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啊!”晓筱瞬间刷白那张本来就没点儿血色的小脸,一副快昏倒的样子。
“我……我……婆婆……我不……”晓筱听不出这是句玩笑话,鲜明的情绪全写在脸上。
她恐惧、害怕、羞怯、惊慌……她根本都还不认识“黛玉”少爷,怎么给他当新娘子啊!
在她看向戴煜的眼神中那怯生生的眸里,除了满满的泪水,还有着惊慌失措的抗拒……
看得女人缘好到想去改运避桃花的戴煜,生平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像是个吃人怪、食人魔、摧花狼似的!
瞧瞧她看自己的表情,仿佛他戴煜是缺了胳膊、断了腿、少了鼻子又多张嘴的恐龙一样,什么玩意儿嘛!她当她是谁?黛安娜王妃?!
“你不?我才呸呸呸咧!”戴煜不单被阿满婆婆的笨话激怒,更被晓筱的蠢表情惹火了
“也不去照照镜子,我光看你这样子就倒胃口!你给我听着,小老鼠,从今以后,没我的命令,你不准开口跟我说话、也不准靠近我三步之内!不然的话,你看我怎么教训你!哼!”
暴出一长串无礼的怒吼和命令,戴煜踩着重重的脚步离去,心头的怒火却因为身后那只小老鼠隐泣的声音,像被当头浇了一盆助燃的酒精一样,熊熊地烧得半天高!
自此,每每当戴煜看到了女人哭、或是装柔弱,总会忆起这段前尘往事、总会怒火冲脑!
只因为,从那一天开始,他竟发现自己--根本忘不了小老鼠吕晓筱看着他的时候,那张泪涟涟的苍白容颜……
“见鬼了我,谁说我忘不了那张丑女的脸来着!”
用力甩甩头,戴煜抓起掉落的眼镜戴上,起身追出门外,走向已在电梯中等着他的叔叔戴宗。
“吃中菜好了,先到晶桦二楼的湘园订位子,我们马上就到。”戴煜走进电梯时,戴宗正好切断手机的通讯,他还不忘数落侄子一句:“动作可真慢呐,阿煜,待会儿要最迟到了,你自己跟莎莉解释喔。”
说起戴宗这个做人老爸的,也实在是太凄惨了,打小宠女儿宠到无法无天,现在他在任性的莎莉面前,根本一点威严也没有,每回惹到戴家大小姐生气,都要找替死鬼顶着。
这就叫--软土深掘,只能说戴老先生是自作自受喔。
“号叔,那只小老鼠……还住在家里吗?”电梯门缓缓合上,戴煜的声音轻浅的没有一点温度。俗话说的好,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戴煜要在发出攻势前,知悉那只小老鼠的一切!
“你说晓筱?”戴宗自己按下直通地下停车场的楼层键。
戴煜冷着眼点点头。
“当然啦,这些年来,你、阿烙和莎莉,移民的移民、到外地读书的到外地读书,哪个孩子肯待在家里了?前几年阿满过世以后,我就让晓筱搬离佣人住的那栋小屋,住到主屋陪我了。”
“住主屋?”哼,这只小老鼠的手腕可真高明啊!
“难不成我还能指望你们几个不肖子?”戴宗白了满脸不屑的侄子一眼。
“你看看晓筱有多孝顺,念书时为了迁就我,选的全是北部的学校,所幸她也争气,高中、大学全考上了台北的第一志愿,你别看她小孝干干、貌不惊人的样子,人家可是经济系毕业的高材生,肚子里满是学问呢!”
“号叔,言下之意,就是说我--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草包?”戴煜心里不是滋味地说。
“哎,知道你优秀啦,在纽约的华人圈,谁不知道你戴煜的名号响亮,还用得着叔叔褒你吗?”
戴宗笑了笑,随即压低声音,一副“man'stalk”的表情。“老实说,你觉得晓筱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戴煜装傻。
“哎呀,我是问你,以男人的眼光来看,你觉得晓筱怎么样?”戴宗搔搔头再问。
“丑。”戴煜倒也干脆。
“那……那以专业服装设计师的眼光来看,你觉得晓筱怎么样?”戴宗不厌其烦地又问。
“非常丑。”戴煜仍没有半丝迟疑。
“那……那……那以……以这个……这么假设好了,如果世界就要毁灭了,全世界的女人都死光了,你以一个十分十分饥渴的男人的眼光来看,你觉得晓筱怎么样?”
戴宗像绕口令一样,加了长长一串条件,仍不放弃地问。
“无可救药的丑。”戴煜在电梯门开启时,吐出这句结论后,便走向已经候在门外的黑头轿车。“老天,这……”戴宗挠挠下巴,没耐性的喊道:“那你是绝不可能喜欢她的?!”
计划……还没开始,就要失败了吗?
帅气地打开车门,戴煜像拍电影一样,慢慢回过头,露出一抹足以让全世界女人都腿软的性感笑容--
“那可不一定,世事无常,不是吗?上车吧,叔叔。”他的笑脸很诡异,给人一种狮子正要玩弄垂死小老鼠的奇怪联想。
“我的计划……该不会害了晓筱吧?”戴宗心中,开始有了不祥的预感。
晶烨饭店湘园
台北市五星级饭店里,首区一指的湖南餐厅,向来是商业巨子、政要宫员款待外宾的首选之处。
在贵宾厅的商务宴席,以清逸脱俗的仿古家俱,配上淡紫色调的台布,触目所及,皆是典雅,最能彰显宾主的不凡品味。
走进包厢里,一桌湖南华筵已经准备好,恭迎戴宗叔侄俩的大驾了。
看看圆桌上,那一盘盘的好菜--珍珠美鲍、红烩排翅、干烧龙虾、翡翠宫燕、左宗棠鸡……光看就叫人流口水。
可惜的是,在场坐了一个让人倒胃口的女人。戴煜很没礼貌的想。
“阿煜哥!”戴氏家族中惟一的女性,被大家捧在手心里当宝贝的戴莎莉从亲密爱人骑鄞身旁站起,热情地向二堂哥打招呼。
“嗨!”戴煜向她和骑一点点头,将目光转向和自己出生只差三个小时的堂兄戴烙。“阿烙。”
这一看,又叫他的双眼冒出火来!
那……那只小老鼠的一双老鼠爪,居、居然紧紧握在戴烙的手心里,而她的表情,竟然还那么yin荡荡的含羞带怯?!
唷喝,还敢瞄他?
怎样,现在是怎样啦,这算是示威吗?
这只小老鼠是想告诉他,不管是他叔叔戴宗、还是他堂兄戴烙,或者是他本人
只要她想要,没有男人弄不上手的,是不是啊?!
“荡……”戴煜气呼呼的别开眼。“荡妇淫娃!”
戴煜不晓得自己干嘛那么气,但……但他就是气咩!
“阿煜,坐埃”走过呆立的侄子身边,戴宗又重重地拍了他一下,接着才宠溺地拥抱着可爱的宝贝女儿。“莎莉,我的小亲亲,爹地抱抱!”
“爹地,不要嘛……骆在笑人家了!”莎莉撒着娇、嘟着嘴地推开老把自己当孩子看的爹地,不满地捶了在一旁看戏的男友一拳。“笑什么笑,这叫做家庭温暖,你有吗你
?!”
“家庭温暖啊,骆老爹、骆老妈还在世的时候,我天天都有!”骆安抚地接住她的粉拳,包在大大的手心里,轻轻揉握。
“家庭温暖呵……”晓筱羡慕地低下了头,藏住水雾迷漫的双眼。
莎莉真幸福,拥有了一切美貌、学识、身份、地位、家世、亲情……和爱清。
她呢,一无所有。
连偷偷暗恋戴煜的权利,都没有。
看他一直站在那里瞪她、迟迟不屑入座的样子,晓筱就知道,自己真的……真的不该来这趟饭局的。
“晓筱,还痛不痛?”戴烙仔细检查着晓筱刚才不小心被上菜的服务生烫伤的小手。“我叫人再送点冰块给你吧。”
“不用了……我……”晓筱推拒着,感受到戴煜愈形炽热的杀人目光,挣扎着想把手抽回来。
“不用这么难分难舍吧,不然,到楼上开间房‘续摊’好了。”戴煜终于克制不住怒气,他拉开椅子,一屁股重重坐下,冷声嘲讽道:“反正她门路熟得很,对不对啊?”
这话一说完,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的面面相觑被流弹波及的莎莉和骆,不知道他指的是不是自己。
相对的,也给莎莉的老爸戴宗沉重的心理压力看到爱女在自己面前都这么马蚤了,真不敢想象他们俩私底下,究竟……
何其无辜的戴烙更是一脸的莫名其妙,不知他这向来温文儒雅的堂弟,究竟在发什么脾气,难道说……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暧昧……
只有被戴煜讨厌惯了的晓筱,心里明白他暗指的,是两个月前的那一夜……因而难堪地啜泣了起来。
那…夜……是她活了二十二年以来,最快乐的一夜!
也是有史以来,她跟他最亲近的一次,更是她人生中,最美好的记忆!
可他?他却用那样嘲弄、不屑、鄙弃的口吻,提起它……
晓筱混乱的小脑袋瓜完全没有办法多做思考,逃是她惟一的念头。
“对不起,总裁、莎莉小姐……各位,我、我临时想起公司还有事没有处理,非常抱歉,我……我先告退了。”晓筱不知自己是打哪儿来的勇气,竟真的将那个念头化为行动。
来不及阻止她离去的戴宗,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小小的晓筷,用足以参加奥林匹克运动会的速度奔出门口,消失在他们视线之外。
“看你做的好事!”戴宗以一副戴煜刚才杀人兼放火的表情瞪着他猛瞧,试着激出这臭小子一滴滴悔意。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爹地,你们在干嘛啊?小小跟班刚才在车上有和我提起,你想调她回总公司去啊?那我那里的工作怎么办?人家忙不来的啦!”戴莎莉摇摇爹地的手臂,不依地问。
“还能怎么了,晓筱被阿煜吓跑了!看他小子那张脸,凶巴巴的,谁敢和他一起吃饭,不怕消化不良?”戴烙瞄了堂弟一眼,不当一回事地举筷子来了片鲍鱼,嗯……好吃。
“没大没小的家伙,叔叔我都还没尝,你就吃啦?”戴宗不甘示弱地向龙虾进攻。“来啊,大家吃啊,这虾够鲜,肉质真Q!”
“爹地!你还没回答人家呢!还有,阿烙哥你在胡说什么?阿煜哥哥长的这么英俊潇洒,小小跟班怎么可能被他吓得逃掉,喔,阿煜哥?”不巴结一下怎么行,她HONEY下季的广告约决定权,还握在他老兄的手里呢!
戴煜没有费事搭理莎莉或任何人,他只是呆呆的看着晓筱消失的门口发愣。
没料到那只小老鼠,竟然有胆在大家面前装弱者,将他这一军。
看她跑得像飞的一样,似乎真的很不想见到他……可恶的女人,竟然连一点点面子,也不留给他。
有你的,吕晓筱!真是个狠角色!
“阿煜哥,你怎么了?干嘛一直看那里啊?”莎莉走到他面前挥挥手,试着唤醒活像灵魂出窍的戴煜。
“不用看了啦,刚才那样酸溜溜的讲些怪话,人家还敢回来才有鬼!”戴烙再夹起一块香辣的鸡肉,耸耸肩说:“吃完饭,再想着怎么跟小宝贝解释吧。”
“小宝贝?”
戴烙的话惹来大家疑惑的注视,和戴煜恼火的白眼
“号叔,我不饿,你们慢用,我有事走先。”挥挥衣袖,不带走一口佳肴,戴煜操起飞毛腿,追向晓筱离去的方向。
他会让那只敢做不敢当的乡下小老鼠知道,惹恼了他戴煜,可不是逃--就可以了事!
“不准走!”
在服务人员的助纣为虐……不,是帮忙之下,戴煜在楼梯间“堵”到泣不成声的晓筱。
他粗鲁地揪住晓缓单薄的肩头,那枯枝般的细腕,好像只要戴煜稍一用力,就会被截断似的。
“女人,我叫你--不、准、哭!”
戴煜硬梆梆的声音回荡在楼梯间里,每一个字都充满了他的愤怒和不耐烦,像带着冷冷的火焰,一字一句的传入她耳朵里,都要烧痛她似的!
“我……我……我偏要哭!”
晓筱用掉大脑里所有的细胞,也只想得出这个跟他作对的办法,像赌气似的,她又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喊出这一句,话才说完,人也软了。
被她软绵绵、撒娇似的一吼,戴煜傻了两秒钟。
在脑子里一片空白的时间当中,他感受到一阵莫名的、古怪的、不可思议的、无法解释的电流,就这么钻阿窜啊的,传遍了他的四肢百孩五脏六腑。
那是一种,近似于性冲动的感觉。
当然,诗情画意一点的人,会叫它--心动的滋味儿。
戴煜喃喃自语着说:“老天……我这是……这是怎么了!”
一定是碰上了鬼打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