不愿与她晤面,才隐藏于阳台吗?殷孜乔顿觉自己的立场突兀且碍事,不如走人吧!
”你难道不觉得羞愧吗?“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来自她的身后。
殷孜乔转过身来,惊视着神情忧闷又泛着愤怒的莫雅各布。才一夜的光景,他的胡髭竟像漫原的杂草,无边无际地围绕住他迷人的下巴,而她竟有股冲动,想去抚摸那扎人的胡碴。
”我……“面对他的询问,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因为她不是真的陆浣星。
她的犹豫好似激发莫雅各布更大的愤怒,他那双炯明冷厉的眼神像一把利刃,直刺人心。
”你根本就忘了雅凡的忌日对不对?“莫雅各布又近身逼问。”他在世时深爱着你,甚至为你而死,你却从不把他的事放在心上,你……“他因过度的歇斯底里而气结。
殷孜乔被他的表情恫喝住了。
”雅凡,你太傻了。“莫雅各布低喃着。
她嗫嚅地说:”我为他的离去感到难过。“那是殷孜乔的感受,不是陆浣星的意思。
莫雅各布突然狂笑,笑声凄厉。
”你会难过?哈……“莫雅各布英俊的脸庞因激动而有些变形。
殷孜乔原意想安慰他的情绪,却词不达意,弄巧成拙,反而惹来莫雅各布更大的反弹。
他欺身将她压靠佛桌,两人脸对着脸,一个是震愤,一个是恐惧。
”我不只要你难过,我要你生不如死。“他咬紧牙关吐出的每个字,都像一支锐利无比的矛,射在她无辜的脸上。
那一瞬间,殷孜乔真以为他会动手打人,而她又后退无路,只有一脸的惊惧无助。
”你会害怕?“莫雅各布紧瞅着她的神色,他的眼瞳露出强烈的疑惑。
”我……“她是被他剽悍的行为吓呆了,可是不服输的个性却不愿加以承认,”我是懒得理你这个神经病!“
话才出口,殷孜乔就后悔了,她更加担心自己的安危。
万一莫雅各布一时失去理智,霸王硬上弓,此时的她又是陆浣星的替身,既不能呼天抢地叫阿文救命,恐怕叫了也没用,依阿文对莫雅各布的尊崇,嚷嚷也只是白费力气,如此一来,她的一世英名岂不毁在魔掌之下?!想到这儿,她下意识地环手抱胸。
但事情却出乎她意料之外。
莫雅各布狐疑的眼神未散,却慢慢地离开她,与她保持一段距离,远远地审视她,饶富兴味。
殷孜乔被他如火的眼神透视得浑身不自在,心虚地自我圆场道:”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了。“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惧意未消。
莫雅各布也未再多言,望着她再一次双手合十地朝佛桌上的相片静拜数秒后离去,他脸上的疑惑更深了。
※※※
一场别开生面的告别单身生涯晚宴,是银行界的名流淑媛特别为莫雅各布举办的,设宴在台北市的一家会员俱乐部。
当灯光由明亮怒放的灿烂转换为昏黄淡紫的幽微时,高级的环绕音响传来惊心动魄的鼓声,像奥斯卡颁奖典礼时,得奖名单揭晓前的氛围。天花板打下来一束强光,投射在楼梯间。
风度翩翩的莫雅各布牵引着典雅清新的殷孜乔缓步下楼,众人鼓起如雷的掌声,欢迎今晚的男女主角。
而在低音喇叭的掩饰下,莫雅各布的右手肘紧夹着殷孜乔亟欲脱逃的纤柔手腕,两人不断地低声互骂,但脸上却很有默契地泛着笑容可掬的光彩。
”陆浣星,你今晚最好乖乖听话,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莫雅各布压低嗓音警告身旁的”冒牌女主角“。
偏偏殷孜乔也不是好惹的,她虽无大小姐的娇生惯养,但天生傲骨,不为男人所命。
”莫大董事长雅各布先生,如果你希望今晚我能像个傀儡或木偶一样的让你耍着玩,那么你最好拿条绳索把我绑起来。“她要让莫雅各布明白,自己也不是好惹的,在不能表明自己真实身分的情况下,也得向他下下马威。”不过,我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谅你也不敢放肆地为所欲为。“
莫雅各布听得一清二楚。此时,他脸上的笑容起了一丝诡谲的变化,如台风来临前云朵异幻的天空。
”是吗?“他的笑意逐渐加深且绽着冷光。
在两人几近无声的较劲中,已走了半数的楼梯。
等待在阶梯下的名流淑媛,无不仰头引颈企盼。名流们的目光,自然是落在艳光四射的殷孜乔身上。即使是在幽微的光线下,莫雅各布锐利的眼神仍能看出在场的每位男士,无一不想一亲他身旁美人的芳泽。
她的确是个天生丽质的尤物,娥眉淡扫,凤眼闪神,朱唇半启之际,犹如一池波光滟影,摇曳动人,令人止不住想纵身一跳,甘为池中鱼,让她多光多影的池水,洗涤周身上下,必是通体舒畅,酥软无比,颇有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大无畏精神。
尤其在她剪去一头长发后,轻俏的短发更形娇丽迷人,散发青春朝气,一如朝阳催人生气蓬勃。
莫雅各布昔日并未特别注意她的造形修饰,今日不知为何反而巨细靡遗地观察入微,也许是阶梯下那些”若不好色枉为男人“的贪婪目光,才引起他对她的注意吧。
对于方才她言语上的挑衅,向来不受威胁恐吓的莫雅各布,在寻找到阶梯下阿文的身影后,立即展开驯服身旁女人不乖的惩罚。
莫雅各布以高过环绕音响的高频率声音大叫一声,”阿文,接好!“随即转身横抱起殷孜乔,摇晃两下后,像扔一件衣服似地,将她抛向阿文。
台下响起一阵”哇──啊“,接着满室的掌声,压过在空中”飞翔“的殷孜乔花容失色的尖叫声。
待她恢复意识时,人已被阿文结结实实地抱在怀里了。
莫雅各布从容自若地步下阶梯,优雅地说:”刚才,是我和浣星为了感谢大家的盛情好意所做的表演,希望没有吓着诸位。“
众人立即又响起哄堂的鼓掌声。
只有殷孜乔知道,他的表演是冲着她来的,他在说明一件事情:不管人多人少,都不能阻止他。
殷孜乔脸色发青地缩在阿文的胸口前,嘴巴念念有词地咒骂莫雅各布,耳中却传来阿文的询问声。
”陆小姐,你刚才是不是得罪董事长了?“阿文一边问一边将殷孜乔放下来,待她稳住身子后才放手,并低头致意。
”我那样说也算得罪他吗?哼,他的心胸也未免太狭小了。“殷孜乔的一股怒气埋在心口,找不到宣泄之处。
这时,莫雅各布走过来,挨着她的身子,故作体贴地上下打量她。
”我迷人又勇敢的未婚妻,你没事吧?!“他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以示疼爱。
殷孜乔可不想再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万一刚才阿文不小心没接好,那么她现在可能变成一个鼻青又脸肿的残障人士了。
他既然要演戏,那么她就奉陪到底。
”亲爱的,我没事,下回咱们还可以表演跳火圈呢!“她嘴角微扬地露出可爱的笑容,其实她心里多么想打烂他那张笑里藏刀的俊脸。
俱乐部内的名流淑媛全被殷孜乔的回答给逗笑了,纷纷称赞她的幽默感。
”不敢当、不敢当,这些都是跟他学的。“她客套地笑着,眼神坚冷地扫向一旁做深思状的莫雅各布。
莫雅各布觉得陆浣星变了,变得有点不一样。他以为她在玩更大的阴谋,所以审慎冷静地静待她出招。
穿梭在人群之中的服务生,为每人手上添了一杯鸡尾酒。
俱乐部老板笑得合不拢嘴地走过来招呼着两人,聊了几句后,他突然高举起酒杯,大声吆喝着,”来,大家一起敬这对郎才女貌的准新人,干杯!“
在场的每个人全都一饮而尽,连莫雅各布也不例外,只有殷孜乔手端着酒杯,意兴阑珊。
她是绝对不能沾酒的,并不是她不敢喝,而是她的酒量远远不及她的酒胆,只消啤酒一口,便可以教她原形毕露,醉态百出,所以她从不和陌生人饮酒,以免自己酒后乱性,造成不能挽回的遗憾。
殷孜乔不知道真正的陆浣星酒量如何,但是她肯定,绝对不能让手中那杯鸡尾酒入喉。
俱乐部老板见她杯中的浅红色液体仍是盈杯,纳闷地说:”听说近西饭店的陆总是千杯不醉,而且杯杯是XO,怎么今天反而客气了?是鸡尾酒不合你的意吗?“
他半恭维半威胁的口吻,让满脸为难的殷孜乔想把手中的酒往他脸上泼去。
殷孜乔望了莫雅各布一眼,希冀他能挺身为她挡酒,表现一下身为未婚夫的体贴与温柔。
莫雅各布果真伸出一只手拥住她的纤腰,趋身对她耳语,”酒国天后什么时候改邪归正了?“
他不但无意帮她解围,甚至故意挑衅。
他是存心看她出糗的。
殷孜乔不堪被激,在众目睽睽之下,仰杯而尽。
俱乐部老板又带头起哄鼓掌,说了些恭维逢迎之类的谄媚话,但酒入肝肠的殷孜乔身体内部开始起了化学变化,像月圆之日的狼人将现身之际,四肢膨胀,头昏眼花,后脑有股欲裂之感,只见他的厚唇一启一闭地叨絮着,其余的声音则像飞机降落时那般的嘈杂。
殷孜乔觉得自己随时都可能”砰“的一声昏倒在地,但现场的一切不容许她任意妄为,所以她仍强撑着酒精发酵后不听使唤的身体,露出天使般灿亮的笑靥,显示陆浣星千杯不醉的实力。
曼妙的布鲁斯舞曲自四面八方袭来,那是属于情人的舞蹈。
殷孜乔慵懒无力地梭巡着俱乐部里的电话踪影,她的两眼越来越模糊,连人都飘忽起来,像王家卫风格化的电影剪接,晃动中的人物都拖曳着一束尾巴,好似哈雷彗星。看来酒精已经侵占她的每个细胞了,她焦急地想打电话找陆擎天,她真的快不行了。
莫雅各布被一群身着各式名牌衣饰的名媛淑女团团包围着,她们精雕细琢的粉脸上,个个露出自愿投怀送抱的爱慕之情,好以莫雅各布突如其来的婚讯有如青天霹雳般击碎了她们想成为莫夫人的春秋美梦,而如今既然名正言顺的夫人做不成,只得转攻情妇的地位,常言道妻不如妾呀!她们纷纷展现妖惑魅力,暗中较劲,为博取莫雅各布的欢心。
然而,莫雅各布只对她们的殷勤加以敷衍,他的目光不时飘向陆浣星频频跌坐沙发上的身躯。那不像他熟悉的陆浣星,她的一言一行都教他好奇,陆浣星变了。
音乐响了许久,一直无人起舞。
于是众人起哄要求莫雅各布和陆浣星开舞,莫雅各布从善如流地离开名媛淑女群,走向瘫软在电话旁的陆浣星。
拥有修长身材的他,一手插入长裤的侧袋,走起路来,就像伸展台上的模特儿。
”想打电话找你的野男人吗?今晚恐怕没机会了。“
殷孜乔不明白,在他优雅迷人的笑容里,为何总掺杂那么恶劣的批评成见?
她无力地抬起眼睑,煞是动人的女人媚态,那是她自己所不知道的魅力。
”你想做什么?“她的手还抓着电话筒,因为她一直无法清晰地辨识上面的数字。
”如果你够聪明的话,就好好地和我演完今晚这一出恩爱夫妻的戏。“他几乎是命令又带着威胁的语气。
莫雅各布随即将她扶起,并搂入怀中。
”可是我好困啊,不想演戏了,我要回家啦!“殷孜乔像个任性的小孩,在莫雅各布的胸前撒起娇来。
她浑身发软地贴着莫雅各布,别说跳舞了,她恐怕连走路都有困难。
众人纷纷趋前欲协助,并开玩笑地说,原来外面对陆总酒量的传言,似乎是言过其实了。
只有莫雅各布心里存疑,别人哪有他对陆浣星来得了解。昔日大学时代的她,每逢天寒地冻的冬夜里,总会提着两瓶竹叶青来学生宿舍里替他驱寒。酒量奇佳的她,还曾遭莫雅各布开玩笑说:”浣星,你酒量这么好,不去当酒家女太可惜了。“这是当时学长对学妹的陈年旧话。
”董事长,不如让阿文先送陆小姐回去吧。“一直在场边静观的阿文走了过来。
莫雅各布浓眉下的眼眸,无限疑惑地端视着小鸟依人的陆浣星。昔日的宿舍饮酒,向来只有他醉倒在床的经验,似乎还没见过陆浣星喝挂过呢。才一杯鸡尾酒,怎么可能让她醉成这般?
”我亲自送她回家。“莫雅各布的话一出,令今晚特地为他装扮的名媛淑女怅然若失。
她们像一群拍着粉翅的花蝴蝶,飞到莫雅各布的身边来,拉扯住他的身体,不愿他半途离去,坏了她们诱人的大计。
但心意已定的莫雅各布,一手紧抱着醉得不省人事的殷孜乔,另一手向服务生要了杯酒,向在场的人士致意,谢谢他们的盛情款待,何况来日方长,饮酒作乐的机会还多着呢。
随后,他搀扶着殷孜乔离开了俱乐部,驱车返回莫雅各布的豪宅。
Re:常霄-危险关系
一盏浅黄色的壁灯,妆点出温馨朦胧的卧室风情。
一副曲线玲珑的身躯不安分地在松绵柔软的大床上辗转反侧,扭动如蛇,并且不时地发出呓语及细微的呻吟声,考验着同在大床上另一位男性的定力。
莫雅各布以为她的不舒服是来自身上那件紧密贴身的黑色小礼服,于是他自作主张地欲为她褪去衣物。
他将殷孜乔扶起,让她斜躺在他怀内,他的两手由她柔嫩的后背延伸至她诱人的前胸处,为她解开整排的小钮扣。
每当他解开一颗黑色的钮扣时,殷孜乔那两片微张的红唇便会不由自主地轻吟一声,好似身体获得释放后的舒适感,尽在那吟哦声中表露无遗。
”你是真的喝醉了?还是装醉来诱惑我?“他眼中含着激情,暧昧地凝视着眼前一丝不挂的诱人女体。
”嗯……“殷孜乔无意识地娇吟着,她还以为自己睡在那间杂乱无章的小套房里呢!
她的低吟声,像电流般触动了莫雅各布饱满挺立的躯体。
两人相识多年了,但他一直将陆浣星视为妹妹,尽管她早就透露对他的情意,但两人的交往始终停留在兄妹之情上,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甚至弟弟雅凡向他坦言喜欢陆浣星时,他的心中也无一丝一毫的妒意,甚至希望陆浣星能与弟弟携手共赴人生的旅途。
谁知个性极端的陆浣星为了报复他的无情,先温顺地答应和雅凡交往,再以滥交男友来撕碎雅凡的心,让看不破情关的雅凡走上绝路。从此他对于陆浣星再无多余情分,只有仇恨,他要她为雅凡的死付出代价。
然而眼前的女人,却莫名其妙地牵动他潜藏体内的欲望,这岂不是太可笑了吗?他要复仇的对象,居然能挑起他的情欲,哼!
他冷着脸孔,伸出手掐住殷孜乔雪白的玉颈,只要他轻轻一捏,所有的深仇大恨就一笔勾消了。
正当莫雅各布犹豫之际,赤身裸体的她,因着寒意,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随即半张着迷蒙双眼,低嚷着:”我好冷啊!“说完,她那双睡意甚浓的眼皮再也无力撑开了。
她柔弱无力的声音,不停地回荡在莫雅各布的耳朵内,仿如雷鸣。
最后,他终于松开了手,拿出自己的睡衣替她穿上,再将她放平在大床中央。
殷孜乔有了回暖的感觉,以为有人关了冷气,但因已无力张开眼睛看清是何人帮她,只好用着入睡前的最后一丝力气,微弱的吐出一句,”谢谢。“
莫雅各布听了猛然一惊,彷若被对手击中要害,全身痉挛不能动弹。
陆浣星向他说谢谢?!
她恨他都来不及了,居然会开口对他说谢谢?她今晚究竟是中了什么邪?
反观他自己,不也像着了魔一般吗?竟然会对陆浣星手软心疼?
也许是酒精在作祟吧,才会让他对躺在床上的女人又爱又恨。
他需要冷静一下。
走到客厅时,阿文仍未就寝。
”董事长,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啊?“阿文关切的问。
”我有事出去一下,天亮前会回来。“莫雅各布推开大门。
阿文知道陆小姐此刻正安睡在董事长的卧室,而董事长对陆小姐是既无情亦无爱,所以两人连和平共处都难如登天了,绝不可能同床共眠的,但他实在不愿见董事长过着貌合神离的夫妻生活,于是他又出言相劝。
”董事长和陆小姐就要结婚了,所谓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你们……“
”阿文,别说了!“莫雅各布严厉的话语,截断阿文的苦口婆心。
阿文噤若寒蝉。
莫雅各布神色痛苦的伫立玄关处。
”我和她结婚是为了替雅凡报仇,但是,我绝不会碰她的身体。“他的表情透着难色,似乎无法心口如一,怕自己做不到一般。”她该为雅凡守活寡的!“最后那一句像是在郑重的警告自己别去侵犯她。
说完,他夺门而出,驾车奔向无尽的黑夜。
阿文怔忡地立在原地,低语着,”董事长,你这又是何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