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城门外包大人、庞文斗智 大王庄王员外、管家遇难(上)
大路上
包大人一行急匆匆一直往北走了十多里,王朝左右看了看,前后左右没有一个行人,就说:“停轿。”
大家才一起停了下来。
王朝下马后,先替包大人撩起了轿帘,然后又掀起了包大人的官袍。
这时人们才看见王三汉一动不动地蹲在包大人的官袍下面。
王朝信手把他扶下轿来,说:“下来吧,”
王三汉从轿上下来后,抻了一个懒腰,说:“哎呀,我的妈呀,可把我憋屈死了,你看我这腿都麻了……”
王三汉下了轿后,包大人才从轿里走出来。
包大人下轿,后拍了拍王三汉的肩头说:“好险哪,让贤侄受苦了……”
王三汉马上跪在地上说:“谢包大人营救之恩,若是没有包伯父奋力相救,恐怕今天这个城就出不来了……”
包大人又关切地说:“贤侄,此次你来汴梁上坟,必定会惊动了庞文,我断定庞文马上就会派人来追,此地不可久留。”
说着包大人用手指着往东南方向的一条小路说:“顺这条路往南,快走吧……”
王三汉又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说:“包伯父,请再受小侄一拜,此一去天涯海角,不知何年何月再能与伯父相见?”
包大人又嘱咐说:“回去后,还要隐姓埋名,好好习文练武,等到你找到你父亲后,那时再回汴梁报仇雪恨……”
王三汉双手抱拳,向大家一揖说:“小侄有劳诸位,舍命相救,大恩大德,容小侄日后相报。告辞了……”
说完头也不回,大踏步地向一片山林跑去。
包大人理着胡须,望着他的背影,默默地点了点头,一直到王三汉消失得看不见为止。
正在这时,王朝报告说:“启禀大人,后面跑来一队人马。”
包大人忙说:“起轿,”
说完,大队人马又抬着包大人向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大路上
包大人的大轿刚刚转弯,就看见身后来了一彪人马。
包大人故意命家人、轿夫说:“你们只管快走,就是他们追上来了,我不叫你们停下来,你们也不要停下来。”
王朝答道:“小人明白,”
大队人马头也不回,一个劲地往前走。
后面的黄文炳等也越追越近。
只听见黄文炳在后面喊:“包大人,等一等……”
在包大人轿前开路的衙役,故意把大锣敲得“当,当”三响,装做没有听见的样子,仍然一个劲的往前走。
等黄文炳等的马队赶过来后,包大人也不发话,而黄文炳也不敢阐自闯到大轿的前面来,就这样黄文炳在后面,一直又跟了很远。
黄文炳在后面一边走,一边跟随从说:“快,快,让包大人把轿子停下来,太师国丈有话要跟他说……”
随从们谁也跟他答话,仍然自顾自的走个不停。
一直又走了很远,包大人才撩起轿帘,从大轿从里面探出头来问:“谁呀?”
黄文炳马上跳下马来,说:“包大人,是我,太师国丈有话要跟你说。”
包大人马上说:“啊?太师国丈要跟我说话,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停,快停下来!”
包大人一声令下,轿子和随从马上就停了下来。
包大人停下轿子之后,仍然坐在轿子里问:“太师国丈在哪?”
黄文炳马上跑到大轿前面说:“回包大人,太师国丈就在后面,马上就到,何不下来走走?”
包大人知道黄文炳怀疑轿里藏着别人,黄文炳越是这样说,包大人越是不下轿。
包大人故做着急的样子说:“哎呀,老夫公务在身,可不能耽搁太久哇。”
黄文炳又说:“马上就到,马上就到。”
不一会,庞文的大轿也追到跟前了,包大人还是没有下轿。
庞文走了过来说:“包大人,何事这样急,连轿都不下,莫非包大人的轿里还藏着别人?”
包大人仍然一动不动地说:“庞太师真会说笑话,这一人坐的轿焉能坐下两个人?想必是庞太师常做这种事吧?”
庞文一时语塞:“这……”
包大人看庞文一句话也不说,就说:“看来本官不下轿,是万万过不去了。”
说着,包大人便撩起长袍,大大方方地从轿里走下来了。
庞文用眼一溜,见大轿里果然只有包拯一人。马上说:“哎呀,一句玩笑话,大人何必当真。看来包大人真是有事,那就不打扰了,改日再说吧。”
包大人马上不高兴地说了一句:“神经病,”
说完包大人又上了轿,吩咐家人说:“起轿。”
开路的衙役敲了一声锣,大队人马又上路了。
庞文等望着包大人的大轿,一筹莫展,自言自语地说:“这可真的神了,莫不是那人还藏在他的府里?”
黄文炳也对随从说:“你们都赶紧回去守住四个城门,对出城的人严加盘查,我就不信,连一个毛孩子都抓不住。”
山林外
王三汉和包大人分手后,顺着大道一直向大王庄方向跑去。
不知走了多远,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王三汉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一名女子的哭声。
王三汉寻声望去,只见远处山坡上有一名年轻女子在一所坟头前一边烧纸,一边哭着说:“夫君呀,你怎么这样狠心,丢下奴家你一个人省心去了;可让奴家一个人怎么活呀?”
王三汉刚刚上坟回来,一听那女子哭得如此凄惨,触景伤情,只觉得自己的鼻子也有点发酸,便在远处停了下来。
正在这时,王三汉又看见从前面村子里大摇大摆地走过两个男人来。
只听见走在前面那个男人对身后跟着的一名家人模样的人说:“你说这世道怪不怪,那样标致的一个小娘们,就成了小寡妇,这不太可惜了么?”
那家人讨好地说:“嗨,那有什么呀,再找一个不就得了吗?”
那男人笑了笑说:“对呀,一个人没法活,再找一个打伙的,不就有法活了……”
坟前烧纸的那女子见来了两个不怀好意的陌生人,马上止住了哭声,擦了擦眼泪起身就要走。
那男人哈哈大笑说:“别看哭得那么悲,耳朵还挺管事,咱说的话人家都听见了……”
只见那年轻女子将手中剩下的烧纸使劲往地上一摔,扭头愤愤就走了。
那两个男人得寸进尺,身边那个家人模样的人还追了几步,说:“这位大姐,别走哇,我们这不是劝你吗?好心当驴肝肺了……”
王三汉越看越离谱了,腾地一下子从高处跳下来,大声喝道:“呔,不得无理!”
那些男人回头一看:半路蹦出一个黑小子,便气不打一处来的说:“哪来这个黑小子,我看你是有点活腻歪了,她是你妈呀?”
王三汉回口骂道:“她是你奶奶!”
那领头的男人说:“这小子肉皮子痒痒了,来,咱哥们给他解解痒。”
那家人模样的人,马上附在那领头的男人耳边谪咕一阵后,那男人说:“真的?若是那样,咱可时来运转了。”
那家人说:“管他真的假的,咱先揍他一顿,然后把他一绑,如果是真是黄大人要抓的那个人,咱俩还可以讨点赏;如果他是假的,咱打他也白打……”
那男人说:“对,”
说着他俩把王三汉围在中间。
王三汉一看这两个家伙想打架,马上也摆好了架势互相对恃起来。
他们三个人一直对恃约有半杯茶的功夫,那领头的男人说了声:“上!”
那家人模样的男人,马上捋起胳搏挽起袖口,冷不丁地扑过了来。
王三汉虽然没有什么章法;可有一身力气,于是他便运足了气,用脑袋使劲向那个家人模样的人肚子上顶去。
那人没想到王三汉会来这一手,只听他“哎哟”一声,一下子被顶出多远。随后那人一直向后倒退了好几步,最后还是没站住,一屁股礅就坐在地上了。
站在旁边的那个领头的男人,看到家人那副狼狈像,竟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那个家人当即恼羞成怒,一只手捂着屁股,哭丧着脸说道:“大爷,您就别笑了,快上吧,哎哟……小的都摔到尾巴根子上了……。”
这时那两个人一齐向王三汉扑过来,不一会三人便扭打在一起,一人摁着王三汉的头,一人抱着王三汉的腿。
三个人扭成一团,一会向东,一会向西,谁也搬不倒谁。
他们地直僵持好久,最后那个家人模样的人抱起王三汉一条腿,用力往上一抬。
王三汉终于寡不敌众,“扑通”一下子被搬倒在地上。
王三汉一倒,那两个人马上你一脚,我一脚的踢在王三汉的身上,不一会,王三汉连招架之功都没有了。
顿时,王三汉的胳膊、鼻子都流出血来。
站在山坡坟上那名年轻女子,见王三汉因为自己挨了打,就不停地高喊:“救人哪,有人行凶了!救人哪,有人行凶了!”
听见那女子的呼救声,突然从山后面走出来一个老头,只见那老者身材干瘦,头戴九梁道巾,身穿一身灰色道衣,脚下一双白袜云鞋,肩上还斜背一个黄布小包。
长得仙风道骨,慈眉善目,三绺胡须飘在胸前,从外表,很难看出他的准确年龄来。
那老者走近一看:是两个成年人正打一个孩子,就上前制止说:“二位太不仗义了吧,他还是一个孩子,要打的话,也不能俩打一呀。”
听老者这么一说,那两人又一人往王三汉身上踢了一脚说:“今天这是怎么了?遇着这么多挡横的?”
其中一个还说:“你这老家伙,是不是也活得太腻歪了?打他就两打一,要打你就用不着两打一了。”
那老者生气地说:“嗨,你这人年轻轻地怎么这样说话?”
谁知那老者的话音还没落,那小子一把拉住老者的脖领子说:“你大爷就这么说话,咋了?”
那老者先是“嘿嘿”笑了两声,然后,冷不防地一个扫堂腿,只见那家伙“噗通”的一下子,被那老者撂倒在地上。
另外那个家人见那老者把自己的同伙撂倒在地上,扑过来就和那老者交起手来。
刚才被那老者扫在地上的那个家伙,也从地上爬起来,向那老者扑了过去。
顿时,那一老两少又打在一起了。
只见那老者不慌不忙,抓住一个,撂倒一个,像耍猴一样把他们二人一会东,一会西,耍来耍去。往来几次,那两个家伙明显的力不能支了。
其中一个还冲着家人喊:“你他妈上啊,还看着干啥?”
那个家人像一条狗似的一跛一跛向老者身边偷偷走来,还离老远,老者把脚往地上一跺,那个家伙撒腿就往回跑,一边跑一边叫:“哎哟妈呀……”
这时连王三汉看到那家伙的狼狈像也憋不住笑了。
那两个男人见老者没有再打,又觉得有机可乘,于是便从两个方向老者包抄而来。
只见那老者出其不意,一手一个又把他俩分别撂倒在两边的地上。
有一个正好倒在王三汉的脚下,王三汉刚提起一只要踢,忽然觉得身后有人用手轻轻一提,就像老鹰抓小鸡那样,把他提了起来。等到王三汉双脚落地后,他才知道是那老者把他拉开了。
只听那老者说了一句:“得饶人处便饶人……”
这时王三汉才真的感觉到那老者果然是一位不露相的真人。
再看看地上那两个家伙,个个满身泥土,鼻青脸肿。
那老者一个箭步跳到圈外,拍拍身上的尘土说:“二位还想打么?”
那两个家伙一看这老者身手不凡,从地上爬起来二话没说,扭头就跑。
那老者理了理颏下的长髯,哈哈大笑起来。
王三汉一直在旁边看着,那老者竟然没费吹灰之力,就把那两个拨皮无赖给收拾了,不由的一种敬佩之感油然而生。
等那两个家伙逃走后,王三汉从地上爬起来为老者磕了一个头说:“谢谢道长相帮……”
那老者忙扶起王三汉说:“孩子请起,请起,快走吧,说不定那两个家伙回去叫人了。若是一会还会回来,光凭你的一点力气,不是他们的对手呀。”
王三汉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说:“不知道长怎么称呼,容孩儿日后找机会相报呀。”
那老者听后哈哈大笑说:“路见不平,当该相助,何图相报呀。孩子,你快走吧。”
王三汉犹豫了一会说:“刚才小儿看出来了,道长确实有一身好功夫,身手不凡,小儿有意拜道长为师,能不能教小儿几招?”
那长者听后又哈哈大笑说:“想跟我学?我这只是一点雕虫小技,可不敢误人子弟呀。”
王三汉执拗地说:“不,道长,我知道您是真人不露像,只是不想收我罢了。”
那道长马上问了一句:“孩子,你是不是因为打不过他们两个人,才想起来和我学艺的?”
王三汉马上斩钉截铁地说:“我可不是为了打架,我是为了报仇!”
那长者听王三汉这么一说,心里倒有了几分喜欢,就重复了一句说:“报仇?你小小的年纪,有什么仇要报哇?”
王三汉看了那道长一眼说:“我要报的是当朝最大的仇。”
那道长听王三汉的话里有话,就又问了一句:“孩子,你先告诉我你姓氏名谁?家居何处?然后我再考虑我能不能教你。”
王三汉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敢说出自己的真名,就说:“我家住在大王庄,名叫王三汉……”
那长者就瞪大了眼睛,仔细把一个王三汉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看了一遍后,接着又问:“你可是刚从东京出来?”
王三汉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
那长者又盯着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在呼王府里烧过纸?”
王三汉大惊地问:“道长,你怎么会全知道?”
那长者一把拉住王三汉的手说:“孩子呀,你可惹了大祸,贫道也是刚从东京出来,你知道吗?现在东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正抓那个上坟烧纸的孩子,听说那孩子也叫王三汉,我看出来了,那孩子就是你吧?好家伙,你还敢在这与人打架,快快逃命去吧……”
王三汉听道人这么一说,扭头就跑。
那道人又问了一句:“你这是上哪?”
王三汉答道:“我先回大王庄看看再做道理。”
那道人说道:“大王庄你回不去了……”
王三汉马上停住了脚步问:“为什么?”
那道人又拉住王三汉的手说:“孩子,你过来看,”
说着那道人把王三汉领到山丘的高处往大王庄处一看:那里一片浓烟弥漫。
王三汉吃惊地问:“那是什么?”
那道人叹了口气说:“唉,你到底还是个孩子,若是你不贪玩,若是你再早回去两个时辰,今天我们俩也就没有缘份在这里见面了……”
王三汉被道人的这些话弄得有点五迷三道,不解地问:“道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道人接着说:“黄文炳今天上午带着马队烧了大王庄……”
王三汉听说黄文炳带兵烧了大王庄,“噗通”的一下子坐在地上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妈呀,孩儿原想是对祖上尽点孝心,没想到儿子到倒害了你们,我这个不孝的儿子活着还有什么用,倒不如和他们拼了,随你们一块去了倒也心静……”
说完王三汉,不顾一切地向大王庄跑去。谁知王三汉刚一抬腿,只见那道人伸手人轻轻一抓,又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没费吹灰之力就把王三汉抓了回来,任王三汉怎么争脱也争脱不出。
王三汉莫名其妙地看了那道人一眼问:“道长,您这是干什么?难道您是想抓我去请赏么?”
那道人“哈,哈”笑了两声说:“你连贫道这一只手都争脱不出去,还想去和人家拼命,你那是自投罗网……”
王三汉又仔细地端祥了那道人一眼,只见那道人面目清瘦,两眼炯炯有神,虽然头上是一头鹤发,却有一副童颜,马上问:“不知道长仙居何处,如何称呼您的道号?”
那道人又笑了笑说,并没有直接回答王三汉的问话,反而反问了一句说:“如果贫道没有猜错的话,你肯定是呼家的什么后人……”
王三汉也一不做二不休地说:“到了这份上,我也就照实说了吧,我就是庞文、黄文炳昼思夜想,要抓的那个大宋双王呼丕显的长孙呼延庆。如果您就是官府的人,现在就可以拿我去领赏去了……”
那道人又笑了笑说:“好,那你现在就跟我走吧。”
王三汉睁大了眼睛,望着那道人问:“去哪?”
那道人死死拉着王三汉的手,一边走一边说:“云梦山……”
王三汉更加吃惊地问:“呵?您就是云梦山的王敖老祖?”那道人马上松开了抓着的王三汉的那只手说:“你看不像么?”
王三汉马上又跪在地上扣了一头说:“弟子王三汉有眼无珠,没有看出老祖的真颜,请老祖恕罪。”
王敖老祖马上扶起王三汉说:“徒儿请起,从今后你可以直呼真名呼延庆了……”
王三汉马上又磕了一个头说:“呼延庆三生有幸,拜谢师傅,指点迷津……”
王敖老祖又拉着呼延庆的手说:“师傅念你是个中良之后,又有缘在这里相遇,就收你作为为师的最后一个关门弟子吧……”
呼延庆听王敖老祖社么一说,当即跪地上磕了三个头后说:“呼延庆拜谢师傅。”
王敖老祖看了看天空后说:“时辰不早了,徒儿随为师赶路吧。”
呼延庆站起来回头又向大王庄看了一眼,泪流满面地说:“娘,外公,不孝子孙呼延庆不能在您身边尽孝了。您也曾经说过:孩儿来到这个世上,是带着使命来的,如今冤仇未雪,奸臣未除,儿食不甘味,夜不能寐,待儿使命有成,再回到老母身边贻养天年……”
说罢又跪在地上向大王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
王敖老祖安慰道:“徒儿大可不必悲伤,常言说:生死有命,吉人自有天助,只要你母亲活在这个世上,总有你们母子相见的一天。男儿志当四海,万万不可因儿女之情而贻误了男儿的大业……”
呼延庆擦了一把眼泪离开了尚江地界。