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当殷雪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公主的寝宫里。
她想到昏过去前崇真观里的情况，连忙抓住一旁的珠儿，“事情怎么样了?”
“公主，我们的人全被抓起来了。”珠儿沉痛地回答。“连国师也难以幸免。”
“啊!怎么会这样?”殷雪十分震惊。“我得去救他们!”
“没有用的，公主，你我已经成了阶下囚。”珠儿望向门口。殷雪这才发现外头有侍卫看守，“他把我们关起来了?”
此时侍卫打开门，阿佩走了进来。
“阿佩，你来得正好，快救救我们!”珠儿惊喜地道。
“哼!你们背叛了大王，教我如何救你们?”
“阿佩……”珠儿正想再求她，突然想到。“莫非是你去告的密?否则他怎么会及时赶回来?”
“幸亏我告了密，不然大王的王位就保不住了。”
“你好可恶!我杀了你!”珠儿伸手用力掐她的脖子。
她吓得大叫，“救命啊!”
侍卫立刻进来拉开她俩。
阿佩惊魂未定。“泼辣货，幸亏我不必再服侍你们了，哼!”说完，她便一溜烟地跑了。
侍卫将门再度锁上，珠儿用力拍着门。“快开门啊!你
们不能把王后关在这里呀!”
意外地，门再度被打开。
正当珠儿燃起一线希望时，却被侍卫一左一右架住。
“你们做什么?快放开我!公主，救我!”
殷雪连忙拉住侍卫。“你们为什么要抓她?”
“奉大王之命，把珠儿带去见他。”
“为什么?知道原因吗?”殷雪急问道。
“听说是要把她逐出城去。”
“不!我不要离开公主!”珠儿大惊，奋力挣扎。
殷雪猛摇头，“他不能这么做!狄傲在哪里?我要见他!”
“大王没说要见王后。”
她一呆。狄傲不肯见她吗?
在崇真观，狄傲怨恨的目光和冰冷的话语，让她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她这样对他，他将会怎样报复?她真的不敢想像。他要赶走珠儿，是想让她陷入孤单无助的境地吗?
听着珠儿求救的声音逐渐远去，殷雪无力地趴在桌上，泪水不断流下。狄傲一定不会原谅她了，他要把她折磨至死，才能消心头之恨吧?他曾说过，若她再有背叛他的情况，他一定不会放过的。
他说她是他的仇人，要不是他对她的身子还感兴趣，根本不会这么对她，如今他不再对她感兴趣了，那他会如何处置她呢?
殷雪想着，一股寒意不禁自脚底升起。
珠儿被带到御书房，狄傲正铁青着脸等着她。
“珠儿，我听说这次的事，是你一手策划的?”
“我只是做我应该做的事。”她无所畏惧地看着他。
“应该做的事?”狄傲大吼道：“勾结外人背叛国君，这就是你一个丫头应该做的事吗?”
“那不叫背叛，我只是将属于公主的东西夺回来罢了。狄傲，你既然不能给公主幸福，为什么不放过她呢?”
“大胆!你敢这样对我说话?你倒说说看，王后现在过的日子有什么不好?”
“锦衣玉食本来就是公主应得的，要不是你这个恶魔杀进城里来，公主现在正和华大人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是你让她终日以泪洗面，我不忍心见她痛苦，只有脱离你的魔掌，她才有幸福可言。”
“你……要不是你在一旁扇风点火，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她大可以幸福度日。”
上回出城祭拜华仲，便要殷雪逃到南越国去，这回更是变本加厉，将叛徒引进宫里来篡夺王位，这个珠儿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哼!要不是你，才不会发生这么多事!”珠儿反唇相稽。“你这个野蛮丫头!”这下狄傲真的动怒。“来人啊，把珠儿给我撵出去!”’
侍卫走进来，一左一右架住珠儿。
“你不能这样做!”珠儿急得哭喊。
“你走吧。这些银子够你过下半辈子了，你要做什么都行，就是不许再进宫来。”狄傲吩咐一旁的宫人将银子拿给她。“我不要!”珠儿把银子扔了一地。
“你要弄清楚，不管你要不要这些银子，你是非走不可。”狄傲冷冷地说道。
“不，求求你!大王，我不能离开公主啊!”珠儿恳求着他。狄傲转开头不再睬她，侍卫们只得快快捡起地上的银子，将珠儿拖了出去。
珠儿哀求地看着正进门的阿佩，但阿佩对她摇摇头，径自走进御书房。
阿佩对狄傲盈盈下拜，衷心地道：“大王，这一次王后太过分了，大王绝不能饶了妙、”
“我知道怎么做。阿佩，这回多亏了你机警，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大王，没想到王后这么歹毒，她假意顺从大王，其实居心叵测，才看了华仲的一封信，她就决心背叛大王，上回她还意图行刺……”
“好了，不要再说了，你下去吧。”狄傲摆摆手。
阿佩只好闷闷地退下。
他坐在桌前，感到头疼欲裂。
殷雪真的再一次背叛了他吗?
他强娶她，难道真如她所说，只能得到她的人，永远得不到她的心?
那么出征前那段日子，她不再抗拒他，那么温柔地对待他，难道都是假象?他还以为他们已经前嫌尽释，重新开始了，原来只是他一相情愿?
她心底还在想着为华仲复仇，甚至不惜置他于死地吗?是啊，她已经不止一次要他死，始终对他恨之入骨。
她恨他篡夺王位，害死华仲，更恨他强占了她，她一心想要除掉他，而他却被她的美貌所迷惑，眷恋着和她在一起的快乐，连在战场上还想着和她温存!
原以为这次归来，她会给他一个热情的拥抱，给他无数个销魂的夜晚，谁知竟是这样难堪的局面，身为大王，他却被自己的妻子背叛，太可笑了!
她始终不肯当他的王后，要为华仲夺回王位?他不会让她得逞的，凡是背叛他的人，他都不会放过，特别是她!她辜负了他的爱，他绝不能原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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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雪被软禁在寝宫里已经许多天，自从珠儿被带走后，她只觉自己像是陷入了绝境。
等待狄傲宣判的日子，她每天总是呆坐在床沿，——语不发。
“王后还是不肯吃东西吗?”寝宫外响起阿佩的声音。
“是啊，阿佩姐。是不是大王肯见王后了?”有个宫女问她。“大王对这次的事很生气，我想他是不会再见王后·了，，”
阿佩的话让殷雪感到心灰意冷。
“珠儿姐呢?她怎么样了?”有人间道。
“大王已经命人送她出宫，而且永远不许她再回来。”
“啊!可怜的珠儿姐!”宫女们纷纷叹息。
“那华大人的旧部属呢?大王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大王正在一一审问他们，等到查出罪魁祸首之后，大王就会处决他们。还有国师，大王打算废了他。”
“啊!”宫女们都惊异不已。
殷雪忍不住奔到门口。“阿佩!请你告诉狄傲，我要见他，我可以向他解释。”
“王后，没有用的，大王不想见你，我也没有办法。”阿佩冷冷地说道，殷雪垂下头来，默默走回去。
“阿佩姐，你一定要求求大王，王后已经好几天不吃不喝，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我会告诉大王的，不过你们也要劝劝王后，绝食是没有用的，大王不会心软。”
“可是王后是大王的妻子啊，他不会这样狠心对王后吧?”
“自古帝王要多少女人没有?难道你们以为大王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王位吗?”
“阿佩姐，你好大胆!这话要是给王后听到可不得了。”宫女们纷纷惊呼。这些话虽小声，殷雪已句句听进耳里。
狄傲真这么残忍，要让她活活饿死?他对她没有一点感情吗?既然他要的只是江山，当初又何必强占她?难道只因为她能取悦他?而现在他有了别的女人陪伴，就再也不要她了?
还是这一次她真的惹火了他，他要狠狠折磨她一番?
也罢!他终于离开了她，她不必再活在他的胁迫之下了。这不正是她希望的吗?但是为何她一点也不开心，她竟然觉得好难过!
殷雪趴在床沿，又哭了起来。
事发几天之后，狄傲来到华仲部属被囚禁的牢房。
“大王。”看守的士兵向他行礼。
“他们可认罪了?”
“没有。”
狄傲要士兵开门，然后走进牢房里。
“你们到现在还不肯向我认错吗?”
“我们没有错，我们只是为华大人夺回他的王位而已。”施应强硬地道。
“我告诉你们，王位本该是我的，当年是先王用了不光明的手段对我下药，我才会败给华仲。”
“我们不想听你污灭华大人，你只是想要替自己脱罪罢了，你逼得华大人自杀，还强娶公主，是个暴君!”
“我若是个暴君，早就将你们全都处死，又何必在这里跟你们多费唇舌?”
“没错，你不必再多费唇舌了，你这个暴君，我们既然没本事对付你，落在你手里，要杀要刮随便你，要我们相信你的鬼话，没有的事!”
“好，有骨气!你们真的不怕死?”狄傲有些恼火。
“哼!”他们个个均昂然不屈。
“我是不会杀你们的。你们对主子这样忠心耿耿，我很钦佩，只是你们这样是非不明，我很遗憾。但我还是不能放了你们。”狄傲冷冷地说道。这样的好部属杀了未免可惜，若是他们肯转而效忠于他，该有多好?
“暴君，你不必惺惺作态，有本事就杀了我们。”施应吼道。一群人跟着起哄，只愿求死。
狄傲不理会他们的叫喊，径自出了牢房。
这些人固然难缠，但是最教他头痛的却不是这个，而是他到现在还不知要如何处置败雪和雷逸。
他既不忍心下令赐死她，也无法狠下心废了国师。
他暂时还无法面对殷雪，于是决定先到崇真观探望被软禁的雷逸。
雷逸正在桌前绘图，并未发现狄傲的到来。
狄傲缓缓走到他身后，发现画中的殷雪已经完成。
“多么美啊!”他忍不住发出惊叹。
“大王!”雷逸一惊，连忙回头向他行礼。
狄傲轻咳一声，语气转为强硬，“国师，你还有闲情逸致作画?难道不知道自己是待罪之身吗?”
“如果大王认为我有罪，就请降罪吧。”
“难道你不承认自己有罪?”狄傲发火了。“协助叛徒篡夺王位，罪不容诛啊!”
“大王，我只是不希望在宫里引发杀戮。”
“因此你就支持王后夺权篡位，还为她祝祷?”
雷逸朝他跪下，“大王，请恕我直言。大王当初又岂不是篡夺了华大人的王位吗?”
“国师你……”狄傲正要发作，想想他所说的也没错，是自己理亏了。虽说王位本该属于他，但毕竟华仲才是先王钦点的继承者，再怎么说他也是用武力夺取政权的。
“大王，人民需要的是安定的生活，朝廷的纷争只会带来更多的不幸，我希望大王能够和王后言归于好。”
“这……”狄傲迟疑了。
“大王。”雷逸再拜。
“不要再说了，国师，如果我不严惩叛徒，那么我的威信何在?”
“大王，如果一定要治罪的话，请将罪过全降在我一个人的身上吧，我愿意代他们受过。”
“为什么?国师，这又不是你的错。”狄傲十分惊讶。
“大王，人的生死不过是气的聚散，只要能化解恩怨，又何必吝惜一己的生命?”
听他这么说，狄傲心有所悟。是啊，国师既能这样做，为何他不能放开胸怀原谅他们呢?华仲的部属是为主尽忠，又有什么不对?
“大王，我相信王后也有不得已的苦衷，那天登基时，她也是流着眼泪啊。”
“她……流着眼泪?”狄傲低头凝视桌上的画作。
画中的殷雪笑容是那样甜美，就像他第一次看到她的笑容时一样。记得他当天便发誓要让她不再泪眼对他，要天天看到她灿烂的笑，而今他竟然忍心想赐她死?
狄傲将目光自画像上移开。
“国师，你画得真好。”说着，他扶起雷逸。
“让我为大王和王后完成这幅画吧，它代表着我对你们的祝祷。”雷逸诚挚地说道。
为他和殷雪祝祷?国师多么用心良苦!他一定也希望看到王后脸上挂着和画中同样的微笑吧?
啊!这些天，她恐怕又以泪洗面，不行，他一定要再度看到她那如花的笑靥才行。狄傲立即向他告辞，往殷雪的寝宫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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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侍卫向他行礼，声音中隐含着惊讶。阿佩不是说大王不要再见王后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
寝宫内的殷雪也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不敢想狄傲还会再来看她。
这些日子她这度日如年，不止一次在梦中见到狄傲走进这扇门。梦中，狄傲对她恶毒的谩骂，动作粗暴，总是将她吓醒。当她庆幸那不过是一场梦的时候，又随即想，他报复的手段不知会比这些残酷千百倍?她根本不敢想像。
“殷雪。”
身后传来呼唤，她却不敢回头。
他再喊一声。“殷雪。”
她只好回过头去，门口站着的正是她多日来思念着，又期待又怕受伤害的狄傲。他高大的身影，炯炯的目光，让她不由得站起身面对他。
狄傲看着这个令他魂萦梦牵的身影，尤其她脸上明显的憔悴神情，纤弱惹人怜爱的模样，让他真想过去将她紧紧拥人怀中。
但他随即想到，这是个背叛亲夫的女人，一时之间，他满脑子的渴望全然消失，思绪硬生生被拉回现实。
“你……”她怯怯地不敢说话。
“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他想听她亲口澄清，这次的事件全是误会，没有背叛，没有勾结外人篡夺王位……
“我……你根本不肯见我，不愿意听我说话。”她的心隐隐作痛。“你还想要我怎么做?难道我不该生气，不该惩罚你吗?”他有些恼火，强自压抑一触即发的脾气。
“你要怎么惩罚我，我都没有怨言，但是你不能赶走珠儿……”
“我不能?”狄傲吼道。“殷雪，我对珠儿已经仁至义尽了，她三番两次怂恿你背叛我，如果这次我再放过她，下次她非把我害死不可!”他口气稍缓，“更何况我给了她一大笔钱，够她过下半辈子了。”
“钱?狄傲，你以为珠儿只是个下女，用钱就能打发她吗?她不是普通的宫女，她和我情同姐妹呀。上次她为了进宫来陪我，甘冒那么大的危险，忍受守将百般刁难，这种至情，岂是你能轻看的?”她不禁激动起来。
狄傲点点头。“是的，我一点也不敢轻看，我就是看得太重了。那天晚上，她赖在我们的寝宫，想要坏我们的好事，我教人把她架了出去，没想到她始终还是横在我们两人中间。
“这次她非走不可，只有她离开了，我们才能平静地过日子。”狄傲走近她，轻声安抚着。“你冷静想想看，自从她进宫以后，发生了多少事?都是她在背后唆使你。”
“我没办法冷静!”她大声叫了起来。“你可知道，自从她走了以后，我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孤独无依，身边一个人都没有，那是比死还痛苦的折磨呀!你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
狄傲轻叹一声，“我是差点要杀了你。”他的语调突然转柔、“殷雪，让我们从头来过，好不好?既然你愿意把王位还给我，我可以对你既往不咎。”
“狄傲，你听我说，我不是存心篡夺你的王位……”
“你不是希望推翻我的统治吗?你不是要将我这个叛徒治罪吗?我不知道你真的这么恨我。”狄傲的表情痛苦万分。
“我不是……我只是不想让我父王死不瞑目……”
狄傲哀伤地道：“殷雪，你知道那天的情况有多惊险吗?我快马加鞭赶回，早已筋疲力竭，他们差点就要得逞了啊!如果我被逮住，你想他们会放过我吗?恐怕他们会杀了我，为死去的华仲报仇吧。”
“我不知道，狄傲，我真的不知道……”
天啊，要是他们真的杀了狄傲，那该怎么办呢?她到现在才知道她将狄傲陷于如何危险的境地。
“好了，我说过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只要你答应从此不再背叛我，我可以考虑放他们一马。”狄傲提出条件。
“我不会再背叛你了，我不想再伤害任何人了。”她不觉又热泪盈眶。
她固然不忍心见到华大人的人马受伤，更不忍心见到狄傲被他们抓住甚至死于非命，毕竟一方是她的子民，一方是她的夫君啊!她怎么还能再发动政变，让任何一个人为了政权的转移而丧失性命呢?
狄傲看到她的晶莹泪光，不免心疼。嗯，他要好好补偿她，他美丽的小妻子!
“殷雪，忘了王位的争夺，忘了华仲，安心地做我的王后不好吗?治国的重任不是你所能够承担的，让我来保护你吧。你是我的好妻子，我会爱你、疼你，照顾你一辈子的。”他热切地望着她。
殷雪的心中也是满怀期待。
是啊，他们早已说好要从头来过，她怎么能够全忘了呢?
这次她这么对他，他竟然肯原谅她，可见他仍然顾念着她，他对她这么宽容，这么温柔，实在令她感动。
而她对他也不是全无爱意咽!殷雪心底涌起无限柔情。
他既能够对她既往不咎，愿意爱她、照顾她，那她又为什么非要推翻他、离开他不可呢?何况她也深爱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